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二号线磁头

四十七章，二号线碰头

一品香酒楼座落在解放街南段的一条幽深的巷子里，门面寒酸，店堂也不宽敞。但老板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菜品地方特色浓郁，价位也向基层劳动**倾斜。因而，也是顾客盈门，生意也是做得有声有色，有那么点酒香不怕巷子深、货**价实不用勤吆喝的意思。

吴翠玉急急忙忙跨进“一品香”时，正是晚餐的高峰时段，顾客在店堂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划拳。她去了柜台，掌柜见是她，给了她一个眼色和微笑。她穿过店堂，去了后院。这个地方，她熟，熟悉得跟自家一样。

后院二楼的厢房里，冷晓月正站在窗边向远方凝视，她脸色冷峻，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地当间支着一张小圆桌。

吴翠玉进门后，冲晓月的背影招呼，“站长，你到了。”

在**，她是少校，而晓月是上校站长，负责整个浙东南地区的间谍网。

“我也刚到。”她慢慢转过身，脸上溢出微笑，“坐吧。”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站长先请。”

“坐吧坐吧，自己人不必客气，论辈份，我还得称呼你一声师姐呢。”

晓月的这声师姐，拉近了上校和少校之间的距离。吴翠玉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吴翠玉也毕业于东南大学，**晓月高两届，当年在文成县玉壶镇的中美合作所特训班，她也**晓月高一届，师姐名头是名副其实的。

门帘被无声地掀起，邵笃定拄着拐杖进入厢房，她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招呼了一声，“师傅。”晓月趋前，扶她入座后，接过拐杖搁在一边。

邵曾是军**特训班的教官，既教吴翠玉，也教冷晓月。只是她对晓月有偏爱，江湖**门绝技，倾囊相授。

“你们也坐下。”

乍看上去，邵笃定就是个地地道的农民，年过五旬，衣着寒酸，拄着拐杖。其实，她女扮男装，很少以**面目示人，是**的一等一高手。当年，在江湖上有影子杀手之称。

酒过三巡，邵笃定掏出一纸电文递给晓月，“局里刚发过来的，褒奖你和翠玉在光复洞头行动中的表现，毛局长特地指示我们：不再兼顾洞头，全力实施复仇行动。”

“总算言归正传了。兼顾洞头不说，还要去救土匪头子。”晓月把电文递给翠玉。

她接过浏览，叹了口长气。当时她受命潜伏在王云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王如果投降**，她就一枪毙了他，如果下死力和**作战，坚守洞头，就陪他**。

“王云这个混蛋，竟不相信我们的情报。师傅当时从乐清**给我发来电文，63师出海还不到三小时，如果他当时命令舰队开出洞头**，在海上摆好阵势，迎击**，63师决计讨不了便宜。唉，一支庞大的舰队，就这样白白拱手送给**。”她在王云身上没少花心思，也付出了代价，每每想起此事，心里不免窝火。

“过去的事别提了，好在洞头已经光复。”晓月挥挥手，给翠玉斟酒。“那篇桃色新闻的作者查到了？”她转了个话题，转到今天聚会的核心。

“还没呢？”她皱起眉头，喝了口酒，“这个叫水车的很可能是笔名，找起来有些费劲。”

第一次洞头**，吴翠玉受命去了杭州，在母校东南大学图书馆找了份工作，全力寻找汪伪特工“白狼”。根据当年**所获线索的推断，“白狼”潜伏在杭州的可能性极大。

那天，她午后闲暇，煮了一杯醇香的咖啡，在馆里百无聊赖地翻阅**伪时期的旧报纸，突然翻到一张名为《西湖晚景》的小报。报纸的第四版，刊登了一条桃色新闻，说的是昔**交际花区曼丽与**局长杜威在百乐门舞厅幽会，还配发了照片。这条新闻引起吴翠玉极大的关注，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研究了一个下午。

从照片上看，两人的幽会地点不是在轻歌曼舞的舞池，而是在舞厅的**室。当时的区曼丽已年近五旬，尽管风韵犹存，但已徐娘半老，她不可能也不会出入象百乐门那样高档次的舞厅。解释只有一种，她是专门奔杜威而来的，费解的是，当时杜威是杭州**局长，汪伪特务机关中兴社的掌门人，不仅权倾一时，况且正值壮年，仪表堂堂，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年老珠黄的交际花？她得出的结论是，区曼丽与杜威肯定有旧。而这篇文章的作者叫水车，水车肯定是笔名而非**名，于是，她向晓月汇报了这条线索。

晓月对这条线索也很感兴趣，她始终认为，当年，汪伪**局长杜威就是她亲手毙杀的，“白狼”很可能与杜威有某种关联，围绕杜威展开的调查应当是正确的路子。于是，她给翠玉的指令是：找到区曼丽和这个叫水车的作者，然后想方设法深入下去。

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区曼丽嫁给了她的远房表兄宋从舟。宋是个商人，六旬出头，在印尼的雅加达开了家中餐馆。数年前，他妻子病故，于是续弦娶了区曼丽，而区曼丽也在杭州**夕，去了印尼。

而寻找水车至今没有结果。

晓月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她清清嗓子，“我那位**侦察科长**，前几天和我吃饭时，无意中透露，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宋琳娟，生母竟是区曼丽。”

“你说什么？”

尽管晓月说得轻描淡写，但吴翠玉闻言，差点跳起来。

就是邵笃定，眼中突然掠过一道精光，她站了起来，旋又坐下，对晓月说：“愿闻其详。”

“是这么回事。当年，这个宋琳娟和**同班，宋脸蛋姣美，举止优雅，是公认的校花，追她的男生很多。她班上一个叫连举的男生也是铁杆追求者之一，宋与他玩了几招虚的，就蹬了他。连举心里忿忿的，就把宋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然后告诉了**。”

这两条线索凑在一起，侦察“白狼”就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倘若再把宋琳娟和汪伪**局长杜威搭上关系，这条线索就价值连城了。

邵笃定再也不“笃定”了，她站起来，向翠玉要根烟点上，然后在地当间踱起方步。这些年，“二号线”的特工跑了多少路，遭了多少罪，所有的调查都是不着边际，竟是白纸一张。只有眼前这两条线索连成了网。还是那句古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三个人都开始莫名的紧张和兴奋，“白狼”终将要原形毕露，而不会成为传说，“二号线”留在**的特工，将完成这一历史性的使命。

晓月用手指敲敲桌子，“还不是皆大欢喜的时候，把宋琳娟变成‘白狼’，还差好几步，特别是最关键的一步，还得仰仗我那位侦察科长。”

邵笃定犀利的目光停在晓月脸上，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晓月是她的上级，但也是她的学生，她俩情逾母女。刚才，晓月把工作对象说成我的侦察科长，话里充满感**彩。第一次可能是口误，第二次就不是了，她了解她。当年晓月和这个**侦察科长就是同学，俩人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还是。如果晓月假戏**做，就违反了局里的纪律，她这个当师傅的该怎么办？她又向翠玉要了一根烟。

晓月顺手抓过桌上的一张纸，再掏出笔，写下连举这两个字。翠玉挨着她坐下，拿过那张纸，皱着眉头，愣怔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连字取车，举字头三点水，取水，就成了车水，倒一下顺序，就是水车。

晓月说：“如果**是他，我们一起去找他，当年，我跟此人还算有交情。”她给翠玉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