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摩尔人为卢塞纳战斗悲哀。

哨兵们从洛克萨城的了望塔上，遥望着从阿尔加里哥山穿过的赫尼尔山谷。他们仔细观察，以为会看见国王率领威武光彩的队伍满载从**徒那里夺到的战利品，凯旋归来；他们还以为会看见自己善战的偶像——勇猛的阿塔——的旗帜，由洛克萨的骑士们高举着，这面旗帜在边疆战斗中总是冲锋在前。

4月21日晚，他们发现有个人独自骑着一匹行动蹒跚的马沿赫尼尔河过来。等他靠近后，他们从他闪光的武器上看出他是个武士；随着他越来越近，他们看见他穿着富贵的盔甲，马衣也很华丽，知道他是个高级武士。

他到达洛克萨时浑身无力，十分惊恐，他的马则口吐白沫，满身是尘土和血迹；它遍体鳞伤，累得直喘气，身子都站不稳了。它把主人送到安全地方后，就倒下死在城门前。骑士站在奄奄一息的马旁时，城门边的士兵围着他：他们知道他是西迪·卡莱布，即阿尔巴辛**寺住持的侄子——他们的心中因此充满了可怕的不祥之兆。

“骑士，”他们说，“国王和部队情况如何？”

他悲哀地用手指着**徒的领土。“他们倒在那儿！”他大声说。“天塌在了他们身上。所有人都失掉了！所有人都死了！”[ 见贝纳尔德斯（宫殿牧师）著《卡托尔国王史》，手稿第61章。——原注]

听到这噩耗人们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女人们发声大哭，因为洛克萨城那些最优秀的青年都在部队里。

一位曾多次在边疆战斗中负伤的老摩尔战士，站在大门旁靠着长矛。“阿塔在哪里呢？”他急切地问。“假如他活着部队就不会失败。”

“我看见他的头盔被**徒的剑劈开，他的尸体漂浮在赫尼尔河里。”

老战士听到这些话后气得狠狠地捶着胸口，把泥土撒到自己头上－－因为他过去是阿塔的部下。

卡莱布也没休息一下，而是上了另一匹马，直奔格拉纳达。他经过了一座座村庄，所到之处无不给人们带去忧伤，因为他们最优秀的战士跟随国王上了战场。

他进入格拉纳达的城门后，报告了国王和部队遭到惨败的消息，随即整座城市发出惊恐的声音。人人只想到在这场大灾难中自己损失了什么，个个都把带来不幸消息的人围着。一个人问父亲的情况，另一个问他兄弟怎样，再一个问自己情人如何，许多母亲询问儿子情况。他的回答不是受伤就是战死。他对一人回答说，“我看见你父亲保护国王本人时，被一支长矛刺穿。”对另一人他说，“你兄弟受伤后倒在铁蹄下，但是来不及去救他，因为**骑兵向我们冲过来。”对另一人他说，“我看见你情人的马满身是血，没有了主人乱冲。”对另一人他说，“你儿子在赫尼尔河岸离我不远处拼杀：我们被敌人包围，逼到河里。我听见他在水中祈求**，等我到达对岸时他已不在一旁了。”

卡莱布继续向前，把整个格拉纳达留在悲伤之中，他策马沿着通向阿尔罕伯拉的陡峭的林荫道和喷泉奔去，一直来到“正义之门”前才停下。布阿卜迪勒的母亲奥拉和他温柔的爱妻莫里玛，每天都在科玛雷斯塔上观察，盼望看见他凯旋归来。她们听到卡莱布带来的消息时痛苦不堪，谁也无法形容。苏丹女眷奥拉没说什么，而是像个神志恍惚的人那样坐着，时时发出深深的叹息，不过她抬起头来两眼望着苍天。“这是**的旨意！”她说，然后极力控制住一位悲哀的母亲心中的巨大痛苦。温柔的莫里玛一下扑倒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无比焦虑的情感，为丈夫和父亲伤心痛哭。思想不凡的奥拉责备她过于悲哀。“克制一下你的情绪吧，女儿，”她说，“记住为人之君应有宽阔的胸怀这样的品质：他们不宜像平民百姓，悲哀的时候大哭大叫。”不过，莫里玛只管怀着一个温柔女性的痛苦，为失去亲人深深哀悼。她把自己关在塔楼里，整日眼泪汪汪地凝望着那片平原。每一样东西都会引起她难过。赫尼尔河还是那样闪动着波光，穿过树林和肥沃的土地，而她的父亲阿塔就死在河岸；那条通向洛克萨的路就在眼前，布阿卜迪勒就是从那儿威武雄壮地出发，身边簇拥着格拉纳达的骑士。她不时难过万分。“唉呀！我的父亲！”她大喊道，“河水仿佛喜气洋洋地从我眼前流过，你被砍伤的遗体沉入了河中；谁会把你打捞起来，在**徒的土地上埋入一座令人可敬的墓里呢？还有你，啊，布阿卜迪勒，我眼中的光明！心中的欢乐！生命中的生命！我目送你离开城墙的那一天、那一时刻，真该诅咒啊！你出发的那条路现在冷冷清清，它再也不会因为你的归来充满喜气了：你穿过的那座山就象远方的阴云，山那边全是黑暗。”

皇家乐师应召前来为她减轻悲哀：他们为她弹奏出欢乐的歌曲，但是不久他们也痛苦不已，把欢歌变成了哀歌。

“美丽的格拉纳达！”他们呼喊道，“你的荣耀怎么衰退了呢！优秀的骑士们躺在异国人的土地上，比维瓦拉布拉大门[ 格拉纳达的一处有名的大门。]再也没有马蹄和号角的回应声，也不再有许多年轻贵族身穿华丽光彩的服饰参加各种马上比武。美丽的格拉纳达！琵琶柔和的乐音不再飘过你月光照耀的街道，山冈上轻快的响板[ 用硬木或象牙制成，套在拇指上，跳舞时合击发音。]现已寂静无声，一座座凉亭下再也不见了优雅的摩尔舞！美丽的格拉纳达啊！为什么阿尔罕伯拉如此寂寞荒凉？橘树与爱神木仍将芬芳飘进它那华贵的房间，夜莺仍在小树林中歌唱，哗哗作响的喷泉和汩汩流淌的小溪，仍使大理石厅堂变得清新凉爽。唉！唉！国王的面容再也不在那些厅堂里焕发光彩！阿尔罕伯拉之光永远沉没下去了！”

**伯的编年史家们说，整个格拉纳达就这样陷入悲哀之中，从宫殿到村舍无不传来哭泣的声音。所有人都在为年轻的君王痛惜，他正值青春年华、充满希望时就遭到惨败。许多人担心占星家们的预言将要实现，布阿卜迪勒死后王国也会随之毁灭；而所有人都断言假如他有幸生还，他将被认为是唯一可以使王国悠久的兴旺与荣耀得以恢复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