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成为绅士,现在,我们就是绅士。——莎士比亚
优雅的举止并不是毫无价值的,而是高贵的品格和忠诚的灵魂的成果。——丁尼生
优雅的举止胜过优雅的身材,比任何雕塑和绘画都更让人赏心悦目,它是最优秀的艺术品。——爱默生
举止是品格魅力主要的外在表现方式。它为行为锦上添花,常常使最普通的行为通过某种表现形式而显得文雅。这是一种快乐行事的方式,装点着生活中最微妙的细节,使整个人生变得愉快而惬意。
举止并不象有的人所认为的那样琐碎和无关紧要;因为它为生活带了巨大的便利,使人际关系变得愉快和亲切。一个人的举止与社会对这个人的评价有着紧密联系。亲切热情的举止是取得成功的最佳助手,许多人无法取得成功,就是由于缺乏这样的举止。因为,许多事情的成败就取决于一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而这些第一印象是受欢迎与否,取决于他的举止是否礼貌和得体。
粗鲁生硬的态度将会使别人关闭心灵的大门,良好的举止就是友善得体的言行,它无论在哪里都能“芝麻开门”,畅通无阻。每一扇门都向拥有良好举止的人开启着,这是他们通向每个人心灵的通行证。
哈钦森夫人,在她高贵的丈夫的肖像前,是这样描述他的彬彬有礼和温和性情的:“他是个真正宽宏大量的人,从不妄自尊大;他从不蔑视最卑微的人,也不谄媚最高贵的人;他对最穷的人也谦恭有礼、和蔼可亲,常常抽空跟那些最普通士兵和最贫穷的劳动者呆在一起;他那得体的举止从不会流露出轻蔑的意味,而是传达了对他们的尊敬和热爱。”
在一定程度上,一个人的举止彰显了他的品格。举止是他内心世界的外在表现,展现了他的喜好、他的情绪、他的性情,以及他所处社会的情况。一些习俗性的举止也许不太重要,但一些反映天性,反映自我修养的日常举止就尤为重要了。
一个人的情操会对举止的得体与否产生影响。情操是知性心灵的极乐源泉。从这一点看来,情操几乎跟天才和成就一样重要,甚至在人的志趣和性格导向方面具有更强大的影响力。而同情是一把金钥匙,它能开启他人的心灵之锁。它不仅教给人们礼貌和谦逊,还赋予人们判断力和智慧,因此,同情可能被认为是人类最高雅的举止。
人为的繁文缛节并没有多大用处。许多被人们称之为“礼节”的东西,其实质往往是无礼和虚伪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矫揉造作,别人一眼就能看穿。礼节通常仅仅是一种伪装,最多也不过是良好举止的替代品。
良好的举止,与谦恭和友善有很大关系。从外在来看,人们把礼貌描述为一种“做秀”的技艺;从内在来看,它显示了我们对待他人的态度。良好的举止与优雅的言行一样重要。俗话说得好:优美的体态比漂亮的脸蛋更重要,优雅的举止比优美的体态更重要;优雅的举止比雕塑和绘画带给人的愉悦更多——它是一件最优秀的艺术品。
最真实的礼貌源于诚挚。它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否则它就不能产生持久的影响;只有诚挚的感情才能使人举止优雅。要使品格自然流露,必须褪去它的生硬和粗鲁。尽管真正的礼貌(如圣·弗朗西斯·德·沙勒所说)就象水一样,——“清澈、朴实、无色无味,”——但是,人的才智往往会掩盖许多举止上的缺陷,不会让别人觉得强硬和古怪。没有才智和个性,人生将会失去很多意义和色彩,还会失去正直和刚毅的品格。
真正的礼貌源于友善。它表现在乐于助人和不愿拖累他人的性情中。这是一种感恩、仁慈、乐于报答他人善行的情操。令人惊奇的是,斯皮克[ 斯皮克:1827-1864年,英国的非洲探险家。他和理查德·波顿爵士是最早探索坦干伊喀湖的欧洲人(1858年)。]上校发现,即使是生活在非洲腹地尼亚萨湖边的乌干达居民,也具有这种优秀的品格。在那里,他说,“忘恩负义的人总会受到惩罚。”
