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卡迪斯侯爵出征阿哈玛。

斐迪南国王听说了扎哈拉卷起的风暴后，愤怒不已，不过摩尔人的暴行来得正是时候。此时卡斯蒂利亚与葡萄牙的战争已经结束，西班牙贵族之间的**也大多被平息。因此，卡斯蒂利亚的君王们转而想到所怀有的雄心壮志，即征服格拉纳达。对**教满怀虔诚的伊莎贝拉，也向往着看见整个半岛从异教徒手中收复；而斐迪南——在他身上**的热情与现世的政策融为一体——则渴望地盯着摩尔人那片肥沃的领土，在这领土上布满了富饶的城镇。哈桑轻率或鲁莽地抛出了燃烧的木头，这将会引起熊熊大火。斐迪南是不会去扑灭这场大火的。他立即向边境上所有的州长和要塞司令发出命令，要求各处驻军保持高度警惕，准备将战火打到摩尔人的领地。

在斐迪南与伊莎贝拉共同的宝座周围，聚集有众多英勇无畏的骑士，其中之一便是卡迪斯[ 西班牙西南部港口城市。]侯爵堂·罗德里哥·庞塞·德·利昂，他身居高位，有着远近闻名的高超武艺。由于他是这场**中出类拔萃的武士，指挥着许多冒险行动与战斗，所以应该对他作一点特别的介绍。他1443年出生于庞塞家族英勇的世家，刚成为青年的他就在战场上显示出了卓越的本领。他中等身材，肌肉发达，体格强健，力量无穷，很能吃苦耐劳。他那褐红色的头发和胡须卷曲着，面容显得坦率而慷慨，皮肤红红的，略有天花的印记。他善于克制，颇有节操，英勇而机警。他对属下公正无私，宽宏大量，对同级表现得率直而高尚，对朋友满怀爱心和忠诚，对敌人则既凶猛威严又很有雅量。他被同时代的骑士视为榜样，当代的史学家把他比作不朽的熙德[ 11世纪与摩尔人作战的西班牙英雄鲁伊·迪亚斯（Ruy Diaz）的称号。]。

这位卡迪斯的侯爵在安达卢西亚占据着十分广阔、最为富饶的区域，包括许多城镇和城堡，他可以从自己的属下和随从中组织一支队伍投入战斗。得到国王的命令后，他怒火中烧，渴望到格拉纳达王国里去进行突袭，大显一番身手，从而给这场战争一个辉煌的开端，也让在扎哈拉被占领中受到侮辱的君王们得到一些安慰。由于他的辖区靠近摩尔人的边境，容易遭到入侵，所以他总是收买有不少、暗探或向导，他们大多表面上归附摩尔人。他将这些人派往各处观察敌人的行动，以便提供种种边境防御的重要情报。一天有个暗探来到马切纳镇见侯爵，报告说摩尔人的阿哈玛镇驻军稀少，防守不严，可以袭击。这是一个人多富裕、地域广阔的地方，离格拉纳达仅有几里格远。它位于一个岩石众多的高处，周围几乎完全被一条河流包围，有一座要塞保卫着它，而且只有通过一处陡峭崎岖的山坡才能进入。由于卡迪斯地势险峻，加之它处于王国的中央，导致其防守松懈，所以现在它诱使着**徒去进攻。

为充分探明这座要塞的情况，侯爵暗中派遣一位深受他信任的老练武士前往那里。他名叫奥尔特加·德·普拉多，是个机灵敏捷、勇猛顽强的人，云梯队队长（进攻时专门爬上要塞墙壁的军队）。普拉多加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到了阿哈玛，在它城墙下悄无声息地踱着步，时而把耳朵贴到地面或墙壁上。每次他都仔细辨别着哨兵有规律的步伐，以及换班时传来的口令。在发现城镇如此守卫着后，他又攀登上城堡，这里一片寂静。他用望远镜全面观察着高耸的城垛，看见没有任何哨兵值班。他还注意到一些可以用云梯爬上城墙的地方，并记住了换班时间，在作过一切必要的观察后便撤回了，丝毫没被发现。

普拉多加回到马切纳镇后，确信地向卡迪斯侯爵报告说，借助云梯攀登上阿哈玛城堡进行突袭是可行的。于是侯爵与安达卢西亚的行政长官堂·佩德罗·恩里克斯、塞维利亚司令堂·迭戈·德·梅洛、卡蒙拉要塞司令桑乔·德·阿维拉等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大家一致同意给侯爵提供增援。在指定的这天，几位司令官带领部队和侍从聚集在马切纳。只有首领才明白此次行动的目标或前往的目的地，不过仅仅知道将进入由来已久的敌军摩尔人的领地进行袭击，也足以激起安达卢西亚人的热情来。为了取得成功必须保守保密，行动迅速。很快他们带领3000轻骑兵和4000步兵出发了。他们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经由安提奎拉[ 古西班牙的一座山镇。]，艰难地穿过峰峦起伏的山脉一处处崎岖荒寂的山隘，或阿雷塞菲连绵不断的高山，把所有行装留在叶加斯河岸，以便随后带去。这次行军主要在夜晚，整个白天他们都按兵不动；营地里不能有任何声音，也绝不能升火，以免让烟雾暴露。第3日天色暗下来时他们继续行军，在高低不平、危险重重的山道上能走多快走多快，终于在午夜时进入一个不大的深谷，这儿离阿哈玛镇只有半里格远。他们在此暂时停留，因为在2月底这个漫长的黑夜经过强行军后，都已十分疲乏。

