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安辛掏出一支烟点燃起来,继而打开厚厚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写起了扶贫日志。
刚刚开了个头,冒然来了两个访客。这么晚了,下屋场的陈发生带着他的老婆刘七秀还有如此兴致串门。昨天上午他们已经到过村委会**,是因为邻居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从他们家屋檐下的一只箩筐里捡走了母鸡下的一个蛋,他那癫癫疯疯的妻子刘七秀抓着那小孩不放,嘻嘻嘻抓着人家游村,孩子吓得魂不附体哇哇大哭,孩子母亲发现后,很气愤,夺过孩子后,一边将鸡蛋砸个稀巴烂,一边指责刘七秀装疯卖傻欺负小孩。刘七秀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她看到鸡蛋被她抢走砸烂,就知道她不友好,知道自己吃了亏,于是回家后结结巴巴向丈夫陈发生诉苦,发生也感到邻居过分了,对一个疯婆都不原谅,于是就带着七秀要去找干部**。当时安辛在忙其他活,是村委会主任黄达华为他们调解的,可是,陈发生对调解结果不满意,后来,夫妇俩又走进了安辛的卧室兼办公室,闹着要安辛来处理。七秀瞅见橱板上的一包已经拆开的饼干,想伸手去拿,但眼睛又在看着安辛,安辛心领神会,拿下饼干就往她的手里送:“吃吧,甜的!”安辛立马打电话联系下屋场的小组长,小组长也把陈发生的邻居带来了,在安辛的调处下,他们双双和谈,邻居也是通情达理,向陈发生夫妇表示了歉意,认为不应该与一个没有智商的邻居较劲。邻居还补偿二十元钱给他,陈发生打心眼里满意了。
都半夜了,安辛起身,笑迎询问他们这次来干甚事。发生说:“我老婆又想起你给的饼干好吃,又要吃了,缠的不行,嘈闹的睡不着,只好来村委串串,有饼干了哄哄给上两块。”发生如此一说,安辛忍俊不禁,继而回道:“没事没事,我有。”发生这大概只有三岁娃智商的脑瘫妻子也挺有意思的,当安辛再次从橱里拿出饼干递到她的手里时,对他直摇手,嘴里含乎不清地说着“谢谢”。发生说其实她心里并不糊涂,什么也知道了。随后他们又双双离去,安辛在星光下瞅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伫立良久……
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十子母云淡风轻,村的西边有一条小河流,曲曲弯弯,水流潺潺,两岸山花烂漫,远远看去,顺着河流总有一片轻柔的薄雾,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白色。十子母全村五大姓氏,五百余户人家,二千余人口,分十子母、上屋场、中屋场和下屋场四个自然村九个村小组。据说,早在唐高宗李治皇帝即位期间,这里就开始开基建村,当时,这户陈氏膝下有十个儿子,陈氏户主里里外外,山上山下,艰辛了得,终因积劳成疾,别下妻儿撒手人寰,苦命的女人从此挑起了荷重的家业。许多好心人进山劝其改嫁另谋生活,她不为所动,更有山外的流氓混混进村耍无赖,想占她的便宜,都因她刚烈不屈无法得逞。寒来暑往,星移斗转,她含辛茹苦,受尽煎熬,用中华民族伟大的母爱把十个儿子养育成人。后人不知她姓甚名谁,为永久怀念她,便把这个山村取名十子母。后来,陆续有罗、赵、黄、张等山外小姓迁来定居……
安辛穿过轻纱般的薄雾,走进了陈发生那间破败的屋子,说是屋子,哪里像居家之所啊,土砖垒砌的墙体多处被雨水冲刷,一根屋樑已经错位,一小片瓦砾顺着沉陷。“这是危房啊,千万不能再住下去了!”安辛一边看一边说。苦涩中,他拿起手机,联系上了支部书记赵有理,并请求他一起来陈发生家看一看。赵有理有些不高兴,大清早的,你城里人没事做,我村下人难道也没有一点家事,田里看水,地里摘菜,帮衬家务,哪样不要人去做?自从实施精准扶贫以来,一年多时间了,我这个村书记没早没夜,总是泡在村部,要不开会,要不填表,要不走东家入西家,可谓白天不吃不喝,晚上不躺不睡也忙不完冗繁的公务,干不完十子母堆积的公事,压力山大导致神经衰弱。有一次他到镇里开会,很晚才赶回家里,正要脱衣安睡,骤然手机叫个不停,村里有人打架,说是抓到了一个偷鸡贼,被村民打得半死,眼看出人命了,叫赵有理去杀杀水火。赵有理赶到,结果那个贼已经奄奄一息了,村民怕追查,都作鸟兽散走开了,赵有理报警并打120急救,才捡回偷鸡贼的性命。