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勇气

如果你打算从事崇高的事业，那么你就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尽管在战斗中，你会负伤流血，但是，无论困难有多么大的威力，属于你的时刻终将到来——前进吧，高贵的灵魂！你将赢得战利品，你将达到目标。”——C·麦凯

过去的英雄形象大部分都是由每一代人的勇气铸成的；人们能从容镇定地担负最危险的使命，是因为隐藏在那里的勇气，在激励着他们奋勇前进。——霍尔普斯

勇敢会由于时间和命运减弱，但是意志里的勇敢是强大的。要奋斗、求索、寻觅，而不要屈服。——丁尼生

男性和女性的勇气造就了世界。我们所说的这种勇气不是体力之勇，因为这与牛头犬的勇气相差无几。

勇气本身表现在默默的奋斗中——它敢于承受在追求真理和履行责任的过程中所遭遇的一切——相比重赏之下的匹夫之勇，或者桂冠之下鲜血淋漓的勇猛，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这种道德勇气塑造了人类最高尚的品格——这是追求和传播真理的勇气，是坚持正义和诚实的勇气，不为诱惑所动和履行职责的勇气。如果人类没有这种美德，其他品格也就得不到保障。

人类历史每前进一步，都不得不面临阻挠和困难，是英勇无畏的人保卫了历史，推动了它的进步——这些思想的先驱包括伟大的发明家、伟大的爱国者和各行各业的劳动者。每一条伟大的真理，都是在与公众**的毁谤、中伤和迫害的斗争中诞生的。海涅[ 海涅·亨利希：1797-1856年，德国作家，自1831年之后生活在巴黎。他的浪漫主义诗歌及社会论文充满了他对自己祖国土地和**的热爱，对众多德国现代研究机构的嘲笑。]说，“伟大思想的公示之地，便是它的受难之地。”

苏格拉底在72岁那年被雅典法庭判了饮**死刑，这是因为他的崇高学说有悖于当时的偏见和派系学说。原告指控他腐蚀雅典青年的思想，煽动他们蔑视国家的守护神。在面对暴戾的法官和那些不理解他的暴徒时，他表现出了伟大的道德勇气。他在临死前发表了不朽的演讲；他对法官所说的最后几句话是，“现在，我们就要分别了——我要死了，你还活着；但是，除了上帝，谁也不知道我们俩谁的命运更好。”

无数伟大的思想者都是在**的名义下惨遭迫害的。布鲁诺在罗马被活活烧死，因为他揭露了盛行一时却谬误百出的哲学观点。在**裁判所里，当法官判他死刑的时候，布鲁诺却自豪地说：“你们宣判的时候比我受刑的时候还要害怕呢。”

步其后尘的是伽利略，他是一位科学家，但他作为殉道者的身份却更负盛名。由于宣扬地球运转的学说，他受到了教会的谴责，七十高龄的他被传唤到罗马，为自己的“异端邪说”申辩。尽管他没有受严刑拷打的折磨，但是遭到了监禁，被监禁在**裁判所。他至死都不能瞑目，因为罗马教皇拒绝安葬他的遗体。

维塞利亚斯[ 维塞利亚斯：1514-1564年，佛兰德斯解剖学家和外科大夫，是现代解剖学的奠基人，他的主要著作为建立在对尸体进行细致的解剖基础上的《人体结构》(1543年)。]被**裁判所诬蔑为异端者，这是因为他把人体展示在人们面前，就象布鲁诺和伽利略把“天堂”展示在人们面前一样。维塞利亚斯敢于通过实际的尸体解剖来研究人体结构，直到这项研究被完全禁止。他成为了这门学科的奠基人，但他却为此献出了生命。尽管西班牙国王的求情使**裁判所同意减刑，但还是要他去朝圣；在归途中，他贫困交加，加上热病缠身，正值风华正茂的他惨死于桑特岛上——成为他所热爱的事业的殉道者。

哥白尼[ 哥白尼：1473—1543年，波兰天文学家，现代天文学创始人。他提出地球及其它行星绕太阳运动的日心说，推翻了托勒密的天文学理论。]的追随者被诬蔑为异端者而遭受迫害，开普勒[ 开普勒：1571-1630年，德国天文学家和数学家，被认为是现代天文学的奠基人，他创立了三大定律，说明行星围绕太阳转的理论。]也被诬蔑为异端者，他说，“这是因为，我只站在我的立场上，这种立场与上帝的意旨一致。”即使是思想最单纯最朴实的牛顿——伯内特主教认为，牛顿是他所认识的人当中灵魂最纯洁的人——他有一颗婴儿般纯洁的心灵——即使是这样，牛顿也由于地心引力定律的伟大发现而被指控为“企图废黜神灵的人”；富兰克林也由于揭示了雷电的性质而遭到了类似的指控。

