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摩尔司令官们的袭击与洛佩拉河之战。

哈桑又恢复了对格拉纳达城的完整统治，神职人员在他的支配下，谴责其儿子布阿卜迪勒是个被上天注定要遭遇不幸的叛国者；不过，布阿卜迪勒在普通民众当中仍然拥有许多追随的人。因此无论何时，只要这位年老的君王有任何使**乱的民众不愉快的行为，他们就会高喊布阿卜迪勒的名字，以此暗示自己动摇不定的立场。长期的经验已让哈桑懂得，他所统治的这些变化无常的人们有着怎样的特性。“对**徒的领地进行一次成功袭击，”他说，“让皈依于我的事业的人，会比10000个神职人员讲述的1000部《可兰经》经文所影响的人更多。”

这个时候斐迪南国王正率领许多部队远征，不在安达卢西亚。这是袭击的有利时刻，哈桑要物色一位将领去实施他的想法。那位边境上令人生畏的、安达卢西亚的祸根阿塔已经死了，不过还有一位老将，他在掠夺性的作战中并不逊色。此人便是老贝克斯尔，即马拉加那位精明老练的司令，在他指挥下的人作这样的出征是成熟适宜的。西班牙骑士在附近山里遭到的重大失败和残杀，使马拉加的人充满虚荣与自负。敌人的惨败本来由于地势环境所致，不过他们却归因于自己的勇武。许多人身穿盔甲，牵着那次被杀死的不幸骑士的战马，耀武扬威地从公众面前走过；他们夸夸其谈，把马作为从自诩的胜利中夺得的战利品展示给人们。他们越说越起劲，甚至对安达卢西亚的骑士不屑一顾，迫切地等待时机要占领一个由这样的部队保卫的国土。哈桑认为此种精神状态有利于进行一次勇猛的袭击，于是命令老贝克斯尔调集起边境上的精锐武士，将战火打入安达卢西亚的心脏。贝克斯尔立即把通信兵派往边城的各个司令，要求他们把部队集中到龙达城里。

龙达在整个边境地区，是摩尔的掠夺者们最要害的老巢。它位于荒野的塞拉尼亚山或同名的山脉中部，异常高大、崎岖、陡峭。龙达坐落于一块几乎与周围隔绝的巨大岩石上面，差不多被一个深谷——或更确切地说是断层——包围，被称为里奥-维德的美丽河流从中穿过。该城的摩尔人在所有山民里面，是最活跃、强壮和善战的，就连他们的孩子射石弓也百发百中。他们不断地对安达卢西亚平原进行突袭，城里有大量**俘虏，这些人想从此座难以攻破的堡垒里被解救出去，或许只能白白地哀声叹气。这便是摩尔人统治时期的龙达，即便时至今日它也一直保留着某种同样的特性。在安达卢西亚的山民中，它的居民仍然是最勇武凶猛、敢于冒险的，而龙达也因它是土匪和买卖违禁品者最危险的活动场所而有名。

阿梅·泽利——别号叫埃尔·塞格里——是这座好战城镇及其勇猛的居民的司令官。他属于塞格里斯家族，在善战的那个民族中是最为骄傲骁勇的家族之一。除龙达的居民和自己家族中的一些成员外，他还直接指挥着一支由非洲摩尔人组成的队伍。这些摩尔人属于戈默雷斯家族——其名称根据本地的山而来——他们是雇佣军，西班牙相对较为温和的生活，也没使他们非洲人血气方刚的脾性得到缓解，打仗成了唯一重要的事情。塞格里总是随时让他们全副武装，并且装备精良。龙达山谷丰富的牧草，养育出一种以力量和迅速著称的骏马；因此，最适合骑乘它们的莫过于戈默雷斯这支队伍。他们前进迅速，进攻凶猛，像从山上突然刮下来的旋风，在安达卢西亚平原上扫荡一番，没等敌军来得及追击又突然消失了。

想到即将展开袭击，边境上的摩尔人兴奋不已。边城的司令官们欣然听从了贝克斯尔的召唤，很快一支有1500名骑兵和4000名步兵的队伍聚集在龙达城墙内，他们是周围一带的精兵强将。本地的人迫切期待着，从安达卢西亚掠夺到的丰富物品不久会堆满自家门口。整整一天城里回响着铜鼓和号角声。精神饱满的战马在马厩里又是顿足又是嘶叫，好象它们也急不可待地要去袭击。而关在岩石地牢里的**俘虏，听到这种准备作战的杂乱声时叹息起来，因为这声音表示他们的同胞又将遭到新的攻击。

这支异教徒队伍精神高昂地出发了，他们预料将轻而易举夺得丰富的战利品。他们相互鼓励，对勇猛的敌人予以鄙视。马拉加和一些山镇的不少武士，甚至穿上在那次有名的残杀中杀死或俘虏的**骑士的华丽盔甲，有的骑着当时夺取到的安达卢西亚的战马，以此侮辱敌人。

