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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苟在小村子里走的很慢，手上折扇轻摇倒是显得气质翩翩，这种气质人在村子里面从没出现过，突然出来这么个人倒是吸引了许多正在院中忙活的人的目光。
矢苟性子很好，只要与人对视都会微笑回应。
村子本来就不大，逛了没多久便是走到了尽头，等着矢苟返回的时候，却是在巷子口见到了个熟人。
栩栩嘴里喊着颗糖，手上还抓着一把瓜子，个头不大的他站在巷子口直勾勾的看着矢苟，那般模样倒是把矢苟给看笑了。
矢苟走上前，蹲在他的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些在漠北城买的在路上吃的碎嘴零食交给了栩栩，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弟弟找我有事？”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刚刚接过矢苟递过来的零食，栩栩自然也会好声好气的与人说话，更何况这人是跟着许岚一起过来的。栩栩看着人不大，其实都精着。
他将嘴里的糖换了个方向，用舌头从左边挪到了右边，笑嘻嘻的说道：“岚哥让我叫你吃饭哩！”
矢苟笑着应承下来，而后栩栩走在他的身边，一大一小两人走在夕阳下，阳光将两人影子拉的老长。
“听说你和岚哥一起在外边闯荡呢？”栩栩扬起自己的脑袋看着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几个脑袋的矢苟问着。
“是啊！咱们一起一年多快两年时间。”
栩栩突然兴奋，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摸出一些糖果递给了矢苟，激动的说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之前岚哥答应我跟我说，后来给了我一本书就去了漠北城，今天才回来。”
矢苟接过糖果，对着栩栩竖起大拇指，“今天晚上吃饭多吃些，帮衬着收拾，完了之后到你岚哥屋子找我，我来跟你一一道来。”
栩栩重重的点点头，脚步加快走到前边一蹦一跳，转身对着矢苟招了招手，道：“那咱们就快些回家，快些吃饭。”
矢苟笑着看着栩栩拔腿而跑的背影嘴角上扬。突然之间他眼神有些恍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像那个在山巅之上，夕阳下挽着长袖奔跑的小孩。
蓦然回首，矢苟发现自己已经湿了眼眶。
等着回到小院，贾婶和许老头已经落座，而许岚则刚刚端着两盘子从屋子里边走出，一边走还一边埋怨道：“我说老头子，你好歹是个男人吧！天天让这贾婶忙前忙后，你就只知道坐在院子里抽烟，好歹去帮帮忙啊！”
贾婶坐在椅子上笑着摆了摆手，道：“习惯了，你没回来的时候你爷爷也是经常帮衬我的。”
见着贾婶没什么意见，许岚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还没等将盘子放在桌上，栩栩便是推门进来，屁颠屁颠的向着屋子里而去，帮衬着从厨房端菜出来。
矢苟远道而来是个意外，但是许岚倒是很早就给山里修了封书信告知了许老头，所以今天这一顿接风洗尘的晚餐倒是十分的丰盛。
漠北的晚上不算太冷，即便在外边吃饭也没有大碍，而且最主要的除了栩栩，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小杯白酒，喝酒吃肉，浑身暖和。
许老头最先动筷子，而后便是众人举杯起立。令贾婶比较吃惊的是平时吃饭很不积极的栩栩倒是吃的十分欢腾，而且吃完之后也不乱跑，就蹲在椅子上看着其他人，期间不停的给矢苟使着眼色。
许岚早已深谙其中深意，只是笑而不语。
等着许老头放下筷子之后贾婶刚起身准备收视，便是见着栩栩一把起身，将手举得老高，道：“我来帮忙！”
贾婶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靥如花。
吃过饭，许岚将矢苟叫到一边，两人蹲在院子外篱笆墙下，每个人嘴里都叼着一根草。
许岚舔了舔嘴唇，道：“三天之后严府严集大婚，严老爷和万家商会的万修远决定宴请全城。整个漠北不管大小的饭馆饭庄都被他们包了下来，只要是漠北城的人，出示路引就能坐下吃饭。而有请柬的人可以入严府坐上宾位。”
矢苟一听这话便觉得自己亏大发了。两年时间，两个人饿过饱过乞讨过，对于这种婚宴大大小小不知道吃过多少，有这种白吃饭的机会两个人几乎是横扫当场，嘴里吃着，兜里带着。一听这这次还需要路引，矢苟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心气。
许岚掏出自己的路引交给矢苟，咧咧嘴，道：“你就去罗汉醉，招呼我都打好了。我可是有请柬的人，严父上宾。规矩都记得吧！”
矢苟阴恻恻的一笑，伸手挠了挠屁股，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候麻袋你准备好。保证满载而归！”