笛卡尔[ 笛卡尔：1596-1650年，法国数学家，哲学家，因将坐标体系公式化而被认为是解析几何之父。他的哲学思想基于唯理性的前提“我思故我在”。]的哲学被指为反**学说；洛克[ 洛克：1632-1704年，英国哲学家。]的学说也被认为是物质主义的根源；在我们这个时代，巴克兰德博士、塞奇威克爵士和其他卓越的地质学家都被指控为企图颠覆地球形成和发展理论的人。事实上，在天文学领域、自然历史领域或者物理学领域，几乎每一项发现最初都要遭受顽固者和偏狭者的攻击，被人们指为异端邪说。

还有一些伟大的发现者，尽管他们没有被指为反**者，但也遭受了不少同行和公众的毁谤。哈维博士发表了关于血液循环的理论以后，他的业务量骤降，整个医学界都诬蔑他为**。约翰·汉特尔说，“在我力所能及的那么一丁点儿好事里，却充满了重重艰难险阻。”查尔斯·贝尔爵士在从事关于神经系统的重要研究的时候——这后来成为生理学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写信给一个朋友说：“如果不是如此贫困，如果没有遇到诸多困扰，我会感到多么幸福啊！”但是，他发现，自从那些发现逐一公之于众后，他的业务量也明显下降了。

因此，几乎知识领域的每一次拓展——它们使人类能更好地了解宇宙、地球和人类本身——都是伟人们的精力、热情、自我牺牲精神和勇气造就的，尽管他们遭受了同时代人的激烈反对和辱骂，但是现在，他们已跻身于那些开启人类文明的伟人之列，深受人们尊敬。

这就是科学殉道者的勇气，正如荣誉是信仰殉道者的勇气一样。为了良知，那些坚忍不拔的人们，坦然面对灾难和孤独，甚至得不到丝毫鼓励和同情，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勇气，远比那些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勇气更伟大，因为众人的激情和力量，甚至能感染最懦弱的人，使他们斗志昂扬。时间不会忘却那些忠诚于信仰、不畏困难、危险和灾难、“为正义而战的真正勇士”的殉道者的不朽名字，因为他们宁愿舍弃生命也不愿放弃对真理的信仰。

路德勇敢面对三政会[ 三政会：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孙或该阶层的正式的一般议会。]的事件已被载入史册，成为历史最光荣的篇章之一。当皇帝逼迫他放弃自己信念时，他坚定地说，“陛下，除非《圣经》，或者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我错了，否则我就不能放弃，也决不会放弃，因为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这就是我的信念，你不要指望我会屈服于你。我坚持认为，我只能这样做，上帝会保佑我！”他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服从高于王权的真理，而他不畏艰险地做到了。

后来，当他在奥格斯堡受到敌人的沉重压迫时，路德说，如果他有五百颗脑袋，他宁愿丢掉这五百颗脑袋，也不愿放弃自己对真理的信仰。就象所有勇敢的人一样，他所遭遇和克服的困难越多，勇气就越强大。胡滕[ 胡滕：1488-1523年， 德国人文主义者和战士，他的作品表现出了对教皇权威的强烈反对。]说，“在德国，再没有比路德更视死如归的人了。”我们把现代的思想自由和人类认知权的享有归功于路德超群的道德勇气。

光荣而勇敢的人不会忍辱偷生。据说，身为保皇党人[ 斯特拉福德：1593-1641年，英国政治家，查理一世的首相他被议会定为叛国罪并被处死。]斯特拉福德伯爵在走向塔山的绞刑台的时候，他的姿态和步伐就象一位率领凯旋大军的将军一样，并不象一个行将赴死的囚犯。同样，投身于公众事业的约翰·埃利奥特爵士也在同一地点英勇赴死，他说：“我宁愿死一万次，也不愿我的良心遭到玷污，纯洁的良心，胜过世上的一切。”最让埃利奥特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妻子，而他即将离她而去。当他看见她从高塔的窗户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挥舞着帽子对她喊道：“亲爱的，我要去天堂——去天堂！——却把你留在这糟糕的地方！”当他走向绞刑台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喊道，“这是你坐过的最光荣的座位”，他回答道：“是的，你说得对”，并且为之感到十分欣慰。

