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塞纳战斗。
摩尔国王已发现了远处的西班牙军队,虽然因有薄雾他看不很清楚,无法查明对方的人数。他年老的岳父阿塔在一旁,这是一个掠夺的老手,对边疆上所有的旗帜和徽章都一清二楚。国王注意到那面十分古老、久已不用的卡夫拉旗显现在雾中时,转向阿塔,问那是谁的。这位老边疆居民此次也感到了困惑,因这面旗帜从他有生以来从未出现在战场上。“实际上,”他停顿一下后回答,“我已考虑了那面旗帜一段时间,不过我承认自己不了解它。它不会是某一个司令或地区的旗帜,因为谁也不会冒险单独攻击你。旗上面好象是一只狗,这是代表巴埃萨和乌贝达两个镇的图案。果真如此,那么整个安达卢西亚的人都起来反对你了,我因此建议你撤退。”
卡夫拉伯爵沿着弯曲的道路下山向摩尔人进发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形远比敌人的更低:他赶紧命令把军旗撤回来,以便占领有利地势。摩尔人误以为他们在撤退,急不可待地冲向**徒。后者占领希望得到的制高点后,随即向敌人发起冲锋,并高喊着“冲啊!”他们首先发起进攻,许多摩尔骑士都被刺死了。
摩尔人在毫无头绪的进攻中受到阻挡,陷入一片混乱,开始后退,**徒们则奋力追击。布阿卜迪勒极力重整队伍。“顶住!顶住!真可耻!”他喊道。“别逃离,至少要弄清敌人的情况。”这一斥责把摩尔骑士刺痛了,他们又转身面对**徒,像感到在自己君王眼皮底下打仗的人那么英勇。
就在此时,卢克的司令洛伦索·德·波雷斯带领50名骑兵和100名步兵赶到,他们隐藏在一片橡树林里,吹响一支意大利人的号角。听觉敏捷的老练的阿塔注意到这声音。“那是意大利人的号角,”他对国王说,“好象全世界都武装起来反对陛下了!”
卡夫拉伯爵从另一个方向也吹响号角,与波雷斯的号角相呼应,让摩尔人觉得自己受到两支部队的夹攻。波雷斯从橡树林中出现,冲向敌人:后者也不再等着查明新冒出来的敌军力量如何,那一片混乱的状态,各种各样的担忧,从对面发起的进攻,以及朦胧的薄雾,这一切都让他们误以为敌军人数众多。于是沮丧惊慌的他们边打边撤,只是因为有国王在场阻止才没有只管仓皇逃窜。如果说布阿卜迪勒刚开始战斗时几乎没有表现出一位将领的才能,他却在结束时于灾难之中显示出了勇气与沉着。在一小队骑兵和精锐、忠诚的卫兵鼎力相助下,他不断抵抗着步步紧逼的敌人,边打边退了约3里格,一路上倒下许多最优秀的骑士。最后他们来到马丁-冈萨雷斯河(或如摩尔编年史家所称“明萨雷斯河”),因刚下过雨河水又深又急。这儿随即也变得混乱不堪,骑兵和步兵都突然落入水中。一些马陷在泥潭里不能动弹,将可以涉水过去的地方堵住;另一些马则将步兵踩倒,很多战士被淹死,更多的让河水卷走。那些到达对岸的步兵立即拔腿就跑,挣扎着过了河的骑兵也策马向边境飞奔而去。
国王身边这支小小的忠诚骑士紧靠在一起阻止着敌人,与敌人短兵相接,直到让他得以过河。混战中国王的马被射倒,一群步兵将他保护着于危险中向浅滩移去,极力避开追击者的长矛。他意识到自己身上华丽的服饰引人注目,便沿着河岸往后退,设法隐藏在一片柳树林里。他从这儿向后看,注意到自己忠诚的队伍终于撤离,他们无疑认为他已成功逃掉了。他们越过浅滩,敌人仍然紧追不放,又把几个战士被打倒在水里。
