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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钱胜文的担心很快就被孙小红发来的一个短信，验证为多此一举。孙小红的短信简洁有力，带着一股子胜利了的得意与骄傲，当然，还有马上就可以更换新的三星手机的兴奋。钱胜文看到那条写着“搞定了，陶亦佳！”的短信之后，也着实吃惊不小，他以前一直将孙小红当成一个孩子的，不想她做事比她姐姐孙丽娜远远要利索得多，怪不得岳母总是对孙小红偏爱一层，大约，是孙小红跟岳母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上，更相似一些，不像孙丽娜，犹豫不决，买个苹果还得左思右想，到底哪种更上算一些。
钱胜文当然不会当着孙丽娜的面，打电话向孙小红打探详细情况，孙丽娜老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岳母更是三步不离他的身边，他觉得自己像被软禁了一样，出门倒个垃圾，多呆了一会看看小区里的风景，回来都被岳母数落年纪轻轻动作却比她老人家还慢。所以他只好被兴奋和好奇裹挟着，简洁回了一条短信说，明天详谈，便关了手机。之所以关掉，他怕孙小红性急，再打过来给他讨要三星手机报酬。当然，他对孙小红不会打到孙丽娜的手机上找他，还是有把握的，她很清楚这事孙丽娜保证不会答应，如果孙丽娜知道了，不仅钱胜文开创事业的理想破灭，连她的新手机也铁定泡了汤。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刚刚打开电脑开了QQ，孙小红的头像就闪动起来。钱胜文一看孙小红留言里迫不及待的语气，就庆幸自己昨晚将电脑让给了儿子钱豆豆玩电子游戏，否则，趁他去厕所的工夫，孙丽娜偷看了他的聊天记录，可就麻烦了。
孙小红可真适合做秘书工作，不仅将自己是如何在课下叫住陶亦佳，装作漫不经心地聊起闲事，顺手推销出钱胜文最近在晚报新发表的一篇诗歌，促成周末与钱胜文喝茶聊天这事，讲得一清二楚，还把陶亦佳的博客地址微博地址和QQ及MSN全都一股脑给调查了来，就差将陶亦佳的门牌号告诉他了。孙小红还很八卦地在网上说，陶亦佳跟他老公的关系不是太好，他老公在北京开设一家公司，一个月也就回来住上几天，所以陶亦佳有的是时间，开一家有小资情调的咖啡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理想了。
钱胜文顺手打开了陶亦佳的微博，见上面并没有多少内容，只转载了一些关于爱情的箴言，大多数，都是伤感的。最近的一条，是昨天晚上接近凌晨刚刚写下的，只有一句话，说：距离有多远，爱情就有多冷。而她的博客，更是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更新了。翻翻以前的日志，大多是一些设计图片，关于酒吧旅馆的居多，常常是一个设计图片下面，会接一首小诗，钱胜文的那首《室内飞翔》，就贴在一款设计颇蓝调颇文艺的咖啡馆下面。诗歌旁边还链接了一首名为FLY的英文歌曲，钱胜文点开歌曲，戴上耳机，听得发了呆，竟然连孙小红连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听见。
等他打过去的时候，孙小红有些生了气，好像觉得钱胜文怠慢了自己这功臣一样。钱胜文赶紧道歉，又将那款作为诱饵的三星手机重申一遍，答应周末就取钱给她去买，她这才重新恢复了笑嘻嘻的语气，道：姐夫，我刚刚已经通过短信，替你答应下了约会陶亦佳老师的时间。陶亦佳停顿一下，卖了个关子：嘿，你手头如果有笔，记一下啦，这等重要大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哦。
钱胜文乐：你这丫头，我知道你的好，在心里记着，不忘报答你就行了。
孙小红被人识破机关似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弥补：哎呀，是我怕你记性不好，才让你用笔记一下啦。
钱胜文顺手拿起笔来：说吧说吧，我记着呢。
本周五下午4点，在清泉路66号小巷里的“远方”咖啡馆见面，放心啦，姐夫，到时我也陪你去，保证相谈甚欢。
钱胜文正高兴没有定在他很不方便出来的周末，孙小红又来邀功请赏：嗨，姐夫，这时间也是我定的哦，我就知道一到周六周日，我爸我妈我姐姐我侄子，哦，当然也包括我，会轮流找你做这做那，你根本没有时间出来。
那行，买手机的时间，你也自己定吧，干脆，我见面完，就从网上将钱给你划到卡上去，行吧？