真正的礼貌尤其体现在尊重他人这一点上。如果一个人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他首先要去尊重别人。他应该尊重别人的观点,即使别人的观点跟自己不同。有礼貌的人应该耐心地倾听别人的讲话,以表示对别人的赞许和敬意。他只要有耐性和忍性,不要妄下结论;因为,对别人妄加评价也会激起别人对我们恶语中伤。
一个理智的、有礼貌的人不会在自己的邻居面前显示自己比他们更优越、更聪明、更富有。他不会炫耀自己的地位、出身或者国籍;不会因为别人的出身没有自己优越而瞧不起他们。他不会夸耀自己的成就,不会吹嘘自己的职业,或者开口就是行话。相反,他言行谦逊,不矫揉造作,也不装腔作势;他们以实际行动而不是夸夸其谈,以“做”而不是“说”来展现自己的真实品格。
忽略他人的感情往往源于一种自私,这种自私是通过生硬和拙劣的举止表现出来的。这种举止也许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本性恶毒,而是因为他缺乏同情和体贴——他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注意到那些琐屑小事会给别人带来欢乐或痛苦。事实上,也许可以这样说,在日常人际交往中,有无牺牲精神就可以说明这个人有无修养。
在社会生活中,没有一定的自制力人,会让别人觉得无法忍受。没有人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他也不断给周围的人增添烦恼。因为缺乏自制力,许多人的一生都在跟这些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做斗争,而且他们也很可能由于根深蒂固的粗暴举止与成功失之交臂;而有的人也许没有多少天赋,但他们仅仅依靠耐心、镇定和自制力就获得了成功。
据说,在生活中取得的成功的人,其性情起着与天赋同样重要的作用。无论这种说法正确与否,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的幸福主要是取决于他们的性情,尤其是他们的乐观;还取决于他们的彬彬有礼、友善和乐于助人的举止——这些人际交往中看似无关紧要的行为细节却往往是必不可少的。
完美的举止做起来并不费力——它并不引人注目,但它却是自然朴实的。矫揉造作与谦恭坦率的举止是格格不入的。罗切弗卡德曾经说过,“我们心里想的什么,会通过行为自然地流露出来,这是任何事物都阻止不了的。”因此,我们还是要求助于真挚和诚恳的品格,因为通过它们,我们才能表现出亲切、优雅、友善和体贴的外在举止。一个人的坦率和诚恳会使周围的人如沐春风。他的出现,是暖人心怀,振奋人心的,他能赢得所有人的心。因此,举止,跟品格一样,是促人进步的真正动力。
家永远是第一所,也是最好的一所培养良好举止和品格的学校。女性是这所学校的教师。社会礼仪在很大程度上是家庭礼仪的反映。但是,成长在家教不良的家庭中的人们,就面临着种种劣势,他们就应该像学习知识那样自学礼仪,向优秀的榜样学习,培养优雅得体的举止。许多人都像没有经过加工的宝石一样,需要在与品格更优秀的人的交往中不断磨练,才能散发出美丽的光芒。有的人只有一面经过了打磨,只能透过这一面看到心灵的闪光;但要全面地展现宝石的华美,就需要经过经验的磨砺,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与品格最优秀的榜样交往。
有的人喜欢吹毛求疵,惯于争辩和抵触别人说的每一句话,这种尖锐刻薄的人是令人厌恶的;与之相反的还有一种人,他们惯于对一切观点或感想表示赞同或同感,这种人也同样不受欢迎。这是一种懦弱的举止,会给人不诚实的感觉。理查德·夏普说,“该闪烁其辞还是坦诚直率,该真挚恳切地褒扬,还是天花乱坠地谄媚,这似乎很难做出抉择;而这其实很简单——只要拥有善良、幽默、仁慈和纯洁的品格,你要做的就仅仅是按照合适的方法去做合适的事。”