后来,**介入调查,一些村民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被处罚的村民对赵有理不依不饶,总是纠缠他,向他**,甚至有人说他与贼子是一伙的,吃里扒外,村书记喊警察来收拾老百姓就是汉**,有些老人见自己的孩子犯事被抓走,倚老卖老,赖在赵有理家不肯走,说要死给他看,赵有理窝着一肚子火,不知怎么去喷泄。赵有理天天都在为着这些霉**子的事犯愁,渐渐地就患上了失眠症,到了晚上翻来覆去总是睡意全无。起初,赵有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医生说他这是天长日久积劳成疾,是典型的神经衰弱症。赵有理说神经衰弱症是不是容易引发精神分裂,会不会得**?医生噗嗤一笑,说也没这么严重,但也得靠自己调理好。这个病就是由于长期处于紧张和压力下,出现精神易兴奋和脑力易疲乏现象。赵有理显然知道医生说话之保守,神经衰弱不就是精神疾病之列吗?
神经衰弱也好,精神疾病也罢,但工作总在做,没完没了,没日没夜,唉!这碗饭不好吃啊,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在岗位上的。你安辛来到十子母村任**,你也不掂量掂量,这十子母村到底谁是主角,谁是真正的“一把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简直有点不像话,越位!越级!还处处找村里的茬子,说村里有住着洋房洋楼的吃上了低保,有拿财政工资的当上了贫困户……言下之意是党支部、村委会还有他这个村书记徇私舞弊做了人情。你来搅什么呀?不该管的你捞着管,要你管的却压着不管,党支部安排你去县里多找些钱来用,你却无动于衷,一句“钱不一定是解决我们贫穷的**”拒之千里。如今,安辛早早走村串户,用官话来说是深入基层现场办公,老百姓需要这样的务实作风,**党更需要这样的干部,但你这样额上贴红纸——出头露面,岂不是贬损了他这个支部书记,安辛的威信上了,赵有理的威信自然就下了……赵有理越想越气,所以他决定不去,搪塞一番后,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当书记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赵有理没来,安辛联系村委会主任黄达华,黄达华说他在赶早圩,这个时候正是暮春,山上林间草蔓多或芦箕密的地方总是能长出野生的血脉菇来,它无需阳光,幽暗、阴森、潮湿是它最好的伙伴。血脉菇的生长方式也很怪异,它本身不会开花、结籽,它是靠产生孢子来进行繁殖的,孢子落在草根土壤里,就会产生菌丝,菌丝吸收土壤或朽木里的养分而产生子实体,这个季节,山里的野生菇长得又多又快,而且这种菇极其鲜甜,堪比山珍,大家特爱食用,所以成为俏货。黄达华老婆在山上捡了一篮“血脉菇”,他正在圩上帮替老婆卖菇。安辛给村干部逐一打了电话,最后,村委会的扶贫专干罗竹林和煤炭局一名叫胡过房的常驻队员赶过来。安辛是一个八零后的年轻人,出生那天,村子里几名孩子受读书无用论的影响厌学,瞒着父母前往沿海打工,蒙在鼓里的家长心急如焚,到处寻找未果,最后,全村人都齐心协力,踏破铁鞋寻找失联的几位孩子,直至十几天后,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吃不消”了才勾着脑袋回来了……安辛的父母期待儿子以后能安心读书,不畏艰辛,便取名安辛。他从省煤炭管理学院毕业后,因没考上正式编制,便通过熟人在县所属的王干煤矿做临时工,天天在煤井下折腾,而且一干就是两年,直至后来他结婚了,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吧,在新婚妻子涂雅芝的鼓励下,复考居然金榜题名,成了一名公务员,进入了县煤炭局机关工作,总算圆了父母亲的梦,安心了。如今,安辛青春正当时,下到村里历练历练,对一生的成长进步帮助是很大的。
安辛本来不打算惊动干部,他昨晚对陈发生夫妇的印象太深了,便决定利用早上的空儿独自走访一下,可谁知问题严重,连最基本的住房保障都难,蜗居摇摇欲坠的危房里,说不定一阵大风一场大雨就能分分秒秒把他夫妇俩压埋掉呢,这样他这个**和所有的十子母干部就犯罪了。安辛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国字脸带着苦涩和惆怅。安辛明知故问罗竹林:“陈发生的帮扶干部是谁?”罗竹林说记不太清了。其实,大家都清楚,陈发生的帮扶干部就是赵有理,罗竹林只是不好说罢了。倒是胡过房心直口快:“他呀,是赵书记帮扶的!”安辛怫然不悦说:“像陈发生这样的现状,我们应该怎么办?”
