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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穆清明说出“顾师言”三个字时，眼前绝**子的面容出现了一瞬间些微的抽搐，即便她用衣袖半遮着脸庞，但这一切都被穆清明捕捉下来了。于是他继续说道，“顾师言镇神头棋局原有三十四手，可流传至今却只有前二十九手。而我四哥却参透至棋局的第三十一手，可谓是当朝第一人。在此之前，连已经仙去的当朝国手沈珏都未曾涉足镇神头棋局。”
“哼，未曾涉足——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女人突如其来的大笑，穆清明隐约觉得对方似乎跟镇神头棋局颇有渊源。因而当下便打定主意，看能否再继续追问问出些什么关于镇神头的事情。
“晚辈敢问前辈为何发笑？”穆清明作揖。
那女子有些不耐烦，“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你看起来老吗？”
宛若个少女在撒泼一样。
这让穆清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你叫我柴教授吧，这样我还高兴些。”
“柴——教授？”穆清明心下嘀咕，“若往前推个百二十年，柴姓并不稀奇。可放在近六十年，柴姓可是前朝皇家的姓氏。放在当朝更是违禁姓氏。只有像柴文意那般由先皇御赐许可，才可继续以柴姓自居。再说教授。教授原先指民间教给专业知识、授课授业之人，后变成学官称。并且自前朝起便只有皇家子女的教师，才被称作教授。而自古便有不成文的规定，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怕是饱读些诗书的奇女子，也不可能成为皇家子嗣的老师。可这女子让人称她为柴教授，又这般年轻。难道又是前朝遗孤？但这教授一称又是为何？她这教授是哪家的老师，还是说只是单纯说着玩笑话？”
见穆清明又在那边懵不吱声兀自想着什么，柴教授便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音量，“穆姓小子，你又在那儿兀自嘀咕些甚么？”
“晚辈不敢，只是不知柴教授怎的——”穆清明话说到一半，却把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只因他感觉如果自己贸然询问这柴教授的身世，恐怕会惹到对方不悦。
“你不用支支吾吾，不就是好奇本姑**身份嘛——”柴教授终于转过身来，面对面地望向穆清明，“嘿，本姑娘还就不告诉你！”
“姑娘不说清明便——”穆清明再一次话没说完便被呛了回去。
“放肆！姑娘一说也是你能叫的！”柴教授杏眼圆瞪，怒视着穆清明。只是这申请放在这般天仙美貌的面容上竟一丁点威慑都没有，反倒显得俏皮可爱。可她浑身的武功却又叫穆清明不敢不卑躬屈膝。
“清明不敢——”
“刚才还晚辈呢，现在又没大没小起来？”
“这——晚辈方才见柴教授貌若天仙，便有些得意忘形，如有冒犯到柴教授，还请您多多包涵。”
“本姑娘倾国倾城还用你夸？再者，本姑娘貌美，你在那儿得意些什么劲？”
穆清明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丝毫不输七郎穆仲秋，到底是兄弟二人。不过他口中也并非虚言，“只因晚辈可惜自己有生之年虽无曹植之幸见到昔**洛神宓妃，却又不禁暗自得意。因为恐怕曹植到了今**见到柴教授，再与那洛神相**，‘如斯之美也’怕是只能用来献与教授了。”
“**不通，乱引典据！”嘴上这么说着，穆清明明显能感觉柴教授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穆清明见柴教授稍稍缓和了些脾气，眼珠子贼溜一转，便问起了心中所想，“晚辈斗胆敢问教授，为何要晚辈来此？”
“本姑娘叫你来的吗？分明是你自己闯进这暗门。”
穆清明自忖果**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连同皇宫与外面的密道所在就是暗门的旧址。
“晚辈该死，饶了教授的清净。其实晚辈只是想借道此处离宫，如教授不介意，还请行个方便。”
“这到了伏越朝，百姓竟如此放肆，这皇宫岂是你一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柴教授不依不饶，“当初伏龙兴义篡权夺位，他小子自己也知道这皇位坐的不踏实。所以破天荒地允许百官百姓称呼皇帝为官家。这惺惺作态又装模作样的假仁假义，搞得伏越连个对天子的称呼都没**一，没大没小毫无礼仪。”