此外,在人们看来,许多人是拘谨、保守和傲慢的,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出于害羞。害羞是大部分日尔曼人的品性。人们认为这是“英国病”,但它或多或少也是北欧民族的通病。普通的英国人在出国旅游的时候,也会时时显示出害羞的毛病。他的行为拘谨、笨拙、不优雅、不露声色,显然也没有同情心;尽管他言行粗鲁无礼,也无法完全掩盖他害羞的品性。天生优雅、善于社交的法国人无法理解英国人的这种品性;英国人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玩笑——也是他们最为滑稽的漫画题材。
法国人和爱尔兰人通常在待人接物上的言行举止要比英国人、德国人和美国人好,而他们优雅的言谈举止仅仅是感情的自然流露。法国人有很强的社交能力,但在自立能力上却不及日耳曼人。法国人善于言谈,不喜欢沉默寡言;他们善于社交,能够在人群中自由斡旋。而相比之下,德国人就显得生硬、保守、害羞和笨拙一点儿。有的人在日常交往中显得轻松自然、愉快、活泼,但其实并不具备广博的知识和优良的品性。他们也许拥有一切优雅的举止,但实际上却无情、轻佻和自私,只有一层空洞的外表,没有坚实而优秀的品质为基础。
有两类人,一类人态度自然、温文尔雅,一类人态度生硬、举止笨拙,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在工作中、社交中,还是在偶然情况下,我们最乐意碰到的是哪一类人呢,答案毫无疑问。至于说什么样的人能最快地成为朋友,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最诚实可靠的人,什么样的人能最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举止笨拙、生涩的英国人——用法国人的话说,笨拙的盎格鲁人——第一次与他们打交道,一定是件不太愉快的事。他们看上去像刚吞了扑克一样,如此害羞腼腆,使得别人不敢接近。他们态度生硬并非因为骄傲,而是因为害羞;即使他们非常想摆脱和克服这种习惯,却总是挥之不去。事实上,作家曾描述过英国人费里斯汀极其笨拙的举止、毫无优雅可言的行为以及蝙蝠一样的害羞,而我们对此毫不吃惊。
两个害羞的人相遇,就像两根冰柱。他们总是侧身而行,在一个房间里背对着背;旅行时,总是爬进火车的相反角落。当害羞的英国人准备坐火车旅行时,他们总是沿着火车厢往前走,想找一个空的休息室。一旦安顿好,其内心就会厌恶下一个走进来的人。因此在走进一家餐厅就餐时,每个害羞的人都要四处寻找有没有空的餐桌,直到饭厅里的餐桌全被占满为止。所有这些表现出来的不善交际的原因仅仅因为害羞——这就是英国人的民族特征。
从我们所能了解到的莎士比亚的故事中,可以得知他是个非常害羞的人。他在剧中的表演传遍了全世界——但人们却不知道,他却从未编辑、写作并出版过一本书——流传在国外剧本上的日期,都是别人臆测的。在他自己创作的剧本中,他总是以二流甚至三流角色出演——他淡薄名利,甚至厌恶同时代人给予自己的荣誉——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创作已经趋于平凡时,他就从伦敦的英国历史艺术中心消失了——他隐退时才四十岁,然后在英国中部一个小镇上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这一切似乎都能证明这个人十分谦逊和腼腆。
据说,除了害羞以外——莎士比亚像拜伦一样害羞,而拜伦因自己的跛脚更加害羞——莎士比亚没有乐观的天赋。这是个非常值得注意的情况,这位伟大的戏剧家在写作生涯中,充分地展现了各种其他天赋,如情感和美德,但关于“希望”的文字却很少,他的作品往往有一种令人沮丧和绝望的基调,正如他自己所说:
真正的痛苦是无药可治的,唯有希望才能治愈痛苦。
大家也许很自然地想到,莎士比亚作为一名演员,频繁地在公众场合露面, 应该能克服自己害羞的性格。但害羞的天性往往十分根深蒂固,因此要想克服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能相信最近查尔斯·马修先生每天晚上都在大型晚会上表演,而他确实最腼腆的男人呢?为了避开熟人,他宁可沿着伦敦的小巷绕一个大圈子(尽管跛了脚)。他妻子说他非常“羞怯”,如果有人认出他来,他会显得惊慌失措;如果在街上走着,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的目光会一下子收回来,脸色也显得局促不安。
我们已经说了很多害羞的坏处了。但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因为即使最坏的事也有好的一面 ,那么害羞也有其好的一面,包含了一些好的东西。那些害羞的人和害羞的民族,都是因为行为举止不优雅,不善于与人交流,因为,从社会这个大范围来讲,他们相对来说是不太善于交际的。他们不具备那些优雅的举止,不能与人自由交流,而这些使他们在社会族群中显得突出,因为他们的趋势是避免社交活动,而不是积极参与。他们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非常害羞,即使在自己的家庭成员面前也是如此。他们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内心深处,即使要表现情感,也仅仅局限于内心,而将感情闷在心中,得不到释放,是不利于身体健康的。
古代德国人的显著特点也是不善社交,他们周围那些善于社交的人把他们称为“哑巴”。在机敏、善于交际和能言善辩方面,英国人相较于邻近的现代法国人和爱尔兰人更适合这一称谓。
但是,英国人有个显著特点,也是其他英格兰种族的主要特点,那就是热爱自己的家庭。要是给英国人一个家,他们就会对社会比较冷漠。为了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会漂洋过海,把自己安置在茫茫大草原或原始森林里,为自己打造一个家。面对荒凉和孤独,他们毫不畏惧;有了妻子和家庭这个小社会,他们就很满足了,对别的一切都可以漠不关心。因此,正是那些德国人和英美人,尽情享受着殖民的乐趣,在全球范围内扩张自己的领土。
法国人作为殖民者,从未有过什么进步,主要原因是他们强烈的社交本能——这也是他们举止高雅的秘密——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是法国人。在一段时期,法国人几乎可能占领北美**的大部分地区。他们的势力范围从下加拿大一直延伸到圣劳伦斯河,从苏皮尔湖中的方德湖,沿着圣克罗伊斯河到密西西比河,然后延伸到新奥尔良河口。但英国人——那些伟大、独立而勤劳的“哑巴”,不露声色地沿着海岸不断向西扩张殖民地,在新领土上安家落户;而法国人在美洲侵占的领土到现在只剩下下加拿大的法属阿卡迪亚这一小块了。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发现法国人的一个最显著的特点:他们对社交有极高的热情。正因为此,他们能紧密联合在一起,把自己牢牢安置在一个新的国家,这就是日耳曼民族最本质的特征。在下加拿大,英格兰和苏格兰殖民者向森林和荒野地带渗透,离他们最近的邻居可能也有好几英里。而下加拿大的法国人总是聚居在一个村子里,他们的房子往往一排排地建在路边,房子后面是狭长的农田,被分成细长的小块。他们为了方便社交,宁愿忍受这种耕作方式带来的不便,也不愿在荒凉偏僻之处安家,而英国人、德国人和美国人都不会这样做。事实上,住在偏僻地带的美国人不仅是习惯孤独,更是喜欢孤独。在美国西部,要是殖民离某个村庄太近,美国人会觉得村子太挤了,他们会在村子成为殖民地之前撤退,用马车装上行李,带着妻子和家人高高兴兴地出发,到更远的西部找一个新家。