罗竹林比安辛还年轻,他是退伍军人,村委会因缺人手,去年通过镇里协调被聘用进来专门负责精准扶贫工作的干部,统称扶贫专干。他接过安辛的提问应答道:“关于贫困户危房改造问题,还是比较笼统复杂,一级一级申请申报,要一个过程才有可能解决。”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就要解决 ,在‘两不愁、三保障’的目标中,解决农村贫困户住房安全问题是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啊,难道就要等着危房垮塌了,把人压死了,我们才有所行动吗?”安辛对罗竹林的回应显然是不满意的。
罗竹林也有苦衷,他自知人微言轻,很多事好说不好办,决定不了,心有余力不足。一次,他在“两委”班子会上反映情况,说对贫困户的补贴标准不一,贫困户之间有意见,比如,张三与李四都种了同样面积的脐橙,可补贴的标准就是不同。赵有理大动肝火,点着指头道:“根据实际情况来嘛!面积相同并不意味脐橙树的数量一样,有疏有密嘛!何况伸出的手指都有长短啊,你就不会给他们解释清楚吗?”罗竹林心想,赵有理和安辛的工作风格不同,工作理念完全一左一右,老赵大事小事总是“我军岿然不动”,打着哈哈,疲于应付,应付一刻是一刻,混过一天赢一天;安辛则不然,坐不住闲不下,有一股消耗不尽的能源,激情燃烧,凡事都兴味盎然,苦苦执著,不求“一万年太久”,处处“只争朝夕”。罗竹林对脱贫攻坚的政策还是清楚的,贫困户危房改造问题他也说得出子丑寅卯来,但问题是扶贫干部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农村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极易顾此失彼,照顾了你,他就有意见,也闹着照顾,这样干部就会永远安心不了。就拿住房说事,关于建档立卡贫困户建房补助政策,有异地搬迁、有拆危建新、有统一规划、有**商品房等等。还有,怎么认定是危房,又不是扶贫干部和村镇干部拍板的事,那是要房管部门委托的第三方到现场去鉴定,要根据鉴定的等级来决定是否危房,是C级还是D级,为此补助的标准又不同,如果没有按程序来,群众提意见告状**,上面追究起来,那是不客气的……
见罗竹林迟迟不开口了,胡过房便打破沉默,说:“对于老弱病残、生活自理能力很低的贫困户,应该依靠政府兜底处理,像陈发生就可以集中供养,最好的方式就是送敬老院。”
安辛觉得胡过房言之有理,但罗竹林摇着头,露出哭相,说:“村委会早就考虑到这一步了,问题是陈发生很正常呐,他不肯离开家里,他算是很勤奋,家里养了几十只鸡,田里又种了水稻,政府接他们去敬老院的时候,他捶胸顿足哭起来。”
安辛他们站在门前的一块空地里谈着,一颗老态龙钟,高达20米的苦楝树经过一个冬季的煎熬,早已布满密密的新叶,开着紫白的小花。苦楝树是南方一种普通的落叶乔木,在十子母村好多人家的房前屋后、庭院道旁都种着这树。陈发生招呼站着的安辛他们入座不成,便走到一边去给鸡喂食了,刘七秀坐在屋檐下,拿着一只鸡蛋在手里溜来溜去,看那劲儿,还是蛮投入的。一会儿,七秀也许走了神还是玩久了忘却自己拿的**蛋,“啪”一声掉在地上,蛋清蛋黄瞬间从破壳里流了出来,七秀呀呀叫唤,用手捞着。发生连忙走过去吆喝她:“死婆子,打烂就算了,地下龌龊,快起来。”七秀见丈夫过来了,很快循规蹈矩,乖乖走开。一转身又看见安辛他们,心想他们怎么还在这里呢?怎么久久站着不走呢?平时家里连鬼都不上门呀……
这又不是,那又不能,总不能看着贫困户住危房吧。安辛说:“陈发生的房子是危房已是铁板钉钉,至于是C级还是D级我也不去信口雌黄,等到房管局来鉴定,按照县里C级每户补助一万五千元,D级补助二万五千元的标准,我们尽快帮助他改造好,钱不够,我来想些办法,让他夫妇少一点可怜,多一分幸福。”
“哎哎……你千万不能这么说呀!你是城里待久了,不知道农村的实际情况,你这样表态,会让自己没有退路,以后,你怎么去满足这村里的芸芸众生啊!”罗竹林埋怨起来。
安辛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这问题不要人去处理去解决吗?”
