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气味不对的张翠丽觉得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她本能地喊了声“快跑”,拉了一把杨素素,然后掉头朝左后方狂奔。她的意识里,队长申月华和队友贺庆生落在那个方向,一直在边走边聊着什么。只有19岁的她,习惯性地在危险来临之际寻求保护。
申月华在枪声响起瞬间,就知道他们被袭击了。他抬头想观察一下情况,但他和贺庆生地处山坡,望不到响枪的山顶情况。正想着是不是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张翠丽像只惊恐的兔子蹦跳着向他们窜来。这时候他明白,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逃跑。
申月华没有多想,几步跑到张翠丽前面,一伸手一转身,就把张翠丽拉在自己背上,向正傻楞楞望着他的贺庆生说:“往山底那片密林子里跑。”
三人飞奔进密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跑向林子深处。
直到跑出一、两千米,申月华才停下脚步,把张翠丽放下来。贺庆生早已气喘吁吁,趴倒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直喘粗气。
“咱们先在这喘口气儿,一会儿我去看看情况。”申月华把自己也放倒在草地上,对两人说。
申月华大致能判断出:他们遭到了鬼子的袭击,他想弄清楚队友们的伤亡情况。
张景泰很幸运。
守虎头山的共有七个日本人。他们打倒了走在前面的人后,留下一个人清理,其余的立即冲出去。因为不是平地,跑在最前面的鬼子在山顶边缘的时候才看到张景泰。一枪打去,见对方随着枪响向坡下翻滚,便追过去。正追着,却见一个高个儿女人趴在地上。龟田中尉曾说女的要活捉,于是他和后面涌上来的其余几个人扑过去。
趴在地上的女人是杨素素。杨素素自小生长在黑龙江蛟河的一个书香门第家中。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家中就她一个闺女,娇生惯养长大,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听到刺耳的枪声和目睹流血倒地的队友,已极大地突破了她的认知,一时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张翠丽扯她和张景泰喊快逃的时候,她还完全是蒙的。直到看见一身黄衣手持步枪龇牙咧嘴冲过来的鬼子的时候,才吓得本能地趴在地上。
不过,从时间上讲,这当中不过几秒钟。
鬼子抓了杨素素,去追张景泰的时候,发现了宋学勤和刘恒。
宋学勤和刘恒跟在队伍后面,边走边观察痕迹。隆兴有许多宋学勤陕西老家没有的动物,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一路观察这些动物留在地上的足迹,和他以前在画册中看到的动物脚趾对比。刘恒是辽宁人,也是一个痕迹专家,上届比赛他输给了宋学勤,不服气的同时又很佩服他。这次山中巧遇,有这么好的机会一起学习探讨,他当然很珍惜,一路跟随着宋学勤。枪响的时候,他们正蹲着看一处隐隐约约手掌大的印痕。宋学勤说应该是豹子的足迹,刘痕说像虎的,话刚说出口,集密的枪声响了。接着不一会儿,不远处的张景泰突然向山下翻滚,几个日本兵出现在前面坡上,摁住了趴在地上的杨素素。
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宋学勤是往右侧张景泰翻滚下去的方向跑的,他记得那边不远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岩缝,岩缝上方正好有棵树,枝丫伸到坡边。路过时追踪一个像麋鹿的爪痕,他曾走过去伸头向下看了一眼,心想这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岩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从坡上抓住枝丫爬进去,任何野兽都无可奈何。宋学勤很快跑到那个地方躲起来。
刘恒是笔者朝山下跑的。鬼子并没有追他,朝他放了一阵枪,枪响过后,刘恒中了三弹,一头栽倒向坡下滚去,直到一丛荆棘把他挡住。
之后由一个鬼子看守杨素素,同时负责在山上瞭望,两个鬼子向左边山下搜索其余队员,四个鬼子向右追张景泰和宋学勤。
几个队友吸引了鬼子,张景泰才有时间逃离虎口。
申月华缓过劲儿准备起身的时候,张翠丽拽住了他:“不能去,山上又响枪了。”张翠丽听觉虽然没有苏淇好,两三公里外的枪声她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申月华想想是不能冒险:“一路走来就感到奇怪,深山老林里怎么也有几户人家,看来是被小鬼子清除了。我们到这又杀我们,说明茅坪这地方有小鬼子的秘密据点。”
“拦住不让进就是了呗,干嘛杀人啊!”贺庆生气愤地说。
“这**谁知道。小鬼子就是畜生。”申月华扭头看向张翠丽,“素素不是跟你在一起吗?看没看见她往哪疙瘩跑了?”