而德国人由于十分害羞的特性,成了真正的殖民者。英国人、苏格兰人、德国人和美国人都善于忍受孤独,只要能建立并维持自己的家。 因此,他们对社会的相对冷漠,使这个种族遍布全球,勤奋地开拓和打造殖民地。而天生就好交际的法国人,尽管拥有优雅的举止,他们的殖民扩张却停滞不前。因此,他们的殖民地——如在阿尔及利亚等地——就只剩下一小块了。
英国人不善交际的特点还滋生了别的品性。害羞使他们总是背对别人,这就促成了他们自己依靠自己的独立能力。他们不见得能在社交中找到乐趣,于是就去阅读、学习和发明中寻找乐趣,或者在勤奋的工作中发现乐趣,成为一个最好的机械师。他们不怕海上的孤独,成为渔夫、水手和探险家。于是,北方人很早就开始探索北海,他们发现了美洲,然后派舰队沿着欧洲海岸前进,一直抵达地中海,由此可见,英国人的航海技术一直占据领先地位。
英国人不善社交的原因之一还在于缺乏艺术细胞。他们可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殖民者、水手和机械师;但无法成为歌唱家、舞蹈家、演员、艺术家或开时装店的人。他们既不会穿得漂亮、举止漂亮、说得漂亮,也不会写得漂亮。他们缺乏风格——缺乏优雅。他们总是用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但是举止并不优雅。几年前巴黎举行的国际公牛展就是个例子。展览会即将闭幕时,竞争者们都牵着获奖公牛上台领奖。首先出场的是一位张扬而花哨的西班牙人,他穿戴华丽,就像领取最高奖项一样神采飞扬地领取了最低奖项。接着是法国人和意大利人,言谈举止尽显优雅有礼——不光把自己打扮得非常雅致,还用鲜花和彩带把公牛的角也美美地装饰一番。最后上台的是冠军——一个懒散、衣着普通、脚穿农夫的橡胶靴、扣眼上连一朵花也没有。“他是谁?”观众问。“他是个英国人,”有人回答说,“英国人——一个伟大国家的代表!”观众中发出一片欢呼。可这就是英国人!他被派来只是要展示“最好的公牛”,而不是展示自己的,而他做到了,得了冠军,尽管他的模样看上去糟糕透了。
为了治疗英国人没有优雅的举止和缺乏艺术品味这种通病,有一种普及艺术的学校如雨后春笋一样地出现了。现在,我们有了传播“美”的教师和传教士,有人认为它是**的引申。“美就是善”——“美就是真理”——“美是仁慈的传播者”,这些都是他们课本里的话。人们都相信,通过学习艺术,人们的艺术品味会逐渐进步;通过对美的事物的研究,人们的本质会变得纯洁;通过禁行肉欲,人的品格会变得高尚,得到升华。
尽管这种教育在一定程度上能提升和提纯人的品性,但我们不可能对它抱有太大希望。优雅能够点缀和美化生活,它值得培养。音乐、绘画、舞蹈和所有高雅艺术都是喜悦的源泉;尽管它们与肉欲无关,但它们却与感官有关,往往也不过是感官上的东西。对结构美或色彩美、乐音美或姿态美的品味的培养,不一定会对人的心灵和品格的培养产生作用。毫无疑问,对一件艺术品的研究会提高人的品味,会让人对这件艺术品赞叹不已;但是,一个榜样的高贵行为,会比在几英里外看到的雕塑或名画更能影响人的心灵,它能激发品格上的模仿。因为是精神、灵魂和心灵——而不是品味或艺术——使人变得伟大。
有一点确实值得怀疑,是否艺术修养——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奢侈的使者——真像人们所想的那样,曾经在人类进步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对这种艺术修养的培养甚至有可能不是使人的品格变得坚强,而是使人变得阴柔,因为它让人的品格过多地暴露在感官诱惑面前。亨利·泰勒爵士说,“艺术培养了人们爱幻想的气质,削弱了人的勇气,由于品格力量的削弱,人们更易于屈服。”艺术家的才能与思想家的才能区别炯异;艺术家的最高宗旨是塑造自己的作品——无论是在绘画、音乐还是文学方面——使它拥有最完美和优雅的形式(可能不会很深刻),使它成为自己心目中不朽的典范。