孙小红听了似乎有些不乐意：那行吧，你这生意做得真精，非得看到货，才肯交钱，不过先说好啊，姐夫，如果人家不愿意跟你合作咖啡馆，或者不想投钱，你可别怪我，那只能怪你自己魅力不够大，不能让一个精神型的女人对你产生好感。所以，你也别太功利，否则，这事不成，还得失落一阵让我安慰。
钱胜文大笑：得了，我其实根本没有对你介绍的这个有钱有气质的女老师，抱多少希望，就当认识一个我的粉丝好了！
人心里有了事，就容易显得鬼鬼祟祟。钱胜文自从结婚以来，5年多了，似乎就因为这个家庭里的女人们，而淡忘了外界女人们的种种好。孙小红帮他定下的这个约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憋在壳里老到快要不知魏晋的蜗牛，忽然因为一点刺激，探出头来，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如此繁花似锦，绚丽多姿。他甚至注意到宣传部的张澜副部长，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长筒**，竟然看起来让男人产生一些冲动，当然，这要从背影上来看，如果张澜转过头来，那浓妆艳抹的脸，实在让人失去了兴趣。
及至下班后开车行在路上，他也开始由目不斜视，改为东张西望起来。初夏已经来了，街上到处都是飘逸的裙子，长的短的，纯洁的风**的，吊带的露背的，繁丽的素净的，牛仔的棉布的，多到钱胜文开车差点走神，闯了红灯。钱胜文觉得空气里有一股花香的味道，是清爽的花香，绝对不是女人喷洒的浓到让人头晕目眩的香水味道。那味道大约源自茉莉，或者蔷薇，总之，一定是从某个安静的角落里散发出来的素朴的花香。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又微闭上眼睛，心旌摇荡了片刻。他觉得自己又想写诗了，他忽然明白那些挣不了几十块钱的诗歌，对于他的意义，原来是在这样灵魂飞翔的瞬间。
这种变化，加上钱胜文总是担心孙丽娜发现什么的小心翼翼，逃得过别人，也逃不过岳母的尖锐犀利的眼神。钱胜文下班后在电脑前、卧室里、洗手间、客厅里，来来**走了几个回合后，厨房里做饭的岳母终于开了口：胜文啊，你心里有什么事，就给妈说说，憋着多难受，走来走去的，也消化不了不是？
钱胜文正走到厨房旁边的洗手间，想要小便的，他一紧张有事就尿频，被岳母这么一说，尿活生生就憋了回去。他咳咳了两声，想要找点什么话说，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应对岳母如此不留情面的解密。又不能留下来帮她做饭，这样唠起嗑来，惹出的事更多。他宁肯花钱去外面饭馆吃，也不留恋岳母的好厨艺；因为吃得越多，听岳母的唠叨，也会越多，最后一坨饭与一堆牢**抱怨堆积在一起，发了酵，全是一股子怪味，拉肚子是小事，长期食用，得了胃癌，那才要命。好在他上班的单位离家远，中午基本不回家吃饭，而晚饭呢，单位同事和朋友间的应酬又多，也常常是一周有个三四次，不在家里吃。所以这么多年，他的胃肠功能还算良好，完全是有这样一个世俗单位的功劳。
不帮忙做饭，他就得找理由，脑子里迅速转了几转，便笑道：哎呀，妈，我能有什么事呢，就是今天在单位食堂吃得难受了，米饭太硬，消化不好，卷心菜又有些生，所以不来回走动走动，这些东西呆在肚子里，实在折腾人。
岳母也笑了，不过她的笑里并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看透了钱胜文雕虫小技的不屑与嘲讽。
咦，胜文，你平时不是挺乐意吃单位食堂的饭么，还总动员丽娜跟豆豆一起去吃，丢我们两个老骨头在家里慢慢煲汤喝。今天这大厨也不知怀了什么坏心思，怎么就让你吃得不舒服起来了？
钱胜文听出来岳母这是指桑骂槐，既挖苦他平时不恋家里她做的饭，又暗讽他一定是怀了什么坏心思。不过他早就习惯岳母这样刻薄的说话方式了，基本采取冷却不搭理或者转移话题的方式。所以他照例只是呵呵傻笑，装没听明白，道：妈，我也琢磨呢，那胖厨师怎么就对我看不顺眼了呢，早知道我堵车牺牲午睡也回来吃妈煲的八宝粥和清炒山药片啊，那多养生呢。
看得出虽然岳母平时逮着机会就批评钱胜文，但是对钱胜文好脾气这一点，还是比较喜欢的，尽管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这些小小的争吵，最后都空气中的灰尘一样，悄无声息地落了地，再喷上一些水，不再飞舞，还是让钱胜文知道，刀子嘴的岳母，其实还不像她嘴上说的那样，觉得他一无是处，是吃闲饭的男人。