虽然成功是所有勤劳者的回报，但是，他们却往往是在看不到任何成功希望的情况下，坚持不懈地努力。他们必须依靠勇气而坚持下去——也许只能在黑暗中播撒种子，期待它生根发芽，结出硕果。要完成最崇高的事业，人们必须经历屡次失败才能取得成功，许多冲锋者在胜利即将来临之际牺牲了。要衡量他们的英雄主义，我们不应该以他们取得的胜利为标准，而应该以他们所经历的艰难险阻和坚持斗争的勇气为标准。

但是，在世人所需要的勇气当中，大部分都不是英雄主义的勇气。无论是历史事件还是日常生活，勇气都可以从其中表现出来。例如，我们需要诚实的勇气、抵挡诱惑的勇气、讲真话的勇气、去伪存真的勇气、按照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别人的意愿诚实生活的勇气。

世界上许多人的不幸和堕落，都是因为他们意志上的脆弱和不果断——换句话说，就是缺乏勇气。人们也许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却没有勇气去做；他们也许明白自己应尽的职责是什么，却无法坚决地去履行。意志脆弱和任性的人会受每种诱惑的支配；他不会说“不”，而是举手投降。如果他的同伴不是好人，他就会在其影响下误入歧途。

勿庸置疑，只有依靠自身的积极行动，才能**和巩固我们的品格。意志是品格的核心力量，必须使它养成果断的习惯——否则，它就不能趋善避恶。

依靠别人来为我们做决定是毫无益处的。一个人必须养成在遇到突发事件时，依靠自己的能力和勇气来做决定的习惯。普卢塔克[ 普卢塔克：公元46－120年，古希腊传记作家和哲学家。]曾讲过一位马其顿国王的故事，国王在一次战斗中，佯装祭祀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宙斯与阿尔克墨涅之子，力大无比的英雄，因完成了赫拉要求的十二项任务而获得永生。]，退到了附近的一个城镇；而他的对手伊米琉斯却在他“请求神助”的同时，稳操胜券，凯旋而归。在日常生活中，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许多人的雄心壮志只是停留在嘴上；他打算做的事从未做成；安排好的计划也从未执行；这都是因为缺乏坚定的决心。做永远比说强。在生活和工作中，行动胜过空谈；对一切问题最简洁的回答便是，做。迪洛森说，“在那些重要和必须做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之人的意志最为脆弱了，当事实已经真相大白，迫切需要决断的时候，他们却不能给出任何确切的决定。他们总是打算过新的生活，却无心付诸行动，就象要把吃喝睡推迟到第二天第三天……，直到饿坏了肚子，饿垮了身体。

要抵制所谓的“社会”的腐败影响，也需要运用大量的道德勇气。尽管“格朗蒂夫人”[ 格朗蒂夫人：十八世纪英国戏剧家汤姆·莫顿所作喜剧中的人物，比喻心胸狭窄，拘泥礼俗，事事好挑剔他人的人。

]是个非常粗俗和平庸的人物，她的影响却十分巨大。许多男性，特别是女性，沦为他们所属阶层或群体的道德奴隶。那里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协力，排斥着个人特性。每一个圈子和群体，每一种等级和阶级，都有各自的习性和惯例，需要身处其中的人去服从和遵守，否则就要遭到排斥。有人被禁闭在风尚的城堡里，有人被禁闭在习俗的城堡里，还有人被禁闭在观念的城堡里；极少有人有勇气思考城堡外的事，做他们的派别以外的事，解放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尽管冒着负债、破产和苦恼的危险，我们却还是按部就班地穿衣、吃饭和随大流。我们也许对印度人剃平头、中国人裹小脚表示轻蔑，但我们却对身边的畸形风尚熟视无睹，任凭“格朗蒂夫人”大行其道。

坚定的理智是成就独立品格的主要条件之一。一个人必须要勇敢地做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影子和应声虫。他必须独立运用自己的能力、独立地思考问题、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必须提炼自己的思想，以形成自己的观点。有人说，一个不敢持有自己的观点的人，一定是个懦夫；不愿持有自己的观点的人，一定是个懒人；不能形成自己的观点的人，一定是个愚人。