艺术的繁荣通常出现在一个民族的衰亡过程中,此时,在财富雇佣下,它成了奢侈的使者。无论是在古希腊还是在罗马,艺术的精湛和统治的衰败总是紧紧相连。菲迪亚斯[ 菲迪亚斯:雅典雕塑家,曾监管巴台农神殿的建设,他在奥林匹亚塑造的宙斯雕像是世界七大奇观之一。]和伊柯迪鲁斯还没有完成帕特侬神庙[ 帕特侬神庙:女神雅典娜的主要神庙,位于雅典卫城上,建于公元前447年和公元前432年之间,被认为是多利安式建筑的杰出代表。]的建设的时候,雅典的辉煌就消失殆尽了;菲迪亚斯在狱中去世;斯巴达人在城里建起一座纪念碑,来纪念自己的凯旋和雅典人的战败。同样,在古罗马,民众最堕落时期,正值艺术的鼎盛时期。尼禄[ 尼禄:罗马皇帝(54-68年),他早期的统治由其母阿格丽皮娜操纵。他后来指使人谋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他的残酷与渎职引发了广泛的暴动,他被迫自杀身亡。]和图密善[ 图密善:罗马皇帝(51-96年),于81-96年开始了对不列颠的统治。89年以后,其专横暴戾的统治导致图密善在皇后和大臣的默许下,为一位被解放的奴隶刺杀。]都是艺术家,但他俩都是罗马帝国的最凶残的暴君。如果“美”就是“善”,那么,康莫德斯[ 康莫得斯:罗马皇帝(180-192年),其统治残酷的和凶暴,在其**的谋划下,被刺客所杀。]一定是最善良的人之一了。但在历史上,他却是最邪恶的人之一。
同样,现代罗马艺术的极盛时期,是教皇利奥十世在位的时期,据说,他的统治“无论平民还是教士,整个社会都挥霍无度,荒淫无耻,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统治下的社会状况也是如此。”同样,低地国家[ 低地国家:指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也是如此,艺术达到顶点以后,紧接着是文明和信仰自由的毁灭,民众在西班牙的专制统治下过着卑躬屈膝的生活。如果艺术真能提升一个民族,对美的研究真能使人向善——那么,法国人就该是最聪明最高尚的人了。罗马也是一个伟大的艺术之都;但是,古罗马社会高尚和勇敢的风气却退化成了对古董和小摆设的钟情。
因此,优雅的礼仪、礼貌的行为、高雅的举止,以及其它所有能美化生活,为生活带来愉悦的艺术修养,都值得去培养,但绝不能以牺牲诚实、真挚和正直为代价,因为它们比艺术更坚固,更永恒。美的源泉一定在于心灵,而不在于眼睛;如果艺术的目的不是使生活变得美好,使人变得高尚,艺术就没有什么价值可言。没有礼貌的行为,礼仪也是毫无价值的。优雅也许只不过是一种肤浅的东西——尽管非常讨人喜欢,引人注目,但却并非出自真心。艺术是一种单纯的快感,是高度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尽管它是通向高度文明的领路人,却仅仅是一种感官上的体验。如果艺术纯粹是一种感官文化的话,它就会使人衰弱和堕落,而不是强壮和高尚。真正的勇气胜于任何优美;纯洁的心灵胜于任何高雅;高尚的灵魂胜于任何精美的艺术品。总之,尽管对艺术修养的培养不容忽视,但我们应该牢记的是,有一种比艺术更崇高、更高贵的东西需要我们去追求——它高于快乐,高于艺术,高于财富,高于权力,高于智慧,高于才能——那就是纯洁优秀的品格。如果一个民族没有这种牢固的基础,那么,一切优美、高雅的艺术也都无法挽救和提升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