罗竹林一声叹气,说:“我是土生土长的十子母人,老表的心思我懂,你表态了,这边又解决不了,他就会像深春初夏出洞的蛇,牢牢缠住你不放。”接着,罗竹林又告诉安辛一个发生在邻村里的真实版故事,去年,一个帮扶干部下到贫困户家里,在谋划贫困户出路时,干部根据他家的实际情况,鼓励户主去城里参加泥水匠的培训,说以后有了一技之长,不愁脱不了贫。贫困户说,去学可以,但来来**,又要路费、伙食费、住宿费,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怕是负担不起呀!那个帮扶干部性子急,上头已经下了指标,每个干部要完成多少名额,否则就问责,所以他为了完成这个指标,病急乱投医,自作主张,信口开河,答应这个贫困户有困难找他解决。可是到了要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他却一脸无奈,两手一摊:“你可不要逼我跳崖啊!”双方僵持一段时日才平息好这一风波。
安辛自然晓得罗竹林的这番话出于好心,但要知道,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如果人人都做甩手掌柜,没有责任担当,怕麻烦、怕复杂,那国家还能进步和繁荣吗?难怪他在村部开会时,赵有理口口声声强调所有下去帮扶的干部不能在贫困户面前随便表态搞承诺,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有退路。表象看来是赵有理们在关心干部,爱护干部,而实际岂是工作踢皮球甩包袱,典型的不负责任行为啊。后来,下去的干部果真打着哈哈,对精准扶贫出工不出力,群众的问题简单变成复杂,小事情成了大难题,都不轻易表态,更不去扑下身子落实。党的政策再好,到了基层打马虎眼,岂不是画饼充饥?安辛没有理会罗竹林的善意提醒,他提出要接陈发生夫妇到村委会借宿,待落实住房后再安居他们。罗竹林说不行,基层组织所在地,会造成影响,何况村委会也没有多余的房子了,扶贫干部这么多,资料档案这么多,又要学习场地,又要文化娱乐,现在已经成“房荒”了。
安辛说:“那怎么办?”