“哪儿顾着啊!我扯了她一下,自己就慌不迭地跑。”
贺庆生起身四处看看:“咱想办法做几个武器,别小鬼子找到这儿来赤手空拳的任他们宰割。”
贺庆生只有十八岁,联想和制作是他的特长。随便给他一些材料,他能在极短时间内,把这些材料联想成各种有用的物品,然后动手制作出来。上届比赛中,组委会给的是石块、铁皮和木板三样既简单又不搭界的材料,工具也只能任要三样。他要了钢锯、铁丝和胶,竟然作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来,盒内有小格,盒盖开关自如。谁都不知道那块石头他是如何切割的那么整齐一致,木框上的洞眼是怎么抠出来的。
申月华一听立即附和:“对啊瞎整,你琢磨着弄。丽丽说前面上十个队友当时就倒下了,刚才又响一阵枪,我看十有**两支队伍就剩我们了。就是狗日的小鬼子没找上咱,咱也要替他们报仇杀鬼子不是?”贺庆生的外号叫“瞎整”。
“没问题,申哥。看看你们包里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没有?”
张翠丽摇摇头:“我就带了点吃的。”
申月华说:“一卷绳子,捆东西登山用的,其它没有。我出门刀都不带,打架有拳头就成。”
“行,把你绳子我看看。”申月华掏出一捆中指粗细的绳子,贺庆生端详一番,“行,先放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向一旁走去。
申月华对张翠丽说:“你注意点动静,别小鬼子撵到这儿来咱还傻待着。”
张翠丽答应一声,闭上眼睛用鼻子和耳朵感受起来。
贺庆生去的方向传来“咔咔啦啦”一阵树枝响动声,过了七、八分钟,只见他拖着一截树棍抱着一块石头转回来。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扔:“因陋就简吧,先简单做几样。”
他一屁股坐下,从包里翻出刀子、锯子、钢锉、钻头、铁板等物,滚过抱回来的那块足有篮球大小的石头开干起来。
申月华吃惊地望着贺庆生:“小样儿,你这包整个一工具箱!”
贺庆生手不停:“从上次比赛过后,到哪儿我都自带工具,别人的不好使。”
申月华好奇地拿过一把像刀子的东西摆弄:“这什么玩意儿?”
“瑞士军刀。一个朋友从国外带给我的。别看这么个小玩意儿,打开有刀子、锥子、螺丝刀,还有开罐头的起子。好玩意儿!”说得申月华饶有兴味地摆弄来摆弄去。
不一会儿,有棱有角的石头就被他整得圆鼓隆东。再过一会儿,他又在石头上鼓捣出一个拇指粗的贯穿窟窿来:“申哥,把你绳子给我。”
他把绳子先绑紧一截木棍,穿过石头上的窟窿,再绑紧一截木棍,割掉上端多余的绳子:“来,申哥,试试趁手不?”
申月华乐了:“这不是链球嘛?好东西!练过这玩意儿。”一起身,放长绳子,估摸差不多了,把多余的绳子缠在右手腕上,左手握住靠石球一端的绳子,抡了几圈,突然朝前甩出去。
“砰!”随着一声响,前面二十米开外,一棵碗口粗细的杉树从米把高处折断,上半截晃晃悠悠向他们这边倒下来。
“操!”贺庆生吃惊于申月华的准头和蛮力,不仅喊出声来。
声音未落地,只见张翠丽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来了!”
贺庆生似乎忘了当前的处境:“什么来了?”
申月华三两把收回链球:“快,收拾东西。往那边山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