卡迪斯侯爵这时才向部队说明此次出征的目的。他对武士们说这是为了**最神圣信仰的荣誉，也是为了替在扎哈拉遭遇冤屈的同胞复仇；那有着丰富战利品的阿哈玛镇将是他们进攻的地方。部队听说这番话后产生了新激情，渴望立刻听从指挥展开袭击。大约拂晓前两小时他们到达离阿哈玛很近的地方，并埋伏下来，同时派遣300名士兵去攀上城墙，占领城堡。他们都是些精兵强将，其中有不少要塞司令和长官，个个宁可为国捐躯也不蒙受耻辱。这支英勇的队伍共有30人，他们带着云梯，由云梯队队长普拉多加指挥。他们悄然爬上通向城堡的斜坡，在塔楼阴影的掩护下秘密到达那里。看不到一丝光线，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地方万赖俱寂。

他们固定好云梯，小心谨慎、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普拉多加第一个爬上城垛，后面跟着马丁·加林多——这是一位不乏勇气、渴望大显身手的年轻骑士。他们悄悄沿着胸墙向城堡入口移去，突然遇上了哨兵。普拉多加一下抓住他的喉咙，在他眼前晃动着匕首，命令他指出警卫室在哪里。这个异教徒告诉了他们，随即被杀死，以免他报警。之后警卫室与其说成了搏斗的地方，不如说成了屠杀的场所。有的士兵在睡梦中就被杀掉，有的几乎在毫无抵抗中被砍倒，他们让这般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晕头转向：所有的士兵都被砍死了，因为云梯队的人数不多，无法捕获他们或饶他们一命。这时警报已传遍整个城堡，不过300名精兵强盗已经爬上了城垛。驻军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敌人已占领了城堡。有些摩尔人被立刻砍倒，有些则从一间屋到另一间屋拼命抵抗，整座城堡响起兵器的撞击声，武士的呐喊，以及伤员的呻吟。那支埋伏的部队，从喧嚣声中发现城堡已遭到袭击，于是从隐藏处冲向城墙，同时大声呐喊，用铜鼓和喇叭击打、吹出响亮的声音，使敌人更加混乱惊慌。城堡的庭院里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有几个云梯队的战士试图把大门打开让战友冲进去。有两个叫尼古拉斯和桑乔的、英勇的要塞司令战死在这儿，不过他们光荣地倒在一大堆被杀死的敌人身上。最后普拉多加成功地将一扇后门打开，让卡迪斯侯爵、安达卢西亚州长和塞维利亚司令梅洛带领属下穿过去，这样城堡便完全被**徒占领了。

在西班牙骑士们一间间屋地搜索时，卡迪斯侯爵走进一间最为富丽华贵的屋子，借助一盏银色灯的光线看见一位美丽的摩尔女人——她是这座要塞司令的妻子，丈夫去马拉加[ 西班牙南部省名及其首府名。]参加一个婚宴去了。见到一个**武士进入自己房间，她本来会立即逃跑，可是盖着的被子让她一时脱不了身，她只好跌倒在侯爵脚下请求饶命。这位**骑士对女人充满尊敬，十分礼貌，因此他把她从地板上扶起来，尽量让她别害怕；可是看到女侍们被西班牙军人赶进屋来，她的恐惧却有增无减。侯爵指责士兵们那样做缺少男子气慨，提醒他们说，他们是在向男人开战而不是手无寸铁的妇女。然后他答应对妇女给予得体的保护，并指定一支可信的护卫队守卫好她们的房间，这才使女人得到了安慰。

城堡虽然被攻下了，可是下面的城镇却武装起来。现在已是大白天，人们从惊慌中恢复过来，能够看见和估计到敌人的力量。居民多为各种大小商人，不过摩尔人全都懂得如何使用武器，个个勇敢善战。他们相信自己的一座座城墙十分牢固，并且格拉纳达肯定会迅速派兵救援，那儿有大约8里格远。他们向城垛和塔楼上增派兵员，只要城墙外面的**军队企图靠近，他们就扔下、射下雨点般的石头和箭。他们也将通往城堡的一条条街道的入口阻塞，并让擅长使用石弓与火绳枪的士兵驻扎在那里。这些士兵对着城堡的大门不停地猛打，所以凡是冲上去的人没有不被立即击毙的。有两个英勇的骑士不顾这猛烈的反击，企图带领一队士兵冲上前去，结果被打死在门口。

