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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暮降临的时候，山间丛林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此时夜月无光，略微稀稀落落的星光点灿的夜空下，我们带着盗墓所需的器具，在黑暗得让人害怕的荆棘丛林中摸索前行，手中的松油火把在摇晃中不断的发出噼啪的轻微声音。
林子里山路崎岖，高一脚，低一脚，不时踩在烂枝腐叶上，脆响的声音惊动了窝在某棵树上的夜鸟，无比惊恐的扑腾着朝远方的黑暗中飞去。
有时候，我们激动的心情明显都被吓了一跳，其中走在最末尾的一个胖子忍不住颤声道：“你妹的，怎么搞得好吓人似的，菩萨，你怕不怕？”
那个叫菩萨的是走在第二位的一个矮小汉子，毫无幽默感的应道：“不怕。”
胖子的名字叫保佑，觉得菩萨回答的很是没趣，忍不住又问走在自己前面的宝殿：“喂，宝殿，你怕不怕？”
宝殿向来少口，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很烦他，啐了他一声：“怕你妹，本来不怕的也被你问怕了！”
保佑觉得这个回答虽然不那么满意，但多少是有点怕的意味了，于是不厌其烦的又问走在第三位的大雄：“大雄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
大雄早就知道他这副磕死人的德行，没好气道：“我怕，我怕死了！”
这谁都听得出来是不怕的，偏偏保佑得到这种回答，觉得像是捡了金元宝一样兴奋起来，又赶紧问我：“赵宝儿，你呢？你怕不怕？”
我在他们五人中年纪是最小，也是加入他们这个盗墓小团伙最晚的一个。
我今年才十五岁，但身材修长，若以女秀，必为美娇娘。
只是自从加入盗墓团伙后，我从来是女扮男装，面色又极为清秀，若再形象点说便是俊美，看起来是个翩翩美少年，但多少在五个大汉子当中显得颇有些“娘”色。
我听了保佑的话，并没有回答，因为我心中只是想着，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杜三娘姐姐，以致心神忐忑。
保佑跟我相处了这几年，早已习惯了“我这少年”似有似无神思恍惚的态度，而且他们五个人都感觉到，“我这俊美少年”除了有点“娘们儿”外，似乎从来都给人一种满腹心事的感觉。
于是大雄宝殿，菩萨保佑私下里，都会笑着对我说：“宝儿，你不仅生得美，而且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们觉得，我这么小就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们学盗墓，肯定有着什么令人好奇的原因。
但我面对他们好奇的质问，从来不会多说，只淡淡的回答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为了要活命，还真有故事，只要你有足够的酒！”
四个人听着我的话，不觉都笑了起来。
想想也是，一个流浪的孤儿，除了坚韧和执着，更多的只是人间冷暖，为了活命，又有什么不能做。
五年前我在市井旮旯里找到他们团伙的头儿尖头阿三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当时的我，廋弱得多么的可怜。
那一年，我才十岁的模样，一番刻意装可怜，又蓬头垢面破巾烂索的样子，就是他们冰冷的铁石心肠，忍不住都生了恻隐之心。
当时阿三摇晃着一颗溜光的尖脑袋，几乎是把我从上看到下，半天不发一言，直吓得我心惊肉跳，一只还忘了没有抹黑的嫩白小手缩在袖笼里握得紧紧的全是冷汗。
最后，实在怕了他怪模怪样的目光，一把扑上前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大爷，求你收下我吧，我做牛做马都不要半分工钱，只求一口饭吃！”
“多可怜的孩子啊！”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在旁边叹息着。
他们眼巴巴的渴望着，若是阿三留下我，哪怕瘦弱不堪，想来日后有个人使唤总归好得很。
只是阿三不开口，他们干着急也不敢多说。
还好最后阿三似乎总算发了份善心，想着又不给工钱，怎么算怎么划算，最终还是装得很吃亏的样子应允了。
就这样我跟着阿三他们学习盗墓，跋山涉水，历尽风霜，一晃就是五年。
终于在穿过一道山梁后，望着前方一处在夜色笼罩下黑坳坳得象一头怪兽般的山头，走在最前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阿三终于有点心虚的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菩萨保佑和大雄宝殿四个人都兴奋的欢呼雀跃，白天阿三一反常态跟我们说找到了一座特号的古墓，他们仿佛看到了漫天的金光闪闪，激动得泪流满面。
要知道这段时间被官府盯得紧，又被同行挤压，阿三又奇怪的失踪几天，他们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生活来源，此刻一听到这么个好消息，你说能不激动么？
就是我也忍不住一阵内心的渴盼，一如往昔的默默祈祷着：“唯愿苍天有眼，哪怕我颜如玉历尽万般艰辛，亦痴心无悔，但求这一次能找到三娘姐姐！”
如此这般祈求，历五年来，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在这种周而复始的煎熬中，我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但在内心深处却从不曾放弃。
