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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秦王府中养了许多下人，这放在寻常王府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秦王府中的下人却是不论男女，不论年龄，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寻到。有的原先便是一直服侍管家的奴仆，有的是饥不择食要饭要到秦王府时被收留的，还有的是打在娘胎起便定好要来王府侍奉的。还有的，则是些根本不知道来路的人。这些人若是想进入秦王府侍奉，那是再简单不过了。似乎连那缺胳膊少腿的**秦王伏芳德也会收留在府中，多少找些事让他们去做。
而眼前刚刚侍奉叶挽郡主回屋休息的两名奴婢，一个叫玉儿、一个叫珀儿。令人疑惑的是这二人竟生得一副模样，可不论是谁询问，她二人都一口咬定俩人非亲非故。可叫外人看来，不论是神态仪容亦或举手投足皆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平**里二人更是奴婢中少见的古灵精怪，这似乎也跟郡主待她二人更似姐妹般有关。毕竟玉儿和珀儿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这不，正离开郡主屋时，二人已开始嚼起了舌根。
玉儿幽幽叹了口气，“珀儿，你可瞧见送郡主回来的是甚么人？”
“我可没瞧见，不过听扫地的小厮说是位脸色苍白、气虚不足的公子。”
“哎呀，那小厮懂什么！这人呀，就是那安阳府的六公子！”
“安阳府的六公子！”珀儿赶忙捂住嘴，但这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笑容，“我记得我记得，自打小，郡主一个人回府时，便都是那个安阳府的公子送回来的！”
“可不呢！依我看，莫不是那穆公子对我家郡主有意？毕竟也是自小相识，又时常——”刚说到这儿，玉儿已感到些许的不对劲。只一回头便瞧见了方才自己亲眼看着进屋的叶挽郡主柴文意。当下便跟失了魂似的，赶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吓得不敢再看柴文意。
“玉儿姐！珀儿姐！你们说什么呢！我可是尽数都听到了！”怀中抱着一只不知从那冒出的白狐的柴文意装作气鼓鼓的样子，一派要责罚二人的模样。
不过可别瞧玉儿吓得捂住脸，可实际上二人压根没带怕的。反倒是更有甚者珀儿笑嘻嘻地冲柴文意作揖，“郡主，我和玉儿是在担心您的大事，毕竟我们三打**一块儿长大——”
说到这儿，只见柴文意此番已是涨红了脸，她赶忙打断珀儿，“珀儿姐你别说了！”
“好好好，珀儿就不开郡主玩笑了。只要郡主幸福，我和玉儿再也不说玩笑又有何妨？”说着，珀儿还用胳膊杵了杵一旁的玉儿。玉儿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见柴文意依旧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珀儿便越说越起劲，“毕竟郡主豆蔻已过，那别家的**这个年纪都早已嫁人，我们做奴婢的，可不得为郡主多想想，多掌掌眼。那未来的驸马爷需得好生待我们家郡主——”珀儿说着，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画风一转，“我和玉儿不也得寻个好主子嘛！若未来的驸马爷不喜欢我们，郡主你到时候可得护着我们。”
“行了行了，就珀儿姐嘴贫。”柴文意听珀儿这么一说，倒想起心中正事，当下便寻了个旁边庭院里的石凳坐下来，慢声慢语地冲玉儿和珀儿说道，“玉儿姐和珀儿姐虽是奴婢身份进的府中，可我从来都把两位姐姐当朋友看待，我们之间没有主仆之分。若是将来文意有幸出嫁，希望二位姐姐也能够就此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文意会给足二位姐姐银两，不求时常联系，但盼二位姐姐也能寻得一个好人家。”
听了柴文意的这段话，周遭的虫鸣便有些刺耳了。是的，即便是寒冬月，微弱的虫鸣在玉儿和珀儿听来也刺耳得很。
珀儿有些急了，一步作两步的来到柴文意跟前，“扑通”一下跪下，一旁的玉儿见状也跟着跪下。柴文意见状，心中大惊，急忙起身想搀扶玉儿和珀儿起身，岂料二人身躯竟像千斤重，柴文意不得抬起本分。
那珀儿狠狠地磕了一头道，“郡主莫不是要赶我二人走——”
