萧长泰如今不在眼前,秦薏萝无所顾忌,开始尽情地讽刺挖苦,“你父亲那种人,我太了解了。要做名门正派的一阁之主,假惺惺给自己树立一个伟岸的君子形象,尽力避免自己的双手沾血,腌臜龌龊事有人代劳最好。有借刀杀人的机会,我估计他快笑疯了。”
萧长泰的确是快笑疯了,却不知秦薏萝早看已看透他的心思,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萧弋忍不住有些心酸,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他父亲正是应了一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忽然想到荀家三兄弟的厉害之处,急切道:“你和荀家斗来斗去,总会有人受到伤害。你一个小姑娘,斗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能行吗?”
秦薏萝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漾出一丝笑意,道:“你担心我啊?”
“……”萧弋有些尴尬,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最担心的人怎么会是她呢?
秦薏萝一肚子坏水,父亲上当了,师伯也上当了,荀子端精明狡猾,也被她整治地都要疯了,她总是将人耍的团团转,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轻咳几声,道:“你不会为了让我父亲高兴,真的杀一个两个的吧?”
秦薏萝极其严肃认真地道:“我师父曾郑重告诫过我,荀阁主罪不至死,他的家人更是无辜。我会把握好分寸,请你相信我。”
这个分寸可不好把握,既要赢得萧长泰的信任,又不能真正地伤害荀家任何人。
但萧弋的感觉十分奇妙,他相信现在这个秦薏萝,坦露的才是真正的内心。相信她说得出,就能办得到。
“我相信你,我为自己曾经对你的评价道歉。”
秦薏萝道:“你评价的很准确,一点也不过分,我的确是个阴狠毒辣之人啊。”
萧弋道:“你将屈氏灭族,肯定有你的理由。”
秦薏萝看着他的眼睛,感到一阵暖意,道:“不臣庄的仆人婢女都是恶妖,作祟害人,由屈氏一族的人收服,再暗中放出来,继续作恶,继续收服,多年来害人无数。”
萧弋的心头彻底敞亮起来,道:“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滥杀无辜。”
秦薏萝理一下额前的碎发,露出小女孩儿的娇笑,仿佛一个邻家小妹,娇俏可爱,道:“我师父说我逐渐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我知道自己杀戮之心很重,所以我竭力控制,不为别的,我不想让师父失望,我更不想让别人说她耗尽心血教导出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萧弋心中一热,道:“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吗?”
秦薏萝的笑容一僵,突然转过身去。
萧弋说完就后悔了,女子竭力掩藏的真容,怎能说看就看,此举太过唐突,道:“真是对不住,我冲口而出,不是故意冒犯你。”
秦薏萝的声音有几分酸涩:“也许有一天,我会真的把你当朋友,到那时再给你看吧。”
萧弋失望地道:“你现在没把我当朋友?”
秦薏萝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神情挂在脸上,“你现在把我当朋友?”
萧弋半天答不出来。
自从在幽宫初见,他对秦薏萝有钦佩、仰慕、忌惮、戒备。如今忌惮和戒备之意已无,只余满心的钦佩和仰慕。
这是当做朋友的感觉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复杂莫名,说不清楚,他自己也糊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薏萝却看懂了他的眼神究竟意味什么,神情一肃,退开数步,道:“现在,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日后,也许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把握好分寸,还是不要当朋友了。”
萧弋摇头道:“你和我怎么可能走到非死不可的一步。”
秦薏萝闭了一下眼睛,对于自己偶尔和他颇为亲密的行为感到后悔,道:“你我属于两个不同的门派,利益之争,永远都不会停止。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有共同的利益之时,好好合作就行,莫要付出真情实意,到了争夺利益之时,没有旧情可念,是你死还是我亡,各凭真本事。”
此女精明理智,已经到了冷酷的地步。萧弋感叹片刻,也没心情理会自己那种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了。
萧弋一向如此,别人待他好,他会以真心回报。别人对他只是存了争取利益的心思,他的目光也会转移到利益之上,才不会傻呵呵地胡乱付出真心,绝对不会自讨没趣自讨苦吃。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道:“好,阿萝姑娘快人快语,我再磨磨唧唧就是矫情。我父亲如今已视你为盟友,我将来会把握时机争取实权,关键时刻,少不了阿萝姑**帮衬了。”
秦薏萝郑重地道:“在我心中,你是排在第一位的盟友,该帮的忙,我是一定会帮的。”
萧弋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的伤害了荀家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秦薏萝侧头问道:“你口中的‘伤害’二字,具体指什么?”
萧弋略微思忖一下,道:“伤及性命。”
秦薏萝道:“你的要求不高啊?”
萧弋道:“你感觉很简单,做起来可不易。我师伯身体不好,是很容易活活气死的。”
秦薏萝冷冰冰一笑,道:“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荀阁主至少还有将近百年的阳寿,在他要害之处戳十剑二十剑,他也死不了。”
这绝对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凡夫俗子,哪有被戳中要害还能活的?
明知秦薏萝不可能胡乱开玩笑,萧弋仍然忍不住问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秦薏萝道:“和魔族做了交易,不可能之事,会变成可能。”
萧弋脑子里轰隆隆直响。
荀师伯也和魔族做了交易,他的**荀禾死在魔族手中,两件事难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秦薏萝如何知道的?
秦薏萝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道:“对付仇人嘛,总得寻些把柄来拿捏。我此去嵬州,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关键时刻,这个惊天之秘绝对是一个杀手锏。”
萧弋心里一沉,一个可怕的想法倏然闪过,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未能窥得全貌,已随风远去。
秦薏萝见她神色沉痛,道:“你怎么了?”
萧弋轻轻抚摸袖中沉睡的獴鼠,道:“我,我突然想到我的小师妹荀禾。”
秦薏萝啼笑皆非,“你想她干什么,熟悉吗?”
萧弋缓缓摇头,道:“我开始怀疑,师伯真的疼爱这个女儿吗?小师妹会不会和我……一样被人嫌弃,无论是生是死,师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秦薏萝盯着他适才伸入袖中微微发抖的手,忽然笑了一下,道:“今日正式结盟,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想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