正当布阿卜迪勒思考着跳入水中游过河去时,他被卢塞纳的市政委员会委员马丁·乌尔塔多发现了,那是一位勇敢的骑士,曾经被关在格拉纳达监狱,并由另一位**徒骑士将他交换出去。乌尔塔多要用长矛攻击国王,但受到阻挡,后来布阿卜迪勒看见其他士兵也靠近了,才喊着求饶,声明自己是一位高官,愿意支付高昂的赎金。这时来了几个韦纳城的人,他们属于卡夫拉伯爵的部队。听说赎金的事,又注意到这个摩尔人身上华丽的服饰,他们便一心要自己捉到这样一个富有的猎物。其中一个抓住布阿卜迪勒,但国王对他的无礼行为十分愤怒,用匕首把他击倒在地。乌尔塔多其余的人赶过来,随即卢塞纳与韦纳的人就俘虏属于谁的问题,展开了争论。费尔南德斯听见吵闹声来到现场,他凭着自己的权威阻止了争吵。布阿卜迪勒发现所有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便隐藏起身份,只说自己是阿文·阿尔纳叶的儿子,那是皇族中的一位骑士。[ 见加里贝著《西班牙史简编》第40卷第31章。——原注]费尔南德斯对他极其礼貌,把一根红带系在他脖子上以示他是个俘虏,让一支护卫队将他押送到卢塞纳城堡;在那儿他的身份将被查明,赎金会得以处理,并且谁俘虏了他的问题也会得到解决。
之后伯爵策马赶去与卡夫拉伯爵汇合,后者正在紧追敌人。他在一条叫雷纳尔的河旁追上卡夫拉,这天余下的时间两人都一起继续在逃军外围追击。这样的追击几乎同彼此正面作战一样危险——假如敌人随时从惊慌中平静下来,他们也许会突然反击,把追击的小部队彻底打垮。为了预防这一危险,机警的伯爵总是让部队保持紧密的队列,并派出100名长矛轻骑兵作为先头部队。摩尔人仍然边打边退,有几次返过来展开战斗,但看见钢铁般的武士无不在坚定不移地追击,他们才接着逃跑。
部队主要沿山谷撤退,赫尼尔河从谷中流过,这个山谷穿越阿尔加里哥山通向洛克萨城。前一晚燃起的烽火已让整个地方警惕赶来,每个男人都从墙上取下剑和盾,一个个武士从城镇和村庄里冲出来扰乱撤退的敌人。阿塔把主力部队聚集在一起,时时转身攻击追踪者:他像狼一般,在这片自己经常掠夺的地方被追击着。
敌人入侵的警报传到安提奎拉城,这儿有几位从马拉加山的残杀中逃出来的骑士。他们那骄傲的心正为最近蒙受的耻辱懊恼,只祈求向异教徒们报仇。他们一听说摩尔人越过边境就拿起武器,骑上马准备战斗。为首的是阿隆索,他们虽然只是一支有40名骑兵的小队伍,但所有骑士都英勇顽强,渴望报仇。他们在赫尼尔河的岸边遇见敌人,河流蜿蜒着穿过科尔多瓦山谷。因近来下雨河水高涨,又深又急,只在某些地方才可以涉水过去。敌人的主力这时一片混乱地聚集在岸边,由阿塔的骑兵保护着竭尽全力过河。
阿隆索的这支小队伍一看见摩尔人,眼里就闪现出狂怒的目光。“记住马拉加山!”他们一边冲过去战斗一边彼此高喊。他们猛烈地冲锋着,但遭到英勇抵抗。随即双方在混乱中展开了血战,双方短兵相接地拼杀,有时在地上有时在水里。许多人被长矛刺倒在岸边;一些人跳入河中,与重重的盔甲一起沉下去淹死了;还有一些人紧紧抱在一起从马上跌落,但继续在水中搏斗,头盔与头巾[ 指**徒和摩尔人(穆斯林男子常戴着包头巾)。]在河里翻滚着冲走。摩尔人在数量上远远更多,并且他们当中有不少显贵的武士;可是他们因失败变得灰心丧气,而**徒则受到激励,要决一死战。
只有阿塔在面临困境时才保持了所有的激情与活力。部队遭到挫败,他被迫可耻地逃离——而这里曾是他经常立下赫赫战功的地方——他为此感到恼怒;可在逃离中他又这样受到阻碍,被一小撮武士困扰和羞辱,这就使这位老摩尔人怒不可遏了。他发现阿隆索拼命攻击的时候(阿加皮达说),怀着一位正义的骑士所具有的虔诚——这样的骑士明白,他给异教徒留下的每一伤痕都是在替上帝效劳。阿塔沿河岸策马向前,突然袭击阿隆索。看见武士背对着自己,这位摩尔人使出浑身力气投去长矛,把对方当场刺中。但阿塔投得并没像往常那样准确,只刺破了阿隆索身上的部分盔甲,并没有伤着他。摩尔人又手持短弯刀冲上去,不过阿隆索谨防着并躲开了攻击。他们在河边殊死搏斗,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被打到水里,然后相互又打到岸上。阿塔一次次受伤,阿隆索因他年老觉得同情,本来是要饶阿塔一命的。他叫阿塔投降。“决不向一只**狗投降!”话一出口,阿隆索的剑就深深地劈开了阿塔包着头巾的脑袋。他毫无呻吟地倒下死了,尸体卷入赫尼尔河中,再也没被发现或辨认出来。[ 见宫殿牧师著《卡托尔国王史》。——原注]阿塔就这样倒下了,长期以来他一直是安达卢西亚的令人可怕的人物。由于他一生都憎恨**徒并与之作战,所以他死的时候是满怀敌意的。