因为执着，似乎已成为我前世今生唯一存在的信念。
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中，很快一座尘封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封门呈现在我们面前。
那青石封门，是死人的门碑，刻满了度魂的咒。
所有的死人，都会在那样的一扇石门后，变成一团污浊的空气，永远被封存，或遇风随散。
阿三冷静地审视着这座古墓，似乎在观察和判断。
我们五个人在旁边望着前方，心头都抽得紧紧的。
最后阿三决定从青石板后的墓口来打开这座古墓。
阿三盗墓多年，也算是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技巧，一切行与动，就宛如他那尖角的脑袋，永远透出一种深远的精明和狡黠。
在阿三的授意下，通过大雄宝殿的默契配合，这座巨大的青石封门轰然倒塌，激起一片久远晦涩的尘雾。
然后只听见阿三坚毅而果断的声音说道：“墓开了，兄弟们，走！”
我望着前方露出一个四方形的洞口，黑乎乎的就象魔鬼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嘴，透着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阴森。
象这种墓地，它建筑在山丘内，有点类似于一个秘密仓库，连接它的肯定是一条甬道，然后出口处就是一块封闭的巨石。
以阿三的话说，很多庸俗不堪的富人都会热衷于选择这样的墓地。
猜度他们生前的意思，多寓意于福子佑孙。
——“饰新宫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也则“我有衣冠，而子产贮之”。
所以，墓葬之地，往往会于风水要脉。这是盗墓者必须掌握的一个要点技术。
可是阿三不大乐意教会我们这几个下手，往往总以旁解误之，使我们会错意，永远到达不了盗墓的意境。
踩着青石封门走了进去，果然是一条不算很窄的甬道，随着火把跳动的火光一直往前延展而去。
甬道的石壁都砌上坚硬的青石，一块一块的随着年代的久远，散发着发霉沉涩的气息。
阿三甩出两股尖锐的目光，大师似的凝视着黑乎乎的甬道，夸张的吸了口大气，然后又在火光中露出满口的金牙：“保佑，丢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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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埋在深山古墓中的棺材，里面居然躺着一个人，乍眼一看像是一具极为新鲜的僵尸。
菩萨保佑他们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惊恐的紧紧盯着棺材，就是握着辟邪器具的手也不觉微微发抖。
待了一会，眼看没出现什么动静，还是大雄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走上前看了一眼，长吁了口气道：“妈奶的，自己吓自己，只是一具死僵尸而已！”
几个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便放下心来。
我望着这具将僵尸，不觉心中黯然，又好生失望。
这具僵尸无疑并不是我所要寻找的杜三娘，但从他的穿着看，显然也并不是一具僵尸。
我微一思索，便已知如何，不觉回头往身后望去，更是心中悲愤。
那一瞬，我已然心如死灰，便什么也没有说，就算说出来，无疑也是迟了。
忽地保佑爆出一声惊呼：“你妹的，谁看到僵尸会这样眨眼睛的？”
他惊恐的同时，棺材里的那具死尸果然一下子起身坐了起来，更恐怖的是这具死尸竟然还真在望着他们眨着眼睛，咧着嘴笑。
这是一种俊朗的笑，灿烂的笑，但在这种时候，无论哪一种笑，永远只会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吓得半死，惊慌得一跤往后跌了下去，不住的乱叫：“诈……诈……尸，诈尸了……”
我只是不动，淡然无惊的望着这具“尸体”。
虽然菩萨保佑他们盗了这么多年的墓，也早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僵尸的准备，可一旦真要面对僵尸的时候，特别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可爱而吓人的僵尸，无不惊恐万状。
只是又有谁见过这种充满活力充满阳光充满邪气的僵尸呢？
那具僵尸诡异的笑着，慢慢的从棺材里站了起来，手脚顺溜，一点也没有僵尸应有的僵硬麻木。
然后他又望着地上的四个人邪恶的咧了咧嘴，很友好的跟他们打着招呼：“嗨！你们好，我在这里等侯你们多时了！”
菩萨保佑大雄宝殿四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已经害怕得连要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僵尸竟然说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难道僵尸早已知道有人要来挖他的墓？
大雄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你……等……等……我……们……做……做什么？我们……我们……”