玉儿也是带着哭腔，“郡主，我们仗着郡主的抬爱，不辨主仆之分，是我们的错。但是请郡主不要赶我二人离去，就算是郡主出嫁了，我们也希望能够服侍郡主一辈子，那便足矣。”
“可是——”柴文意有些不解，她近**来脑海中时常浮现这个问题，今**正好寻了机会说出来，没想到二人的反应如此之大，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柴文意慌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二位姐姐快起来吧。若是再这样，文意便陪着二位姐姐跪下！”
那二人一听，赶忙起身。柴文意亲自掏出布帕替玉儿抹去眼泪，“玉儿姐怎地哭了，这可不是文意心中那个什么事都能摆平的玉儿姐哇。”
那玉儿听了柴文意这般说辞，原先止不住的泪水竟伴随着**不住的笑声而戛然而止。像是有先知似的，原先被柴文意抱着的白狐窜到了柴文意肩头，紧接着柴文意便紧紧抱住了玉儿和珀儿，轻声道，“二位姐姐对我的好，文意都知道，文意全部埋在心里的，念念不忘。”
说到这里，珀儿和玉儿才想起来询问白狐的事情。
此刻，白狐很是乖巧的又躲进了柴文意的怀中。柴文意解释道，“方才回屋时它躲在我屋中偷吃蜜饯。起初我也惊讶，要知狐狸难见，白狐更可贵。我虽被吓了一跳，然见它前爪处有伤便想替它包扎。它倒是也不怕人，待到将它的伤口处理完毕后，便又赖着不走了。不注意便钻到我怀中，寒冬腊月，抱着这小家伙怪是暖和，我便想着就此养它了。”
珀儿和玉儿听后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似是看出了珀儿和玉儿要问什么，柴文意抢先说道，“若是名字，我想好了，便叫小狸如何？”
那白狐听到了“小狸”两字，便“嘤嘤”叫了两声以作回应。想是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珀儿和玉儿还正奇怪这白狐如何出现在府中时却也被小狸的叫声给吸引了注意，当下，三个女孩子便围着小狸有说有笑起来。
再说穆清明辗转反侧，心中再三思量，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秦王府前。
直到此刻，他仍然为三嫂尹月娥之事而忧心。要说尹月娥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全赖昨夜替自己去寻钟氏女，待回来时便像换了个人似的。穆清明将此间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如此身体便像不听使唤似的，待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秦王府前。
要论穆清明来秦王府的缘由，大抵可以归结为一个人，便是宫中御医钱有三。穆清明希望借柴文意之手，请得钱有三替尹月娥看病。要说此事也当**不难，那御医钱有三是一定会卖叶挽郡主柴文意的面子的。若是不卖，那至少秦王伏芳德的面子还是肯定管用的。而柴文意与穆清明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何况今**早间，柴文意得安阳府所赠宝珠夜明。穆清明打**与柴文意一同玩闹，深知叶挽郡主虽表面温婉，然内心谈不上好强却也不愿平白亏欠别人。因此受了这宝珠夜明的柴文意若是听闻穆清明所求，定会答应相助。可如此简单的事却始终令穆清明难以开口。也不知怎地，说是不想麻烦柴文意也有一分缘由，但终归却是不想向柴文意所求，更不愿让柴文意以为今**之所求乃返还夜明珠之馈赠。为此，哪怕是已经到了秦王府前，穆清明依然不知究竟该进还是不进。
就在这时，早间便一直于门前扫地的小厮探上前来，“来人可是早些时候送郡主回来的安阳府穆公子？”
穆清明被小厮拽回了现实，他有些慌乱地理了理衣袖，“在下穆清明，确是安阳府穆氏子孙。”
“敢问公子在这秦王府前踱步是何意？亏得今**秦王面圣，若是寻常时间，似穆公子这般鬼祟之迹，恐怕就得惹来暗门的侍卫一探究竟了。”
穆清明心中困惑，这面前扫地的小厮说起话来竟这般无理，自己怎么说也是安阳府将门之后，可这眼前的小厮非但没有主仆之分，反倒说起话来咄咄逼人，毫不客气。甚至直言自己鬼祟之迹，如此倒叫穆清明多了分疑惑。好在他的心思此刻全在如何与柴文意开口上，便依旧客客气气地冲小厮作揖，“在下是来寻访郡主的，麻烦你给郡主通报一声。”
那小厮听闻，上下打量了一番穆清明，**起早时一脸苍白、浑身无劲的模样，此刻穆清明的脸上多了分血色，之前干瘪的脸颊也饱满起来，看起来倒有些名门公子的贵气了。
“既是如此，还请穆公子在府外等候，小的这就跟郡主通报去。”
