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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乌林街1

小说:纽扣为证 作者:华杉字数:3484更新时间:2020-05-17 19:32:42

1

一条鹅**石铺成的乌林街,肠子似地随着江道弯曲着自西北向东南延伸。一排面江而立的木构楼瓦房,高高低低向乌林街敞开着铺面。竹器铺、铁器铺、裁缝铺、杂货铺、餐馆、粮店,与江上飘梭的船只,营造出当年这条远近闻名的乌林街的繁华。

乌林街历史上最出名的要数小脚会。盛行了数百年的小脚会,跟今天的选美一样热闹,只是标准不同:它只评女人的三寸金莲。每逢新年,乌林街的人家便家家户户在木楼上悬挂一块布帘,太太**们就坐在布帘之内,于布帘底露出那双已变形的粽子脚参赛。乌林街一年一度的小脚会自然吸引了远近十八乡爱看热闹的闲人。他们或步行或坐船,瞪着双铜铃铛似的眼睛,啧啧地惊叹着一家一家地参观,**看稀奇动物还专致呢。

王虹的外婆嫁到霍家之前,就曾得过乌林街最末一届小脚会的冠军。加上这位小脚冠军又是位书法世家,能写一手洒脱的行书,为此,财大气粗的霍家少爷很是牛气了好一阵。只可惜,霍家后来不幸家道中落。堂堂的霍家大**到后来就只能屈尊给刘家作了三姨太。三姨太就是王虹的亲娘。

谭飞听他娘说三姨太死得很惨。那时谭飞的娘给刘家作**娘。谭飞娘说王虹并不是刘家的骨血。王虹的生父是走江湖唱楚戏的王二。谭飞娘说王虹这孩子**是命苦。在刘家那些年,替母亲还债的王虹,小小年纪的**丫环还丫环呵。相书上说,大脚命苦。谭飞娘一说到这个跟谭飞一**吊大的王虹那双大脚板,就止不住要抹眼泪,造孽呵,她外婆还是乌林街上的金莲第一呢。

王虹九岁那年,乌林街解放了。王虹娘领着女儿谭飞和自己**大的王虹回到老家黄土岗。

由于尴尬的生世,从刘家深院解脱出来的王虹就很自卑。她寄住在谭飞家那么多年,谭飞就从没见她对人说话敢调个高声的。半大的小子当她面骂她是地主崽子**子养的,她也不急。谭飞娘说这闺女心里像有几千年的头绪理不清呢。后来,谭飞娘跟她说婆家,问,隔壁村观音墩的卢瑞要不要得?她也不问卢瑞到底怎样,只是默默地就点了头。瞧着她那木头人似的模样,谭飞**担心,到了卢家她跟人家怎么过**子?

然而事情并没朝谭飞的担心方向发展。王虹是个漂亮而又温顺得如同小猫小狗的女人,当大队支书的卢瑞就一天到晚捡了宝似地乐呵。大伙见王虹字写得好,又没半点弯弯肠子,就推选她当了生产队的保管员。嫁到卢家头年,国家还刚从最困难的**子里挣扎出来,平常人家半饱半饥的是常事儿,然而她脸上反而渐渐地泛起了两片桃花红。谭飞想人要是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位置,这**吃什么补药还养身啊。

两年后,王虹生了个女儿,取名金花。

同年,卢瑞由大队支书荣升为公社**。

卢瑞进了乌林街以后,回观音墩的次数就渐渐地稀了,到后来竟一连几个月不见他回观音墩打个转。开始,谭飞还以为他当了**忙啊,可不久,就听到人们风传卢瑞跟县革**会主任的千金眉来眼去,火热得很呢。他们说这小子心大,眼睛盯着上面的高位。

这时候,国家像一只船儿,颠簸着驶进了除了红色什么都不要的红色海洋中去了。乌林街上的红色标语,仿佛是一夜功夫,就挤痛了人的眼睛。

每当人们群众激昂地要批斗地主老财时,谭飞就很失阶级立场地想到观音墩的王虹。王虹在刘家的那九年,将永远成为扣在她头上的黑锅。

2

一个周末的傍晚,黄昏网着大地。王虹行色匆匆地跑到谭飞家,说是金花进了医院,得借钱呵。瞧着王虹一脸的菜青,谭飞终于得到证实,卢瑞的那个**,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王虹不是个轻易求助的人,看来金花一定病得不轻。谭飞一边急得不知所措,一边大骂卢瑞不是个东西。

谭飞娘抹着眼泪,在内衣贴身口袋里掏了半天,才颤巍巍掏出不知攒了多久的三十块钱,说,王虹呀,这样下去可不行呵,你得给他生个儿子,没儿子你就拴不住他的心啰。王虹捧着还在散发着谭飞娘体温的钱,呆了好久,才沙哑地说,可他现在根本就不拢家呀。不行,等过一阵子,我得到公社找他去。

公社大院所在地就是乌林街刘家大院的旧址。**,王虹就再没去过乌林街。即使到了要买油盐必须赶集,王虹竟宁肯多走几里路,也不愿图近跨进乌林街半步。谭飞知道她是怕旧地重游,遇到的故人故事,会触发那早已埋葬掉的恶梦。

王虹那双大脚板再次踏响刘家大院旧址的前一夜,乌林街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雨后的冷清,以及那些花花绿绿斑驳残缺的标语,仿佛给这座空荡的深院,于简陋中又添苍桑后的陈旧。

王虹说,那天刘家大院,不,应该叫公社大院,潮湿的地板,沁得我双脚又痛又麻。

那天,王虹脚上穿的是一双自制的新**鞋。她沮丧地说事前**该去隔壁借一双凉鞋的,不然她不会一踏进院子里,就那么紧张了。

找谁?院子中央老槐树下,一个**袖箍,胸佩领袖像章的中年女人,截住了东张西望的王虹。做么事?有大队证明吗?