这也让钱胜文至少在这个家里，还能相安无事地与岳母和平共处下去，也能因为是钱豆豆他爸，或者钱丽娜老公，并挣有一份安稳的薪水，而有一定的地位。钱胜文挺怕自己若干年后，成为岳父那样的男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岳母的强势，和岳父不善言谈而导致的话语权上的弱势，让岳父这个瘦弱的男人，在三个女人强烈光辉的对比下，愈加地暗淡无光下去。岳父年轻时是个军人，后来转业来到省城，做了一所三流大学的后勤管理人员，最高位置，到过后勤处的处长。但毕竟只是后勤，不参与学校行政事务，也其实没有多少油水，尤其是像岳父这样部队里出来的人，很难让他去接受贿赂或者从中提成，所以工资上便并不怎么丰裕，一辈子也就买了这样一栋楼房，养了两个女儿，并供她们花高价读完大学。岳母人极聪明，将钱全掌控起来，不让岳父私吞一点，所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然，他在家里的地位，也完全被岳母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钱胜文每次看到岳父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戴着黑框老花镜费力看报纸，或者抱着小猫，眯眼在昏黄的光线里快要睡过去了，便会觉得难过，不是为岳父，而是为将来某一天，有可能自己也会这样；因为，他实在是从孙丽娜身上，看到了岳母的影子，正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来。假若当初他在认识孙丽娜的同时，便看到了岳母，他大约无论如何，也不会“沾染”孙丽娜一根毫毛，更不会用先上床后买票这种方式，被孙丽娜给纠缠上了。
所以虽然岳母放了他一码，但钱胜文知道，晚上回到卧室里，关上隔音效果算不上好的房间门，孙丽娜肯定还会对他的种种有些紧张的举止，从上至下审视调查一番。
果然，一家人吃完了饭，钱胜文帮忙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儿子钱豆豆也看完一集动画片，一歪头睡了过去，孙丽娜陪老太太唠了一会嗑，钱胜文在卧室，也没听清她们娘俩在叽咕什么，他是宁肯闲着发会呆，也不爱怎么关心她们两个女人间的琐碎事，无非是谁家女人离婚了，谁家男人出轨了，谁家孩子上学太笨，考试吃了鸭蛋等等。
不过虽然不关心，但是听到孙丽娜给**道了晚安，他还是立刻紧张，想着不知道刚才老太太有没有给孙丽娜悄悄提及他的奇怪举止。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呢，孙丽娜推门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而后上了床，打开床头灯，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之后，便开了口：钱胜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妈今天说你行为举止异常，肯定有事在瞒着她，我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你可别告诉我，你心里还惦记着开咖啡馆那事，如果你私下里已经行动开——当然，除非你有小金库，我估计没钱你也折腾不出什么来——让我发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钱胜文脱口而出：那你打算到时候怎么惩罚我啊？
说完了这句，钱胜文自己都有些吃惊，他一向都是顺着哄着孙丽娜说话的，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口气硬起来。
孙丽娜也吃了一惊，很认真地看了钱胜文一眼，而后又带着一种钱胜文终究逃不出她手掌心的得意微笑，道：哎呦，你还拿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态度，来回复我了，好像你那咖啡馆，即将竣工了似的，如果你真开了，惩罚的方式，视情况，分等级而定，至于详细等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希望没有那个时候。
钱胜文在心里一笑，想：说不定，马上就是那个时候了。
这样想完，他躺下去，又忆起陶亦佳这个名字。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孙小红要一张陶亦佳的照片了，但是既然很挑剔的孙小红都说她有气质有品位，那么，他想，至少，是比金龟妻孙丽娜，要好一倍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