机警的贝克斯尔非常隐密及时地布置着战斗计划，使安达卢西亚的**城镇丝毫没怀疑到山这边正聚集起来的风暴。龙达广阔多岩的山脉像一块巨大的屏障，把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挡住了。

部队在龙达城勇武的司令塞格里——他熟悉每一处关口和山隘——带领下，在高低不平的大山中尽可能快速地前进，不允许传出鼓、钹或号角的声音。这支战斗队伍静静地行进着，犹如逐渐聚集在山顶上的阴云，将要像雷电一般突然闪现在平原上。

千万别让最机警的指挥官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因为岩石有眼睛，树木有耳朵，空中的鸟儿有舌头，这些都会把最隐密的行动泄露出来。就在这时，碰巧有6名**侦察员在龙达荒凉的山顶巡游。他们属于那种无法无天的流氓，出没于交战国的边境上，为了得到金钱随时准备打仗，或者四处流动伺机掠夺。西班牙荒野的山道上总有许多这类游荡的流氓——他们是战争中的士兵，和平里的强盗，不然就视情况变成向导、守卫、**犯或凶手。

这6名掠夺者（阿加皮达说）此刻成为被上帝选定的工具，因为自己正义的事业而变得神圣。他们潜行在大山之中，企图捕获摩尔人的牲畜或摩尔俘虏——两者在**徒的市场上都可卖掉。他们爬上一处最高的悬崖，像猛禽一样俯瞰下面，随时准备扑向山谷里可能出现的任何东西；这时他们发觉摩尔簇军队正从一个峡谷里冒出来。他们观察着这支部队在下面蜿蜒地行进，注意到各个城镇的军旗以及指挥官们的三角旗。他们跟踪这支行进的军队，悄然从一块峭壁爬到另一块峭壁，直至看到它准备进入**领地的路线。然后他们各自分散了，每个人都通过秘密的山道回到某个司令官那里，向各处发出警报，以便人人都获得一份奖赏。

其中一人赶紧向卡雷罗那里跑去，卡雷罗就是那位把哈桑赶出阿哈玛城的勇武的司令，这时在埃塞加替外出的圣地亚哥骑士团团长指挥着。其余的人则把警报带到乌特尔拉城及其邻近地方，让它们无不警惕起来。[ 见普尔加著《**教君王编年史》第3部第24章。宫殿牧师著《卡托尔国王史》第67章。——原注]

卡雷罗是一位充满活力、十分敏捷的骑士。他立即把传令兵派往邻近各要塞的司令，以及“圣兄弟会”一个团体的首领赫尔曼·卡雷挪，还有阿尔坎塔拉骑士团的某些骑士。卡雷罗首先投入战斗。他知道这样在边境上急行军又累又饿，因此让每个人都饱餐了一顿，又让人给自己的马上好铁蹄，使其装备完好。等所有人都精神振奋、勇敢坚定后，他便出发去搜寻摩尔人。他虽然只带了少数人马，其中有家臣[ 旧时武将家的臣。]和自己指挥的部队，但他们都全副武装，骑着高头大马，并且对边境突发的警报习以为常——只要传来“拿起武器！骑马上战场！”的喊声，就足以随时让他们积极行动起来。

在安达卢西亚北边这样警惕起来时，一个侦察员向南边赶到了赫雷斯城，对英勇的卡迪斯侯爵发出了警报。侯爵听说摩尔人已过边境，并且把马拉加的旗帜扛在前面，他的心一时高兴地怦怦直跳，因他没有忘记在山里遭遇的那次残杀——勇敢的兄弟们就是在他眼前被砍死的。造成那场灾难的人此时就在不远，他很高兴报仇的日子终于到了。他急速调集起自己的家臣和赫雷斯的军队，带领300名骑兵和200名步兵急忙出发，他们个个十分坚决，渴望报仇。

同时，老练的贝克斯尔已行军到达目标，他以为没有被发觉。从陡峭的山隘口处，他指着安达卢西亚肥沃的平原，战士们看到即将掠夺的那片富饶的地方，满心欢喜。龙达那些勇猛的戈默雷斯家族的人，看见眼前的情景高兴得脸红，甚至他们的战马注意到自己经常袭击的地点时，似乎也竖起了耳朵，并嗅着微风。