僵尸从棺材里走了出来，每向前走了一步，声音轻得真的跟鬼似的道：“我等你们来当然是要你们做我的小僵尸啊，你们说好不好？”
大雄宝殿和菩萨保佑面面相觑，害怕极了，忽然一齐抖抖嗦嗦的跟小鹌鹑似的爬在他面前，哭丧着脸不住的磕着头：“好……好……只要……只要你……不……不吃了……吃了我们……就好……”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望着这具僵尸，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顿时觉得无比的可笑和悲哀。
僵尸满意的点点头，眼珠转了两转又转过头来望着我，阴森森的道：“你难道不怕我吗？”
我冷笑了一声，道：“我不怕鬼，只怕人！”
有时候，其实人反而比鬼更可怕。
僵尸愣了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果然有胆色，不愧是做老大的人！”
我望着他不觉呆了一呆，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僵尸又道：“看来你知道我不是鬼是人了？”
我神色讥讽的点了点头。
一个躺在棺材里早已等候盗墓贼大驾光临的，当然不会是僵尸。
这人显得很意外，但瞬即又笑：“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看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我依然没有回答，一种花落人凄伤的感慨油然而生。
一个甘愿躺在棺材里，等候象我们这种盗墓贼的人，你说会是什么人？
不用说出来，这样的问题，就是**也想得出来。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绝对不是**，所以他们立时就想到了，一齐瞪着眼睛怒视着僵尸道：“原来你……你是疯子？”
然后他们铁青着脸站直了身子，握得紧紧的拳头都快顶到了这个“疯子”的鼻子上。
大雄怒吼一声：“**的，竟敢装神弄鬼的来耍老子们？”
保佑不紧不慢的道：“你妹的，这疯子不厚道，躲在这里吓人，实在该教训他一顿。”
菩萨恶狠狠的说：“太可恶了，咱们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才可泄恨。”
他们虽然表现得很凶狠，但要真动起手来又有些畏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
我望着他们色厉内韧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们可能搞错了，他不是个疯子！”
大雄疑惑的望着僵尸，又疑惑的望着我，半天才问：“他不是疯子？宝儿，你搞错没，不是疯子能深更半夜的**似的躺在棺材里吓人？”
我叹息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一直没吭声的宝殿突然额头冒汗的道：“兄弟们，你们没发现这僵尸身上穿的可是本朝的官服么？”
三个人往僵尸望去，果然发现他身上穿着的正是本朝地方捕头的衣服。
这么说来，这僵尸根本不是**，而是官府的一名捕头了。
三个人抓了抓头，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都道：“我不相信，捕头又怎么可能躺在这棺材里扮僵尸吓我们呢？”
我有些悲哀起来，轻轻叹息道：“你们还没明白吗？看看吧，阿三不见了。”
四个人往身后望去，果然没看到阿三。
从揭开棺材盖的时候，阿三就像泥鳅一样溜得不见了。
菩萨的脑筋总算转过来了，瘪着脸指着既不是僵尸又不是疯子的年轻人道：“他躲……躲在这里……就是是为……为了要抓我们？”
保佑哆哆嗦嗦的国字脸也变圆了：“你……你妹的，这绝不可能。我们来倒斗，官府又怎么可能知道？”
大雄总算明白了过来，叫嚣着：“狗ri的，有人出卖了我们。谁？谁出卖了我们？”
我望着这个捕快，难过道：“除了有危险就走在后面的阿三，你们说还能有谁呢？”
四个人还是不相信，虽然明知道我说的话是正确的，但在他们内心里，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跟了阿三七八年，不管是什么关系，但起码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怎么也想不通阿三到最后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卖他们。
四个人挣扎着纠结着，好半天才抓住我的手臂摇晃着叫了起来：“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出卖我们呢？一定是你搞错了。”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现在这种时候，我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四个人竭厮底里的嘶叫了几声，却突然静了下来，一齐用狗似的眼光望着这个捕快。
一个捕快而已，而他们有五个人，这是一种什么较量？
大雄掰掰指头，轻蔑的擤了一下鼻子：“五比一，十比二，二十比四。”
五比一，就是五个人对一个人。
十比二，就是十只手对两只手。
二十比四，就是二十只手脚对四只手脚。
大雄的算术据说得到过老夫子的夸奖，老夫子说他是神童，是天才。
后来这个天才神童因为偷看老夫子的夫人洗澡，被吐沫埋没了，变成了**。