罗竹林又来一点子:“干脆找一块空地给他们围一间板房,现在很多地方都是用活动板房过度,这个已经被国家认定是安全居所了。”
安辛想了想,说:“行,这倒是好办法,先把眼前火烧眉毛的事解决掉。”
陈发生不老,今年才四十出头,但不修边幅的脸上给人老态龙钟的感觉,他七八岁时父亲病逝,母亲种地把他拉扯大。二十多岁时借钱结婚娶了个女人不到两年生病去世,后来上山帮人伐木驮树摔伤了左腿,卧床半年后才勉强康复,随后又凑合娶了一个年岁比自己大五岁而且死了老公的女人做老婆并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没生活两年嫌日子穷带着儿子“跑路”了,后来被村里人发现,大家集聚一起,到城里把她母女抓回来,感情走不到一起,强按牛头总不是办法,陈发生便无奈办了离婚。此后,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给儿子找一条活路,便在山坳上养起了三黄鸡,规模虽然不大,但也能养活人。屋漏偏遭连夜雨,一场不可抗拒的禽流感,把快要上市的数百只三黄鸡一股脑儿悉数消灭,年迈的母亲遭致重伤,蹲在山坳望着鸡场,哭得死去活来。不久母亲一**,很快离开人间。从此,陈发生爬坡过坎来到不远的琳池职校打零工。职校没有养殖场,陈发生就没有用武之地,后勤主任与他沾亲带故,不好辞他,这时刚好有几拨阿姨因卫生难搞而不干了,便让他收拾卫生,拖地板、运垃圾、擦扶手、抹窗户、冲厕所,样样都干。这些玩意儿怎么搞倒不是问题,就是厕所里的卫生不好搞,学校还没有完全的自来水,而是用水泵通过电流抽到楼顶的水箱里。有时停电,水就无法抽上去,没有水是可以等一等的,但是学生吃饱了饭,上完了课,肚子里有屎就不能不拉,男生厕所还好办,没有水时顶多是把粪便积到大便池外,臭气把他熏得时间长了,竟然不觉得这里的臭味了。而女厕所就麻烦多了,女生粪便虽然比男生少了一点,但厕所里的日本国旗却到处都是,这日本国旗当时差点没把女勤杂工累弯了腰,后勤主任曾红着脸让她们把厕所里的日本国旗用手或夹子捡出来,以防堵塞下水槽。开始她们一头雾水,说厕所里不见什么日本国旗,当她们追问后才明白,原来就是那些红红白白、摊满便池、甚至角角落落里被女生用过的**纸。她们很生气,感觉被捉弄了似的,当她们仔细看一看女孩子用过的那些**纸,一下子又觉得真像,就骂日本人好好的国旗怎么设计那么个形象,早年听老年人说日本的国旗像膏药,没想到这几年他们的国旗又让人形容成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了。这都是当年**侵略造成的心里后果,更何况多少年来日本首相总是右翼,有事没事高调参拜他们的那个****神社,让受害国家的老百姓恨之入骨,变着法子对他们发泄。这个又臭又累又恶心的岗位谁都不愿意干,没多久,这些女勤杂就自动退出校园,另谋出路。学校一时半会找不上人,陈发生来了,便叫他顶着。正是这期间,有人为陈发生做媒,一名老师的妹妹患有脑瘫,但总得嫁人,陈发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居然答应了。娶了脑瘫妻子刘七秀后,他就辞掉了勤杂工作,回到家里靠小种小养维持家庭生活。
安辛与陈发生聊起来,说:“你老婆脑瘫了,没法赚钱,但你要找个事情做一做啊。”
陈发生说:“农村人,眼光看不远,我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只在地里种种瓜菜和水稻,家里养点鸡鸭换些零用钱。”
听罢,安辛的确感到发生很可怜,再瞧了瞧他,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又老又黑,身上穿的衣服全是洞洞。安辛没有准备施舍钱物,但他不能自己地将身上一件**成新的夹克衫脱了下来,递给坐着的发生,要他穿上,然后又掏出两百元钱给他。安辛心想,发生穷并非好吃懒做的穷,而是命运捉弄的穷,他扶得起,钱不会白搭。陈发生先是开颜的笑,后来接过安辛的衣服和钱,眼泪就出来了,他用手背抹着莹莹的双眼,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干部,平时啊,不要说干部,就是老表看到我也是躲得远远的。”见安辛人好,聊谈就不会那么生疏了,接着又说:“我家不像家,老婆癫癫的,但也总不能饿死,看看政府能不能在养殖业上补助一点,我想把我娘原来的那个山坳重新搭起来养鸡。”
安辛感慨万千,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这个被蛇咬过的贫困户却要重操旧业,勇气可嘉,精神可嘉啊。安辛却还要试探他的实际想法,反问道:“你没人手没技术没资金没市场,以前又失败过,你还想养三黄鸡呀?”陈发生挠着头皮,说:“我不怕,没人手,我少养一点;没技术,我跟我娘一起养过,懂得一点,再一个,我可以学;资金问题,市场问题,我想,有你们哩,假如没有你这样的干部在这里,我就不会去想这个事了。”
安辛听得舒坦,国家脱贫攻坚的利好政策就是可以提振贫困户的信心啊。安辛随后答应给他申报养殖补助款,并说:“今后,你不需要跑来找我,我会尽快帮你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