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很早就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偏僻闭塞的村子里,有一条小河,村里小学的一位老师天天到小河边接送自己的学生,数年如一日。
故乡也有条不太宽的小河,我和小伙伴们上学也必须经过这条小河。可是,我们却没有故事中的小伙伴们幸运——没有老师天天到小河边接送我们。听大人们说,还有一小学生从河上唯一的桥上掉下去淹死了。
记得上小学的前一天晚上,父母叮嘱自己的不是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而是“每天过河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并且还带了一脸的担忧和不安。
父母的话并未在我心里留下多大涟漪,第二天,天刚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大地仿佛还睡意朦胧,被喜悦兴奋好奇困扰了一个晚上的小伙伴们吆三喝四,叽叽喳喳的一蹦一跳向村里小学走去。
一条小河如蛇样穿行于全村,河水如梦般静静地安闲地躺在河床,显得是那样深邃而又幽远。河上,唯一的桥也沉静地横架在河面。那是怎样一座“桥”!三两根未经任何修斫的原木,贯于河的两岸,原木相互间谁怕挨着谁似的,排得开开的,它们中间,稀稀疏疏毫无规则地钉着一些木条。大概是为了防止河水暴涨时将桥冲走,大人们把桥基用土筑得高高的,桥便颤巍巍地悬在河的上面。
这就是全村人耕田种地、走亲访友、买盐看病、读书上街来来往往的桥么?
小伙伴们呆呆地愣在了河边,一会儿望望河对岸不远处露出了房屋的一角的学校,一会儿看看那横在自己眼前的颤巍巍,似乎略有动弹便会訇然入水的小桥。
不知谁“呜呜”地哭起来,接着大伙儿哭成一片。
一位小伙伴骂了一句,哭哭啼啼地往回走。一个、两个、三个……只剩下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小河边喑自流泪。
初秋的晨风轻轻地吹拂,河面泛起微微粼波,太阳已经爬得高高的,她彻底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河边走来一位老人,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手里提着一只竹筐。老人走到桥头,看看我:“小朋友,你哭什么?”
望着陌生的老爷爷,我怯生生的,只顾低头擦眼泪。
“不敢过河?”老人又问。
我依然没有吭声。
“来,我教你过。”老人放下农具,弯下腰,两手触地,手脚并用,向桥上“走”去。
“就这样过,就这样过。”
老人过了河,又用同样的方式回来。
老人上前拉我,“来,学我的样子,往前走!”老人边拉边说。
看到老人在桥上那桥摇晃晃的样儿,我突然想起大人们讲的有人从桥上掉下去淹死的事,我拚命地往后退。
“来,我再教你一次,手抓前面,手脚并用,一下子就过去了。”老人又一个来回。
我还是不敢。
“来,这样走!”老人做出婴儿爬行状,双手着地,双膝跪在桥面,向桥对面爬去。到桥的中央,老人故意用力摇晃桥,小桥剧烈的晃动。返回时,老人又用力摇晃,一边摇一边看着我:“看,不会掉下去的。”
我仍是心惊胆战,不敢挪动脚步。
老人一把拽过我,有些恨恨地说:“来跟我一起过。你连一座小桥都不敢过,将来还能做什么!”
或许是老人的真诚打动了我,或许是老人的话激发了我,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跟在老人身后,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学着老人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向对岸“走”。
终于到了对岸。老人站直身子,伸伸腰,两手用力捶捶,再拍拍满是泥土的裤腿。“这不过来了?今后就这么过!”说完,三步并成两步回到对岸取自己的农具。
我默默地望着老人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任自己的心砰砰地跳。
此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小伙伴们来去学校都由大人们轮流接送。而我,坚持学着老人教我的姿势过桥,不久也像大人那样,抬着头,挺着胸,大步流星地在桥上来去自如。
如今,那小桥已经被钢筋水泥桥取代,来来去去的人们或步行,或骑车,或乘车,往返自如,神情悠闲,安然自得。但那三两根树木搭成的颤巍巍的桥却永远摇晃在我的记忆里,那在桥上手脚并用“走”来“走”去的老人的形象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老人的“你连一座小桥都不敢过,将来还能做什么?”的话更是永远永远萦绕在我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