宝殿菩萨保佑听了大雄的话，都盯着捕快，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神色，然后狡黠得象看到了一堆狗屎，忽然心领神会的吼出一个字来：“打！”
就在这时，墓内的火把忽然灭了，一团漆黑又将所有人吞没。
坟墓里的黑暗，一忽间就将他们仅存的最后一丝勇气搅碎湮灭。偶尔有一丝风从面颊上拂过，阴冷得就象鬼的气息。
墓内一瞬间死一般寂静，幸好又不幸好的是，他们还没有打出，就在这时，火光又亮了起来。
火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然后有嘈杂的脚步声，再是说话声：“艾捕头，这些盗墓贼都抓到了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此时按大雄的算术，他们越算越怕，最后算得完全绝望了，便一齐欲哭无泪的叫骂起来：“ta妈的杂碎，丧紧天良的阿三，果然出卖了我们！他奶nai的，死尖头阿三……”
我站在旁边，只是漠然的望着，无论什么结果，对我来说，仿佛全然一片空白。
虽然说做这一行的，难免会有这麽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
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阿三竟然就这样随便抛弃一堆烂泥一样出卖了他们。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捕头，很爱笑。他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样，叫艾笑。
在被押送回城的路上，大雄宝殿菩萨保佑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叫骂，痛恨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象孤寂得快要饿死的狼。
不知道他们是否又想起了幼年时的那段孤独寂寞的岁月，没有人关爱，没有人引导，他们始终都在黑暗中徘徊，却从来也没想到，走来走去，却又走到一条路到黑。
我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我的心已经象路边的野草一样嘈杂而纷乱。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令人有种如坠冰窟的绝望之感。
艾笑轻悠的走在这伙盗墓贼身边，充满了快乐的希望。
毕竟，破获一个盗墓团伙，正是他们自身价值的体现。
一个人活着，除了证明自身的价值，还能需求什么？
微觑了一眼艾笑，从火把的余光中，我看到这个年轻的捕头脸上充满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不觉心头莫名的生出一股怆然欲绝的悲哀。
我甚至忽然想，这些年来，自己到底所求的是什么？
是爱情？
还是亲情？
抑或是友情？
为什么历尽无数的苦难和屈辱，从前世到今生，却一样也没有能得到呢？
其实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前世也是一个女人，一个生于富贵人家的女人。
生于富贵，得于安逸，多么令人眼羡的好命啊！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远处的草cong里，不时传来一声声虫儿的鸣叫，在旷野里显得格外的充满激情。
就算没有人欣赏，它们也乐此不疲.愿意用自己的声音来点缀这个寂寞孤独的世界。
菩萨忽然扭过头来，冲着思绪万千的我不停的叫喊：“宝儿，宝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喊一声叫一声啊，你再不叫只怕没有机会了。”
盗墓的贼，人人痛恨，被抓住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砍头的结果。
一个押解他的捕快一铁尺拍了过去：“嚷嚷嚷个逑啊？当初干什么去了？什么不好做，偏要去做盗墓贼！”
菩萨哭了起来：“盗墓贼怎么了，我不做盗墓贼你抓什么？去抓ni娘偷汉……”
他还没说完，捕快几铁尺又充满权欲感的拍了过去。
菩萨不停地哭，大雄和保佑也跟着要死不活的哭了起来，只有宝殿总是闷声不响。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多哭一声。
我听着他们竭厮底里的哭笑，心里忽地一阵刺痛，仿佛把两世的苦都痛了出来。
难道真的像菩萨说的就这麽死了？如果我死了，三娘她怎么办？
难道要她永远深埋地下，永远躺在沉闷的棺材里绝世不醒？
我想着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一股清世的泪夺眶而出，孤冷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黑暗中，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扶住了我。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微细腻，我不觉心头微微颤动。
艾笑轻轻道：“怎么，你怎么啦？”
我微微侧身，蹙了眉头别过头去，我并不想别人看到我流泪。
艾笑又微声道：“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不过一个人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他肯改正……”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象夜的露珠。