阿塔阵亡后骑兵放弃了一时的抵抗。骑兵与步兵混杂在一起,拼命挣扎着过河,很多人被踩倒,死在浪涛之中。阿隆索和他的部队继续打击他们,直到他们跨过边境,而每一次击中摩尔人,都似乎减轻了沉重地压在**徒们心上的羞辱和悲哀。
在这场惨重的溃败中摩尔人损失了5000多人,有的被杀死有的成了俘虏,其中不少有着格拉纳达最高贵的血统;另有许多逃入岩石和大山里,但随后都被抓住。
布阿卜迪勒仍然被作为俘虏关在卢塞纳城堡的高塔里,由阿隆索·德·鲁埃达负责看守,他是多塞勒斯司令的随从。布阿卜迪勒的身份直到这场战斗结束3天后的4月24日才暴露出来。这天,一些俘虏——他们是格拉纳达的本地人——被带进来,瞧见了已没穿上皇袍的不幸的布阿卜迪勒。他们一下跪倒在他脚旁,突然大声地发出悲叹,呼唤着他们的君王和国王。
卡夫拉伯爵和费尔南德斯听说这位被认定的骑士有着这样高的地位,大吃一惊,满怀胜利喜悦。他俩都登上城堡,看看安排他住的地方是否与其身份相符。好心的伯爵看见眼前这位君王成了沮丧的俘虏,而不久前他还富丽堂皇地被自己的军队簇拥着,因此宽宏大量的伯爵为同情起来。他说了很多适合于一位礼貌的**骑士的话,极力安慰布阿卜迪勒——他指出事情都是变化不定的,既然他会突然一落千丈,他也有可能刹那间恢复荣耀,因为这世上一切都不稳定可靠,悲哀也像欢乐一样有限。
这儿所记录的战斗有些人称为卢塞纳之战,另一些人则因活捉布阿卜迪勒把它称为摩尔王之战。此次夺取了24面旗帜,它们于4月23日的圣乔治节[ 圣乔治被誉为英格兰的守护圣徒,其标志是一个白色背景之下的红十字架。]这天被胜利地带到韦纳城,悬挂在教堂里。这些旗帜在那儿一直悬挂至今(一位后来的史学家说)。每年圣乔治节这天居民们都要带着它们游行,同时感谢上帝让他们的先辈取得了这一重大胜利。[ 关于布阿卜迪勒被捕一事,由于后来阿尔坎塔拉在其《格拉纳达史》中对此提供了一些新的情况,所以有几处与第1版不同。他利用了各种不少与此次战斗相关的古代文献,尤其是吕特的住持所著《科尔多瓦皇族史》——这位住持即是该家族的后裔——此部珍贵的手稿如今所存已寥寥无几。——原注]
对于谁因为活捉国王而有资格享有殊荣和奖赏的问题,长期以来一直在卢塞纳和韦纳两城的人之间争论着。在此事发生约37年后的1520年10月20日这天,经乌尔塔多的儿子巴托洛梅·乌尔塔多提议,由卢塞纳要塞的首席法官对当时的几位目击者进行了询问;这时乌尔塔多的父亲所要求的权利得到多纳·莱昂诺拉·埃尔南德斯证实,埃尔南德斯当时是多塞勒斯要塞司令的母亲的侍女,她证明布阿卜迪勒表明自己是让乌尔塔多捕获的时,她也在场。
这**要的荣誉——当然是指打败和捕获摩尔君王——被**君王赐给了卡夫拉伯爵;其次是他的侄子费尔南德斯。
在阿尔坎塔拉引用的珍奇的文献里,有一份至今存放于麦地那-切利家族的档案内,其中有费尔南德斯的司库作的说明——包括君王为捕获摩尔国王所花费的开支,给予夺得国王的旗帜的士兵的奖赏,以及对受伤人员的补偿等。
另有一份文献,谈到4月28日在卢塞纳对战斗中缴获的马匹和骡子进行的拍卖。还有一份文献讲述了多塞勒斯司令给予士兵们的奖赏——每个骑兵约4英担[ 一英担为50.80公斤。]小麦和一支长矛,每个步兵约2英担小麦和一支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