许岚伸出右手手掌，矢苟心领神会，两人碰掌，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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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因为屋子不大，贾婶又是女子不太方便，最后的结果便是许岚和栩栩去到了贾婶的房间，而许老头则是和矢苟住在自家屋子。这样的安排倒是都没有异议，而最兴奋的自然就是栩栩。
矢苟是个讲信用的人，吃过饭之后便是带着栩栩去到了村子外边的那棵老槐树下，办了张条凳，拿着瓜子水果坐在那边，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
听完故事的栩栩不仅是对许岚更加的崇拜，就连身旁的矢苟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等最后两人回家的时候，栩栩已经快要跟矢苟称兄道弟了。好在矢苟脾气好，对此并不在意，还乐呵呵的应承着栩栩大哥的称号。
夜深，树林中风吹簌簌声在屋子里边听得格外明显。黑夜之中，有人拿着烛灯推开大门，绕了一圈走到屋后靠近福寿山的农田之中，打开农田中孤零零矗立着的小屋门，许岚用烛灯点燃屋子里边的油灯，偌大的开阔地只有这么一点灯光闪烁。
许岚就这么坐在屋子里边，听着屋外那呼呼的大风。夜深之时外边突然变天，狂风骤起，天空也飘荡着乌云，显然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暴雨而至。
没过多久，外边逐渐有雨噼啪落地的声音。许岚撑着脑袋，却是听闻雨点落地的噼啪声中夹杂着一道声音很浅的脚步声。
许岚推门，却是见着头戴兜里的许老头站在门外。许岚急忙将他引进屋中，伸头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关上小门。
许岚弯腰拉起地板上那个地窖大门，随后纵身一跃跳下地窖，随后扶着许老头从上边趴着楼梯下来。
许岚依旧是用烛灯将地窖里面的油灯点亮，原本还十分阴暗的地窖里边突然亮堂起来。地窖中的几人也是显示出他们的模样。
灯光刚刚亮起，许老头便是皱紧了眉头，看着地窖那几个人的模样，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许岚怒了努嘴，道：“之前还嘴硬，一人扎了几针之后就老实的不行，这几位就差吧自己娘亲的生辰八字都交代出来了。”
许老头一屁股坐在他们的身边，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们，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道：“早让你们交代，你说你要是交代了哪有这么多的事情，是吧！”
许岚抱拳靠在地窖墙壁边上，将身子埋在阴暗中，问道：“这群人怎么处置？”
许老头转身走向楼梯口，摇了摇头，道：“先关着吧！咱们只是普通人家，你虽然走过一趟江湖，但是那些万恶的江湖气别随便带过来，这样不好。”
许岚沉默不语。而许老头转身双手放在楼梯上，作势上爬，忽然又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叹了声，道：“跟我上来！”
许岚扫了眼地上歪七扭八躺着，浑身还扎着针，甚至瞳孔都还有些空洞的黑衣人，许岚不再理会，将地窖里边的油灯吹灭，跟着许老头走到了楼上。
等着许岚上来之后，木屋之外，雨渐渐大，风渐渐大。
木屋本就简陋，在偌大的风雨之中显得有些摇摇欲醉，那些风雨从木屋缝隙中渗透进来，发出一阵又一阵怪异的嘶吼。
许老头从腰间取下烟杆，又从腰间的烟袋中卷起烟丝塞了进去，拿出火引打了几次都被风儿拂过，无奈之下只得踮着脚用着屋子里边那挂起的油灯作为点火的工具。
在用力的吸了两口之后，烟杆之中渐渐有了烟火气，许老头缓缓吐出一口白烟，看着那个站在地窖出口半上不下的许岚，他缓缓闭上眼睛，而后张了张嘴，道：“你有想过一件事情吗？”
许岚未开口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闭着眼睛靠在那风雨飘摇的木屋墙壁上的许老头。
许老头舔了舔因为抽烟导致的干涸嘴唇，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要是离世了，你该如何在这世道上苟活？”
许岚看着许老头抽着旱烟，闭着眼睛的模样让许岚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老头，这样行将就木，这般的疲惫。
现在想想，许老头也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了，虽然平时跟自己相处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提到这个问题，许岚突然就意识到了。
许老头用手撑着墙壁起身，将斗笠盖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推开木屋的门，看着外边风雨，轻轻呢喃道：“风雨欲来了啊！”
雨夜之中，有一只信鸽划破雨幕落在窗台之上，片刻之后又再次振翅而飞，穿过雨幕，消失在黑夜茫茫之中。
风雨已经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