这时**徒们发现自己处于极度的危险中。敌人的援兵一定很快会从格拉纳达赶来，所以除非他们在白天攻下城镇，否则他们由于在城堡里得不到补给而可能遭到围攻。有些人指出即使他们攻下城镇也无法占领它，因此提议夺取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把城堡洗劫一空，再将它烧毁，最后撤回到塞维利亚。

对此卡迪斯侯爵有不同意见。“上帝已把城堡交到**徒手里，”他说，“他无疑会让我们有力量占有它。我们流血牺牲好不容易攻下这个地方，假如担心遇到那些想象的危险，我们的荣誉会被玷污的。”州长和要塞司令梅洛同意他的看法，但假如不是他们真诚地共同予以反对，城堡就被放弃了——部队由于强行军和激烈的战斗已精疲力竭，并且大家也非常担忧格拉纳达的摩尔军队会赶来。

城堡内的部队得到了补给，在一定程度上又有了精神和力量。城下的**军队吃过早饭后也振作起来，开始有力地向城墙发起进攻。他们安置好云梯，手里拿着剑蜂拥而上，与城墙上的摩尔士兵展开激烈拼杀。

与此同时，卡迪斯侯爵发现通向城镇的城堡大门完全被敌人的火炮控制着，便命令猛攻城墙，以便他带领部队穿过去打击敌人；在这危急时刻他向部队保证将会任他们对城镇大肆掠夺，俘虏居民，从而鼓舞了士气。

城墙被攻破后，侯爵带领部队手中持剑冲锋在前。同时在每个地方——城墙上面、大门口、房顶上和将城堡与城镇相连的城墙边——**徒们都开始了进攻。摩尔人在街道上、窗口旁和房顶上也勇猛地反击着。就个人力量而言他们不是**徒的对手，因为他们大多是爱好和平的，勤劳地从事着各种职业，经常的温水浴把他们洗得一身酥软。不过他们在人数上有着绝对优势，精神上也不可征服，无论老幼、强弱都一样拼死战斗。摩尔人为财富、自由和生命而战。他们在自己的家门口和炉子边拼搏，妻子和孩子的尖叫回响在耳际；他们战斗着，希望格拉纳达的援兵随时赶到。他们顾不了自己的伤口和死亡的同胞，而是一直战斗到倒下去，仿佛在无法拼搏的时候，也要用自己被砍倒的身躯堵住可爱的家门。**徒则是为荣誉、复仇、神圣的信仰和夺取有钱的异教徒的财富而战。胜利会使他们得以占有一座富裕的城镇，失败则会让他们落入格拉纳达那个暴君手里。

这场激战从早晨持续到晚上，此时摩尔人开始退却。他们撤退到城墙附近一座很大的**寺，凭着长矛、石弓和火绳枪负隅顽抗，让**徒十分恼怒，一时间不敢接近。最后**徒们用小圆盾和移动雉堞[ 一种用厚木板做成的移动的墙体状物，让部队在挖坑道逼近敌方或攻击某个被墙体保护的地方时，用作掩护。——原注]作掩护，以便阻挡雨点般的致命打击，终于靠近了**寺并放火烧毁大门。摩尔人被烟雾与火焰吞没，彻底放弃了。许多士兵拼命冲向敌方，马上被杀死，其余的则投降成了俘虏。

战斗现在结束了：城镇在**徒的控制之下，男男**的居民被俘虏后个个成了奴隶般的人。有少数人从矿井或通往河流的地下通道逃掉，与老婆孩子躲藏在洞穴和隐秘地方，但是三四天后由于饥饿被迫投降。

城镇任士兵们大肆掠夺，他们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有大量金银、宝石、华丽的丝绸和各种昂贵东西，以及马匹和牛肉，许多谷物、油和蜂蜜，还有这个富饶的王国所有的其他产物。因为在阿哈玛聚集了周围各地交纳的贡金贡品，使它成了摩尔人领地里最富裕的城镇；它由于实力雄厚，地势独特，被称为格拉纳达的钥匙[ 即指关键、要害。]。

西班牙军队展开了全面的损毁**，他们考虑到不可能占领这个地方，便着手将一切无法带走的东西摧毁。他们把大罐大罐的油砸破，贵重的家具打成碎片，将一座座粮仓撞开，把粮食统统抛掉。不少在扎哈拉抓获的**俘虏被发现关在一座摩尔人的地牢里，他们因胜利而喜气洋洋地重见了光明，获得自由。有一个叛变的西班牙人，曾经常作摩尔人的向导带领他们袭击**领地，现在被绞死在最高的城垛上，让部队看到叛变者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