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对睡眠的要求,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那就是:刁!
方向不对睡不着。地球的磁场在北极,人体头朝北,脚冲南,才与地球磁场相吻和。晓梅对自己的先生说:“你得给我用指北针定一下方位。”方位给定好了,晓梅又指示:“你还得修正一下,北京地区有个磁偏角,是多少度来着?”先生把方位给调整好了,补了一句:你是错窝不下蛋。
有动静睡不着。电视开着嗡嗡不行,老鼠吱吱不行,蚊子哼哼不行,楼上脚步咚咚也不行。先生说:你插队时麦秋脱粒,机子声轰隆轰隆打雷似的,你歪在麦秸垛上,睡得跟醉猫似的。
有光线睡不着。床头灯不能拧开,厚窗帘不能有缝,居室门须掩实。先生又说她:干嘛哪,要孵趴窝鸡。
一冬一春,晓梅睡得挺好,先生也高兴。可刚过立夏,晓梅又睡不着了。原因很简单:花蚊子上岗了。
蚊子又吵又咬。先生说,用蚊香。晓梅一撇嘴:是蚊香都有毒,那是慢性自杀。先生又说,用“枪手”喷。晓梅立刻变色:我就怕那个味,呛鼻子,噎嗓子,辣眼睛。最后,先生和她商量:咱挂蚊帐试试?但最后,晓梅还是不同意:本来房子就不大,还大屋套小屋?
这回先生真发火了,“就挂蚊帐,睡不着你给我眯着。不然,我一脚把你从阳台上踢到银河系去。”
还甭说,一开始晓梅不适应,别看只多了那么鱼网似的一层。但渐渐就睡稳了,出气入气都挺匀乎。
蚊子是“七月磨嘴,八月挺腿。”农历七月,蚊子咬得最凶。一到八月,只有少数几个身强力壮的骨干来支撑局面,大多数都败下阵来。一过秋分节,想找个蚊子倒难了。
先生说:这回把蚊帐撤了吧。晓梅却说:别撤,撤了我该睡不着了。
先生不信,“我就撤了,倒看你睡着睡不着。睡不着,你还是不困。”
蚊帐真的给撤了,晓梅还真的又睡不着了,身子总在床上折饼。一个星期下来,眼眶四周,黑了一圈儿。
先生叹口气,将蚊帐又给挂上了,晓梅又睡着了。
于是,先生和晓梅探讨:刚开始给你挂蚊帐时,你睡不着觉;怎么一撤蚊帐,又睡不着觉。这是什么毛病?
晓梅吐出两个字:惯的。
先生有点吃惊:谁惯的。
“就是你。”晓梅说得斩钉截铁,“是你惯坏了我,又有人惯坏了你。你当科员的时候,说话多和气。后来升了科长,架子就端起来了。现在当了局长,你知别人背后说你什么?”
先生将上半个身子倾过来,耳朵支楞起来,问:“都说我什么?”
“官不大,还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