穆清明不敢接话，先皇伏龙兴义是开国圣帝，岂是他敢跟着符合议论的？
“别家的开国皇帝史书上均记载为千古一帝，这伏龙兴义怕是享受不了这个待遇吧。更别说把皇位传给弟弟，怕是总览全史也寻不到这样的事情吧，终究是个黄袍加身的小贼罢了。无远见、无谋略，只会玩些权数而已。”柴教授喋喋不休地骂个不停，却见穆清明并未附和，因而转头问道，“穆姓小子，你不是想知道本姑娘找你来作甚吗？本姑娘是有件事要你帮我做。你可愿意？”
“教授何不先说明何事再问意愿？”穆清明战战兢兢，从这女子方才的表现和说出的话来看，他已隐约感觉此人必与前魏柴姓宗室相关。因此哪怕是冒着大不韪有可能惹怒对方的可能性，他也一时间不敢轻易答应。
“哼，你不敢答应的原因本姑娘心里跟明镜似的。晓得你心中所想。我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既然你仍有顾虑，我们可以交换。”
“交换？”
“你替我做一件事，我教你武功。多的不敢说，只需这一招，下回再遇上公羊小子可保你全身而退。”
穆清明对绝世武功什么的向来都不是很感兴趣，更何况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现下他并不需要甚么甚高的武功去救出柴文意。因此他心中便萌生出另一个要求，“晚辈不求武功，但求一事，此事可解晚辈心中疑惑。”
“呵，本姑**功夫可向来不外传，你还不稀罕要？”穆清明这么一说倒叫柴教授有些恼火。她自觉武功天下第一，谁也瞧不上。更是从未外传过武功，如今好不容易狠下心来为了心中所思之事拿自己武功交换，却曾想对方并不在意。又念及自己当前孤身一人，一身武艺定是难寻继承，于是愤怒之余还带有一丝落寞，“怎么，你是嫌我年轻，不相信我能教出个什么东西吗！”
穆清明不敢说话。
“本姑娘告诉你，你别看我这样，实际上论年龄，本姑娘可作你太姥姥！”
穆清明其实并不意外，虽然这柴教授生的国色天香的面容，可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年纪，只不过穆清明猜测她是为了遮盖容颜而戴了人皮面具，可这样的猜测实在有辱眼前这位一代宗师的风范。不过他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见穆清明依据趴在地上跪着，连头都不敢抬，柴教授终于是服了软，只见她长叹一口气，话语中饱**万般无奈，“好吧，那你且说来听听，是个甚么事。不过我虽然活得久些，却不是什么神通，未必会懂。”
听柴教授这么说，穆清明才缓缓抬起头来，跪坐在地上，“方才听前辈的口吻，晚辈斗胆猜测教授对前朝国手顾师言的镇神头棋局一事知之甚多。不知——”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就说清楚了。你这问到一半，难不成叫本姑娘把此事讲个长篇故事给你听？”
“果然，这位柴前辈知道许多。如她所说按年龄可做我太祖辈的话，又是柴姓皇族，兴许可能见过顾师言本人！”穆清明这样想着，试探性地询问道，“敢问教授可知道那镇神头后五手究竟是哪五手？”
“你方才不是说了你那个甚么文武全才、**肩顾师言的四哥已然破解了镇神头棋局嘛？还要我作甚？”柴教授讥讽道。
“事实上镇神头棋局第二十九手后顾师言便已看看落入下风，最后五手堪称起死回生之招。我四哥也只是凭借猜测多破解了两手。然而却于最后一步解两征势处苦思不得其解。只不知顾国手的解两征势是何妙招才让那东淮王子伏案认输。”
“你口中的要事就是这个吗？”不知为何，穆清明突然觉得柴教授的口吻中夹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是的。如能得此解答，晚辈愿在不辱大义的前提下为教授之事赴汤蹈火。”
“哼，好一个不辱大义。本姑娘不怕告诉你，本姑娘也知道你心中早有猜忌，我就是魏文宗柴贞的妹妹柴亦珠。我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本姑娘叫你做的事就是为我大魏做的事。如何，有辱你这伏越臣子的大义吗？”
