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薏萝在夜光树下快速挖坑,萧弋帮她把坑挖好,用木棍将毛虫的尸体推进去埋起来,道:“你生前造孽无数,死后就当肥料滋养这棵古树,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反正我们把你埋在此处了,慢慢烂着去吧。”
秦薏萝又开始打坏主意,一本正经地道:“它本身是一味极好的药材。”
“药材?”萧弋全身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汗毛都竖立起来,道:“这种恶心吧啦的东西?”
秦薏萝道:“它活活地把自己吃成了药材,自然万物,神奇着呢。有一种蝴蝶,食毒以防身,把自己吃成了剧毒之物,同时也是解毒之物。有一种飞鼠,爱吃侧柏叶柏子仁,它的……咳咳,排出的东西是一种好药。”
萧弋蹙着眉头,“哦”了一声。
秦薏萝暗自坏笑,道:“小怪物吃了多少好东西,而且还吃过那个什么肉什么心肝的。拿它来入药,女子吃了益颜色美肌肤,男子吃了健脾胃强筋骨,我看你干巴精瘦脸色煞白的,正适合用哎。”
她成功的把萧弋说的恶心难忍,俯下身子干呕了好几声。
萧弋对于吃的从来不挑挑拣拣,干硬的果子和馒头都能大口吃下去,可是这种以人肉为食的虫子,真的恶心到他了。
秦薏萝爆发出一阵放肆畅快的笑声,跃上树枝,摘下三枚色泽金黄的果子,每一枚都有鹅蛋那么大。
原来适才挖坑的时候,她无意间一抬头,看到枝头迅速结出三枚硕大的果实,料想此树想要报恩,用灵力结出果实给他们暂时充饥。
秦薏萝有意独吞,才故意恶心萧弋,道:“我知道你现在没胃口,我好人做到底,帮你把果子吃了,不用谢哦。”
萧弋才不会上当,抢过两枚果子,道:“对不住啦,我不想给你当好人的机会。”
秦薏萝大惊失色,道:“有毒。”
萧弋道:“吃饱了上路,我乐意。”
他掰开一个果子,塞给獴鼠一半,随即“吭哧”一大口,吃起另外半个,边吃边向那株古树说了一声谢谢。
秦薏萝输入的灵力尚未散尽,古树的叶子依然幽幽泛光。树冠无风自动,像人在点头的样子。
萧弋抓住任何可以学习的机会,问道:“这是什么树,结的什么果子?”
秦薏萝道:“我不认识。”
萧弋颇感意外,他总是以为秦薏萝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突然有了一样她不认识的东西,总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秦薏萝咬了一大口果肉,酸酸甜甜很是可口,道:“天下之大,什么都有,我怎么可能什么都认识。”
她这次吃东西总算正常了,不往外喷渣,也不往外漏汁。大口大口地咬着,吃的十分香甜。
萧弋忍不住一笑。
秦薏萝含糊问道:“你笑什么?”
萧弋退开几步,道:“我在想你曾经吃东西的样子,跟毛毛虫很像。”
秦薏萝一点也不生气,道:“是挺像的。”
萧弋随口道:“你扮乞丐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若不是当日白天里有那么一出,我根本不会怀疑你。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隐藏身份。”
秦薏萝擦擦嘴巴,将果核埋在树下,闷着头没言语。
萧弋突然一阵心酸难忍,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她扮做小乞丐毫无破绽可寻,不是因为她的演技炉火纯青,而是因为她的人生经历中,真的有过一段忍饥挨饿四处行乞的日子。
饿得太厉害,什么都吃,进山挖野菜,刨块根,用陷阱抓鸟雀,误食过有毒的果子,拿着破碗去乞讨。
每一段难堪的过去,都是她亲身体验过的。
她经历那些事情时,会是多大的年纪?
萧弋不敢再深想下去,将自己手中黄灿灿的果子塞到她手里,道:“我吃饱了,你吃这个吧。”
秦薏萝低着头,出神了片刻,掰开果子,将其中一半给了獴鼠,她自己坐在树下吃起来,道:“我不是非要跟你抢东西吃,我胃里总是难受的厉害,多吃东西就能缓解。”
萧弋想起她同行的路上,一直在不停地吃,而今天,她已经许久没吃东西了。定是忍着胃里的不适,帮他给初心剑开锋。
萧弋轻轻叹了口气,摸出袖子里的布包,取出榛子松子,一粒一粒地剥给她。
秦薏萝脸皮颇厚,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道:“跟你抢吃的就算了,跟小家伙也抢,这算什么呀。”
萧弋道:“看得出来,昀儿挺喜欢你的,不会在乎一点吃的。”
秦薏萝低头吃果子,榛子仁松子仁没舍得吃。
萧弋柔声道:“以后随身多带些糕点果脯。”
秦薏萝道:“没有随身带吃食的习惯,以前我都是……”
语音戛然而止,她似乎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无意中差点说漏了嘴,脸色有点发冷。
萧弋不想戳人伤疤,笑着扯开话题:“这枚果子甜吗?”
秦薏萝轻轻“嗯”了一声。
气氛有些古怪,还有几分暧昧,星光、古树、如茵的绿草、五颜六色的花,无疑添加了几分**宁静。萧弋一阵心痒难耐,嗫嚅了片刻,道:“你用了易容术,真实面目藏了起来,不会将自己的真实年龄一块隐藏了吧?”
秦薏萝难得的没开玩笑故意逗他,小声答道:“我十七岁。”
萧弋扭过头去,偷偷地乐了半天。
秦薏萝更小声地道:“我毁了容,不好看。”
萧弋立即道:“那有什么关系,你有太多令人羡慕的地方,何必在乎一具皮囊。”
他神情语气都没有一丝的虚假。
秦薏萝想不感动都办不到,轻轻一摸眼角处,道:“我修炼诡术,这里出现了诡师印,像一根乱七八糟的红色树杈,好多人以为我天生长得胎记,又狰狞又丑陋,只有师父和姝儿姐姐说不丑。”
萧弋道:“就算你满脸都是红色的树杈,我也不会觉得丑。”
话音一落,二人齐齐愣住了。一个没想到自己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另一个没想到他会如此真诚。愣住之后,就是一阵尴尬,纷纷把头扭向一边。
秦薏萝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旁人给予的温暖踏实,一阵暖意过后,悚然一惊,暗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萧弋有生以来第一次真诚地想要关心一个姑娘,这种感觉既美好又陌生,冷静下来,同样悚然一惊。
他亲眼见证了父母从恩爱和睦,一步步走到几乎反目,他从来都不相信真情真爱,曾发誓这辈子不会对任何姑娘动心,与秦薏萝相识时间不长,怎么就将誓言给忘了?
过了半天,秦薏萝冷森森地道:“我曾经发过誓,我绝对不允许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
萧弋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有几分刺痛,几分郁闷,更有如释重负之感,
道:“我这辈子不会喜欢任何人,哪怕是个天仙,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说得好。”秦薏萝站起身,恢复了盛气凌人毒辣阴狠之态,“做大事者,利益至上,前途为重。”
萧弋也站起身,低头冷冷注视着她,道:“互惠互利,在下绝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