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初恋情人

二十三章，初恋情人

冷晓月做梦也想不到，她到温州博爱医院工作，第一个病人竟是她的初恋情人**。

上午交**的时候，她在9号病房，确认躺在病床上、被白绷带包裹得粽子似就是**时，脸色刹那间变了，整个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她自己也弄不明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心理怎么还如此脆弱。

**尤甚，当他发现新的主治医师是冷晓月时，那个百感交集，那个手舞足蹈，那个语无伦次。他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想伸出手，抓住对方，不管她身上什么地方，只要抓住都行，千万不能让她跑了。可他身上扎满了绷带，又伸不出手，急得他在床上来回翻**。还是晓月，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他。

就在俩人的肌肤接触的一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触电般的感觉，又开始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难道说，自己心中还有爱，还会爱？她原以为，自己心中的爱早已枯竭而死，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爱。然而，当**一出现，她心中的爱便如瓯江的潮水般汹涌奔腾，无法遏制。她终于明白，爱是一种自然而然萌发的、根本无法遏制的心理现象。

青岛姑娘冷晓月和洞头后生**是东南大学的同学，**读文科，晓月读医科。大二那年的一个周末，他俩相约去莫干山游玩，那天，风和**丽，俩人玩得开心，还在山上吃了野餐。岂知，回来的路上却祸从天降，他俩遇到了**本人的巡逻队。那几个鬼子兵见晓月脸蛋漂亮，便浪笑着叫着“花姑娘，花姑娘”围了过来，**和冷晓月撒腿就跑，而**本人却狞笑着放出了狼狗。那头小牛犊般的畜生追了上来，冷晓月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在地。**还算冷静，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毫不畏惧地与狼狗搏斗，尽管被撕扯得全身是血，但总算毙杀了这头畜生。这样一来，**本人不依不饶了，叽哩咕噜地喊着“八格呀路，良心大大地坏了，死啦死啦的有”，端起三八大盖，“砰砰”就是两枪。而他俩玩命逃跑，由于夜色将晚，加之慌不择路，两人几乎同时摔下了一处悬崖，尽管避过了**本人的追杀，但晓月却摔断了双腿。

之后的三个月，**几乎天天背着晓月去上课，这连续三个月背下来，别说是人，就是木头，也会背出感情，他俩的好感很快升华为爱情。大四那年，他俩又双双参加学校抗**救亡活动，之后都成了地下抗**组织的骨干。这会儿，他俩的爱情也升华了，成了生死不渝的恋人，双方在校园的花前月下发下重誓，此生非对方不娶不嫁。

没多久，**被捕，被地下**营救出狱后，赴解放区参加了**，这些年来，他与冷晓月失去了联系。

**的伤很麻烦，由于当时负伤时处理**率，加上野战医院又远在乐清城，路上耽搁了时间，他的伤口感染并引起并发症，情况一度很危险。经过了两次手术，他还是时好时坏，病情很不稳定，后背有一块弹片就是无法取出来。偏偏这个时候，63师又要北上参加舟山战役，野战医院当然要随军行动，**便转到温州城里最大的博爱医院，继续治疗。

冷晓月家学渊源，父亲冷翰林是青岛城里著名的外科大夫，享有青岛“第一刀”的美誉。她在大学里学的也是外科专业，毕业后没多久，随父亲去了**博爱医院，由于成功地施行了多例疑难的外科手术，她也是名头响亮。而温州博爱医院院长布朗先生，是冷翰林留英的同学，他说自己的医院技术过硬的“刀手”奇缺，坚决邀请冷晓月到温州工作一段时间。冷翰林拗不过老同学，便答应下来。

晓月刚到温州，就遇上了**，**是缘分。

晓月向**详细了解了他受伤后治疗的全过程，然后以医院的名义，聘请省城和浙南地区最有权威的外科专家进行会诊。专家们提出两种治疗意见，一种是保守疗法，另一种是必须实施第三次手术。会诊结束后，她心里犯开了嘀咕。

**的伤主要集中在两处：双臂、肩膀被汤姆枪射中，尔后一颗手雷在他身后不远处爆炸，两名突击队员当场牺牲，他也被炸倒。双臂和肩膀的伤看似凶险，其实不是核心问题。核心问题在后背，足有三块弹片射入，野战医院的医生取出了两块，还有一块小弹片深深地卡在中枢神经**旁边的骨头里，压迫着神经。倘若这颗弹片再偏离一公分，他就不用送医院而是直接送墓地得了。可这块弹片就是偏离了，没有直接损害中枢神经**，也算是他命不该绝。但是，这块小弹片经常兴风作浪，是造成他的伤时好时坏、难以治愈的元凶。她心里明白，如果采用保守治疗，不动这块弹片，他的命暂时可以保住，但这辈子不会再有健康的身体了。那块弹片影响着他的神经**，什么时候兴风作浪，没有定数。过了五年，抑或十年，他可能会出现肌肉萎缩、甚至瘫痪的后遗症。倘若手术，取出弹片，这倒是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根治办法，但风险太大。那块弹片离中枢神经只有一公分，如果稍有半点差池，哪怕是手稍稍抖一下，手术刀只要有一点点偏离，他没准就死在手术台上。况且只要确定手术，就是她主刀，可她下得了手吗？

尽管冷晓月已今非昔**，但她的内心深处，依然爱着这个愣头愣脑的**。尤其是和他见面之后，那深**在心底的爱便经常地、不由自主地被唤醒，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她考虑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跟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定夺。

上午查房时，她去了**的病房，坐在他的床头，轻声细语地说了专家会诊的结果。岂知她的话音刚落，**便抓住她的手抚摸着，“晓月，马上手术，你就别说什么手术如何凶险，就是**死在你的刀下，我也心甘情愿。有劳你了，大胆手术。”

“你也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说过，死在你刀下，做鬼也风流。”

这会儿，他竟还有心思说俏皮话？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是这副德行，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受了**情绪的鼓舞，冷晓月决定手术，既然手术，当然是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