人们能战胜困难，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能战胜苦难。他们的信心也激励了别人的信心。凯撒航海的时候，遇上了剧烈的暴风雨，船长惊惶失措。凯撒这位伟大的统帅吼道，“你怕什么？你的船上有我凯撒！”这位伟大统帅的勇敢感染了周围的人。他坚强品格震慑了那些怯懦的船员，令他们哑口无言。

顽强的人绝不会在困难面前畏缩不前，更不会放弃。第欧根尼[ 第欧根尼：约公元前404-前323年，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代表人物。]渴望成为安提西尼[ 安提西尼：前445－前365年，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弟子之一，犬儒学派的创始人。]的信徒，于是就去拜访这位犬儒派人物。但是，安提西尼拒绝了他的请求。第欧根尼不愿放弃，一再坚持要安提西尼收其为徒，安提西尼举起手杖威胁他说，如果他不走就要打他。“打吧！”第欧根尼说，“无论你的棍棒多么坚硬，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心。”安提西尼无可奈何，也无话可说，只好将他收为门徒。

适量的毅力加上适量的智慧，远比那些只有才智而没有毅力的人更了不起。毅力能赋予人们实践能力，给人以力量和动力。毅力是品格的动力，如果它能与精明、自制相结合的话，人们就能在生活中发挥最大能量。

因此，那些能力很平庸的人，受到非凡毅力的鼓舞，往往也能取得辉煌的成绩。那些对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人，与其说他们是天才，不如说他们是信念坚定、孜孜不倦、辛勤工作的人，他们有坚定的毅力和打不垮的决心。**、路德、诺克斯、加尔文、洛亚纳及卫斯理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使勇气、毅力和耐力相结合，便能克服那些显然不能克服的困难。勇气能给人力量，使人奋发，决不允许人在困难面前畏缩。廷德尔评价法拉第时说，“在激动的时刻，他形成了决心；在冷静的时刻，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即使是最卑微的人，有了在正确方向指引下的毅力，只要坚持不懈、坚定不移，几乎都能获得回报。

勇敢的人都是宽宏大度的，或者这就是他们的天性。在纳斯比战役中，费尔法克斯从一个投降的海军少尉手里缴获了敌军的军旗，随手递给一个普通士兵保管。这个士兵经不起虚荣心的诱惑，到处吹嘘是自己从敌军手里缴获的，后来这话直接传到费尔法克斯的耳朵里，“让他保留这份荣誉吧，”他说，“我得到的荣誉已经够多了。”

道格拉斯在班洛伊本战役中也是如此，当他看到军中自己的竞争对手伦道夫的实力明显被敌人超过的时候，赶紧前去支援。但是，看到伦道夫打退了敌人时，他立即大叫：“立定！我们来得太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们不要分享他们的胜利！”

勇敢的人不仅温和亲切，而且看慷慨大方。他不占任何人的便宜，即使是自己的敌人，他不会在别人倒下或不能自我保护的时候侵犯别人，即使是在势不两立的斗争中，也能保持这一风度，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在德廷根战役中，两军正在激烈交战，一队法国骑兵俘获了一支英军；带领骑兵的年轻法**官，正打算攻击英军首领，这时发现他只有一只胳膊，并用它牵着马缰，于是举剑对这位英军首领礼貌地敬了个礼，然后从他身旁经过。

这是一个关于查理五世的故事。当帝**队包围和俘获了怀登堡后，这位君主去看路德的坟墓。他正在阅读墓志铭时，陪同的大臣建议他打开坟墓，要将这个“异教徒”的骨灰抛洒于风中。这位君主愠怒得红了脸，他诚恳地说：“我的战争并不针对已逝去的人，保留这个令人尊敬的地方吧！”

因此，培养坚韧和勇敢的精神对品格的形成显然非常重要。这不仅是实现生命价值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此外，懦弱和胆怯是最大的不幸。一个睿智的人认为教育子女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培养他们无所畏惧的习惯。毫无疑问，无所畏惧的习惯，跟其他习惯，如注意力、勤奋、爱学习或者乐观的习惯一样，是可以养成的。

大部分的恐惧都是想象的产物，它制造了可能发生的灾难形象，不过这些灾难发生的几率并不大；因此，许多本可以勇敢地与危险做斗争并战胜它们的人，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灾难吓得浑身瘫软、魂飞魂散。因此，除非能严格地控制这种想象力，否则，我们就有可能半途遇上灾难，承担起我们自己制造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