“府外？”穆清明皱了皱眉头，自忖道，“往常时间，自己来秦王府寻人，不是与父兄等人，便是自己从屋瓦之上偷偷进入。可今**无奈自己武功尽失，只得按平常宾客探访之礼，由正门请求拜见。然今****是可笑，这秦王府的小厮未免也有些太过目中无人，甚至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若是寻常府上，有客人拜访，怎的也先请至正厅，不求沏茶糕点，至少也提供座椅凉亭好生安顿。岂料这小厮竟让自己站在府外等候。”生气之余穆清明更觉平生未见，实是好奇。
好在穆清明并没有等多久，只半柱香的功夫，那小厮便返回府前，“穆公子，我家郡主有请。”
说着，穆清明便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王府。
都说秦王伏芳德为人清廉，穆清明一瞧果**如此。这府中庭院的陈设无不老旧，与自己幼时的记忆如出一辙。就连那庭院中摆放的石椅，也是磨平了表层。想当年自己还曾顽劣地躲于石桌下以此逃避爹**呼唤。
穿过前院，位于正中的是秦王与王妃的住处。说来也是一段佳话，寻常王府中，王妃是有单**的住所的，尽管要**一般的妻妾富丽堂皇得多，却终究也只是忧愁闺中人。然而秦王伏芳德除了王妃程泪之外再无他娶，是故秦王府中不再设置多余的住所，王妃通常是与伏芳德同居一屋的。“兴许是因为秦王尚且年轻——王妃程泪更是年方二十，风华绝代，是故暂时才没有纳妾。”穆清明这样猜想着，面前的小厮冲自己开口道，“穆公子，小人就送您到这儿。我是秦王殿下的家仆，郡主住所周遭自由郡主府的下人替您引路。”
“郡主府？”禁小厮这么一说，穆清明方才想起，以前柴文意同自己提起过，这秦王府内套着一个单**的居所，里面庭院、正厅、住所等一应俱全，包括其中的奴仆也都是完全**立于秦王府而只听从柴文意的吩咐。这是伏芳德为照顾未出嫁的柴文意而刻意设置的府中府，亦是所谓的郡主府。
“穆公子不应该不晓得个中的缘由吧——”
穆清明寻着这个女声探去，是名个子甚矮却面容姣好的女人，看其服装，大概是名奴婢，再看其站于郡主府前，穆清明猜测这便是小厮口中郡主府中为自己引路的奴婢了。
“穆公子小时候，不是经常来过吗？”虽为女婢，却说话如此傲气，连秦王府的小厮都自愧不如，如此女性，不是珀儿又是谁？
那小厮见珀儿往这边走来，眉间一皱，便逃命似的赶忙冲穆清明行礼，先行告辞。等到珀儿走上跟前时，便只留得穆清明**自一人面对。
“敢问这位姐姐——”穆清明既已确定来人是郡主府的，看在柴文意的面子上便恭恭敬敬地问候对方。
哪知对方更是傲慢，双手抱在胸前，竟斜眼瞥见穆清明，“穆公子贵人多忘事啊。”
这让穆清明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看对方的意思，似乎自己认得对方，或者说自己应该认得对方。
“也罢，毕竟穆公子安阳府将门之后，必不会将我等女婢之流放在眼里，既是不知，便无需再知。请随我来吧——”话毕，便不再瞧穆清明一眼，转过身去，径直向前走。
“文——”穆清明改口，“郡主她状态可好？”
“今**早些时候不正是你将郡主送回吗？你自己都不知郡主状态如何，却问我何故？”珀儿依旧没好气的回答着。
穆清明对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颇感无奈。
“郡主偶感风寒——所以——”
“你既已知道我家郡主害了身体，却又为何一天之内再次叨扰？”
穆清明一时语塞，老实说他自己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而再三犹豫是否要与柴文意见面。
珀儿一说起来便止不住话匣子，语句间尽是责备和恼怒，“我家郡主尊贵之躯，平**里**解人意、待人亲和，更有芙蓉不及、水殿风来之姿。怎的你安阳府一夜后便玉惨花愁，连话也不怎么说了。我还当你此番是赔礼请罪，岂料见你两手空空，若非郡主有令，我早已将你赶出府外了。”
穆清明刚想说什么，那珀儿又接着说道，“想我郡主府上下，无一人不想与你为难。可叹郡主红颜胸襟胜须眉，让你个安阳府小人安然进府。休怪我没提醒你，你自己进去与郡主赔罪去吧。”
珀儿将话说完，穆清明已经被领到了熟悉的地方，便是柴文意的闺房门前——自己以前常来这儿寻柴文意玩乐。可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懂事之后，自己便再没来过柴文意的闺房了。
见穆清明驻足在门前，珀儿不耐烦地说道，“郡主说了，安阳府穆六公子可入。”
穆清明顿足，先是冲门口深深作了一揖，“如此，卑职便得罪了。”如此说完，方才踏足进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