穆清明有想过柴亦珠是前朝皇室，却没想到竟是魏文宗的妹妹，这着实令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而且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到了今朝，魏文宗的妹妹却还活着，身手如此矫捷倒还可以用她武功高强解释。那她身居暗门旧址穆清明却是万万也想不通的。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按辈分算的话，魏文宗是前魏后数第三任皇帝，那他的妹妹柴亦珠算来该当是柴文意的姑太。
穆清明依旧处在震惊中而张大嘴说不出话来的面容不由得惹得美人发笑，而这柴亦珠美人微笑转星眸却是月华羞。
“怎么，如何？有辱你的甚么大义吗？”柴亦珠再度发问。
“晚辈不敢忘记家父从小教诲，虽不求提携玉龙为君死，但求清白在人间。”穆清明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来不再跪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眼前的柴亦珠，坚定的没有一丝犹豫。
“哼——穆姓，你是安阳府穆忠的儿子吧。一降将，叛徒之家谈什么忠字？”
穆清明没有反应，其实他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父亲作为前魏的降将，这忠字是忠于何人。
“罢了，本姑娘也没有资格说你们家，毕竟我也算个叛徒。”说完柴亦珠竟自己仰面大笑起来，全然没有了方才大家闺秀般的端庄姿态。此刻的她就像个行走江湖的豪杰女侠，笑起来能让人感受到江湖豪情。可笑着笑着却又滑落了几点泪珠，又哭又笑疯癫无常。
只过了一会，柴亦珠便用衣袖抹去泪珠，正襟说道，“方才与你说笑罢了，你大可放心，本姑娘要你做的，是为伏越百姓谋幸福，是为伏越天子解忧愁的大忠之事。”
穆清明望着眼前捉摸不透的柴亦珠，却莫名的有股亲近之感。不知是否源于此人是柴文意姑太的缘故。可他又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绝世**的面容代入柴文意姑太的角色。
“至于你说的那手解两征势，本姑娘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你换个事吧。”
穆清明想了想，复又问道，“晚辈翻阅史册之时发现有前朝史官说道顾师言棋局实有上下两册，后因战乱遗失于朝京附近。坊间流传的镇神头前二十九手实则为上册，剩下的棋招被记录在下册中。且这下册的下落同衍川州桥有关，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另外——”穆清明回想起了柴亦珠听闻自己提到沈珏时哈哈大笑的神情，“沈国手是否和镇神头相关？毕竟顾师言对弈之事也不过是五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沈大人理当关注过此等重要的棋局。”
柴亦珠像个小女孩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让本姑娘来数一数哈，坊间流传上下册是否是**的；下册是否与州桥有关；沈娃子是否同镇神头棋局相关——这三个问题了呀，你选一个，想知道哪个？”
“这——”穆清明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全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你又不是棋院的子弟，看你也不似想做未来国手的样子，那你这娃娃为何放着本姑**神功不学，却对镇神头棋局这么感兴趣？”
穆清明刚想回答，却一时语塞。是啊，起初他想找寻镇神头棋局原貌是因为自己的四哥因其而失了心智，他想着如果能破解镇神头棋局便能让穆巧祈了却一件心事从而回归正常。但是现在穆巧祈已然是恢复了精神，甚至牵扯上未闻名府后穆清明隐约觉得四哥更像是装疯卖傻，事情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尔后自己对棋局的执着源于穆巧祈让自己参悟棋局最后一手从而掌握见招式和拆招式。可自己现下又无需去救出柴文意了，更是不再需要练就什么剑法了。从而也就不需要参透镇神头棋局了。退一万步，就算仍需以神功加身，方才这柴亦珠前辈也说了可教自己神功，无论如何去想，都已不再有纠结镇神头棋局的必要了。这样想着，穆清明陷入了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