他又好像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可是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个朋友。
这种内心的悲凉，时刻都在折磨着我，让我都有些冷凝，竟莫名的说了一句：“难道我做错了么？”
艾笑望着我怔了一怔，显然没想到我竟是如此“死不悔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好多事，你并不知道，所以你不了解我。”
艾笑重新抬起头来，漆黑的凝眸在火光中充满了灼热。
我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不敢碰触到他无形中的热情。
我更加害怕，害怕艾笑从我的眼神里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艾笑轻轻“咳”了声，道：“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知道吗？也许我能帮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同。”
他们当然指的是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个人。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多好的名字啊！
阿三当初给他们取这些名字的时候，是抱着心里的侥幸和释怀求个吉利，也许根本没有想到，最后他的名字，却全被他一股脑儿的出卖了。
我心生悲凉，越想越难过，忍不住问艾笑：“你能告诉我，阿三是怎样出卖我们的吗？”
四周忽然一片静寂，四个同伴都同时停止了哀嚎，都一齐转过头来望着艾笑，眼神中满是悲愤。
被出卖的感觉，比把他们变成猪再杀了他们还要痛苦难受。
捕快们又甩起铁尺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你ma的，磨磨蹭蹭什么，还不给老zi快走？”
艾笑瞟了前面的人一眼，道：“你们其实不知道吧，阿三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我垂着头，想到他无缘无故失踪的那几天，没有吱声，但在心底着实狠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被抓住了，他或许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自己的手下的。
因为只有大雄宝殿他们的存在，他精明的盗墓头脑才能更有效的发挥出巨大的财富，不过一旦他的财富在受到威胁的时候，自然也就是他抛弃手下而保命的时刻。
世间的利益关系，不外乎如此。
艾笑点点头，又说道：“他为了活命，不惜拿出他大部分盗墓得来的金钱来收买我们的上司知府钱大人，可惜我们钱大人清正廉明，又岂能为他所收买？”
我不肖一顾的哼了一声。
艾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过为了让他供出团伙，我们假装被他蛊惑，答应他只要他能帮助我们抓到其他的盗墓贼，我们可以减免他的罪行。哼！这种人总以为钱能收买一切，真是可笑！”
我静静的听着，仍然没有说话。
艾笑望了我一眼，微声道：“于是他就说你是另一个团伙的老大，他为了将功折罪，愿意帮助我们抓到你和你的成员！”
大雄在前头听到了，激动得挥舞着锁在手上的铁链，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和他的叫嚷声混成一片：“放你ma的**狗屁，胡说，真是胡说！”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痛人的事实，但从别人嘴里听来，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艾笑也不理会他，又接着往下说道：“所以阿三选了这个墓，让我先躲在里面，然后再骗你们来盗墓，这样便可一举将你们抓个正着。”
他又笑了笑：“当然，为了看看你们这些盗墓的人有多大胆量，所以我只好故意来扮一把僵尸了。”
菩萨气的头冒青筋，鼻涕长流，大骂不已：“我**你个狗ri的，你他ma的疯子！”
一把铁尺立时甩了过去，喝道：“小子，找死啊？连我们的捕头都敢骂？”
菩萨一边哭一边叫：“我狗ri的，我爱骂，我都要被砍头了，都要死了，我就要骂……”
艾笑朝他撇了一口冷笑，道：“真是死不悔改。”
他又望着我，声音也轻柔了些，道：“不过我的确佩服你的勇气，就算你认出了我不是僵尸，但第一眼无论是谁要是看到棺材里的‘死尸’突然坐了起来，那不被吓死才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兴奋，但令我觉得很是反感，说话的语气都鄹冷了起来：“你觉得你们很成功，是不是？”
艾笑收敛了笑容，神色有些措愕：“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顿住步子，冷笑着道：“你以为你还能抓到阿三么？”
艾笑脸色变了：“怎么，你的意思是……”
我幽幽叹口气，又抬步往前走去，一边淡然的道：“我了解阿三，阿三这会儿只怕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