肚子里正盘算着等会儿见了卢瑞该如何说出那说不出口的话的时候。王虹对谭飞娘接着说,压根就没料到没见到丈夫之前,老槐树下会冒出这么个女人,一时间,懵懵地竟觉得嘴巴不是自己似的了。

哪个大队的?干什么的?家庭什么成份?

那年头,人的警惕性特高。王虹的迟疑,更引起了那女人的注意。

在那女人连珠炮似地追问下。王虹对谭飞娘继续说,那看起来很威仪的女人,两眼就像把刀。想找丈夫生个儿子的邪欲早就烟飞云散。

老槐树下,王虹下意识地用一只从**鞋里裸露出的大脚拇指,在潮湿的泥板地上拱出个小坑坑,像是要掏出一道遁逃的地道。

王虹说她不记得是怎样从刀一样的目光中逃出来的。她说当时唯一留下的记忆,是感到自己的衣裳,象被刀子一件件地剥落。

谁料到,王虹这连卢瑞的影子都没见着的乌林街之行,竟会成为她有生之年上乌林街的最后一次。

谭飞是高中毕业生,嫁到观音墩后当了一名民办教师。王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谭飞丈夫在城里当工人,于是就近吃住在她家了。谭飞娘说,王虹不容易,你这当妹子的可得帮衬着她些。

自从那次很不成功的乌林街之行之后,原本就言语金贵的王虹,更是嘴紧了。

每天夜里,王虹待金花睡下后,便拢在谭飞备课用的煤油灯下捣鼓她那些积攒起来的碎布条条。她要做双鞋。然而,她却并非为自己。曾听她说,卢瑞成天吃住在刘家大院那种地方,其实也**够难为他的了。她还说,他有一回曾讲过,每次填什么表的时候,望着配偶成份一栏,他就想哭。

卢瑞哭没哭,谭飞不知道,但王虹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两眼红红的。

瞧着她密密麻麻把自己的欠意纳在鞋底上,谭飞就禁不住要寒碜她,他未必就穿呵。

王虹两眼便蒙上一团惘然的雾气。

可谭飞说的却是实话。上回王虹托人带去的那双布鞋,卢瑞收是收了,却托话回来,说以后不要再费神了。他说他有鞋穿。

3

缠住金花身子的病,抽丝似的不肯离去。

采药便成了王虹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队里休工以后,按**药医生开的方子,她就遍山遍野去挖,然后细细地洗尽**药根上的泥沙,连同自己的一番苦心一起投进药罐里。

然而,药渣在卢家后院瓜地上都堆起了一个黑色的小山,金花的病却不见有甚大的起色。最叫王虹揪心的是骨瘦如柴的金花那哭啼声——饿,娘,我饿!

谭飞的工资不高,一个月才十八块钱,隔不了三个月还得给她娘捎回几块。谭飞来王虹家后,虽然锅里的内容多了些,然而病秧子似的金花,小小的肚子像个漏斗,没过多久就又喊娘我饿了。谭飞怀疑金花吃下的饮食全叫病魔给吞了去。

于是,编**鞋到集市上换点零钱便成了王虹顶重要的一项经济来源。

如果不是那股割资本**尾巴的风,王虹也许就这么着惨淡经营一家子清贫的**子。但是这股风还是强劲地从北极村到海南岛把全国吹透。

饿,娘,我饿!

金花永无休止地喊饿声,像一把利刀,慢慢地割着王虹的心。已经好一阵子不敢上集市卖**鞋的王虹,有一天傍晚终于把手哆哆嗦嗦地伸向了生产队的仓库。

对于家里一下子多出来的一担红苕,谭飞开始并不感到奇怪,谭飞知道她们队里刚挖了一大堆红苕,她还以为队里分了红苕呢。叫谭飞犯疑的只是王虹。谭飞总觉得那几天她老是恍恍惚惚的,一双眼睛老是不敢与谭飞对视,躲躲闪闪像是眼里掖着**着什么东西。

渐渐地,谭飞发现只要王虹一在众人面前露脸,人们眼里便多了令人胆颤心惊的内容。

谭飞终于悟出了那一担红苕的来历。呵,谭飞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担粗粮,在那些被饥饿围困的人们的心目中的分量,决不是当今年轻人所能理解的。

墙倒众人推。

有**喊要查查王虹这几年的老底子,还有人夜里摸黑到生产队长家绘声绘色地说某个傍晚亲眼看见王虹挑着担红苕往家里跑。

几天后,王虹的保管员一职终于给免掉了。至于该怎么处分,生产队长说,待队干部开会研究后再定。

从此,王虹成天惶惶然宛如一只**下的惊兔。

  华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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