来到通往下面平地的山中山隘时，贝克斯尔把队伍分成3部分：第一部分由步兵和较弱一些的骑兵组成，他让他们留下把守通道，因为他是个非常富有经验的老兵，知道保护好退路的重要性；第2部分他让埋伏在洛佩拉河岸的树林灌木中；第3部分由轻骑兵组成，他派去劫掠乌特尔拉城的坎皮纳（或平原地区）。最后一部分多为龙达的戈默雷斯家族的人，他们骑的一匹匹快马都是在山里喂养大的。这支轻骑兵由塞格里带领，在掠夺中他总是一心要冲锋在前。他们几乎没怀疑自己两边的人都已警惕起来，并且敌军正从四面八方迅速聚集，由后面向他们追来；这支凶猛的队伍因此只管往前冲，一直冲到乌特尔拉城内两里格处。他们在这儿的平原上分散开，追赶着一群群的牛羊把它们弄到一起，以便迅速赶往山里。

正当他们这样四处散开时，一队骑兵和步兵从乌特尔拉城突然扑过来。摩尔人分成小组聚集到一块，极力自卫；可是他们没有领头的，因塞格里在远处，像只鹰一样绕着大圈儿追踪猎物。这些掠夺者们不久便放弃抵抗，朝洛佩拉河岸的伏兵跑去，乌特尔拉的人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们追击到达洛佩拉河时，埋伏的摩尔人大声呐喊着冲出来；逃跑的士兵们得到增援后恢复了勇气，又聚集起来转身迎击追兵。**徒们尽管人数少得多，但他们并不让步。摩尔人的长矛很快被折断了，他们又用剑和短弯刀拼杀。**徒也勇猛地战斗着，但面临被击败的危险。勇武的塞格里把一小群分散的戈默雷斯家族的人召集到一起，丢下猎物，朝战斗的地点飞奔而去。他的这一小队骑兵刚到达不远处的制高点，卡雷罗就带领随从冲入阵地，直奔侧面的异教徒。

摩尔人原以为这片地方毫无防备，却发现突然遭到四面八方的攻击，真是吃惊不小。他们拼死还击了短暂时间，抵抗着阿尔坎塔拉的骑士和“圣兄弟会”的重骑兵猛烈的攻击。最后老将贝克斯尔被卡雷罗从马上打下去，成了俘虏，随即整个部队放弃还击逃跑。他们在逃跑中分成两队，从两条路跑向山里，想通过分散力量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但**徒的兵力太少，无法再分开。卡雷罗便把他们集中到一块，紧紧追击其中的一支摩尔队伍，杀死了不少。这场战斗是在洛佩拉河附近展开的，就在那棵无花果树的泉边，有600名摩尔骑士被杀死，许多人被俘。**徒在战场上夺到很多战利品，他们带着这些东西凯旋而归。

敌军的大部分人马已沿着一条通往更南边的路撤退，来到瓜达勒特河岸边。他们到达这条河时已没有了追击的声音，于是他们集中到一块，在河边喘口气，恢复一下精神。他们的兵力减少到大约1000名骑兵和一群混杂的步兵。就在他们四处分散，一部分人下马来到瓜达勒特岸边时，一场新的战斗风暴突然从相反方向朝他们卷来。原来是卡迪斯侯爵，他率领王室禁卫队和赫雷斯的武士打过来了。[　“在从战斗中夺得的战利品中，有许多在阿克萨奎亚死去的战士的胸甲、头盔和头盔下巴部分的甲片；另有许多其他武器，有些被认出是那些最重要的军人的，他们要么死去要么成了俘虏；还有许多披戴着漂亮马鞍的战马，大家都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见宫殿牧师著《卡托尔国王史》第67章。——原注（此处原文为西班牙语，根据美国友人玛丽琳·麦克迪维特提供的英译文翻译。）]这些**武士看见摩尔人，注意到他们许多都穿着在马拉加山中杀死的**骑士的盔甲，顿时狂怒不已。不仅如此，有些吃过那场败仗的**徒还注意到了他们自己的盔甲，那是他们在逃跑时扔下的，以便能够爬上山去。见到这番情形他们勃然大怒，像老虎一般而不是像骑士那样凭着应有的勇猛，凶猛地扑向敌人。每个人都感到仿佛自己在为某个死去的亲人报仇，或者在替自己雪耻。虔诚的侯爵本人也注意到有个颇有威力的摩尔人，正骑着他兄弟贝尔特兰的马：见此情景他发出愤怒与痛苦的呐喊，从最密集的敌群中冲过去，以无可抵抗的力量攻击那个摩尔人，经过短暂的格斗就把对手杀死在地。

在精神上已经被征服的摩尔人，无法抵挡变得如此疯狂的敌人的进攻。他们不久放弃抵抗，逃往龙达的山隘，这儿先前驻扎了一支部队保护退路。这支队伍看见他们骑着马从山隘上猛冲过来，**徒的旗帜紧跟在后面，闪光的武器拼命地挥舞着，他们便以为整个安达卢西亚都发起进攻了，于是也不等到抵抗就逃之夭夭。**武士继续在峡谷山隘中追击，他们一心要报仇，对敌人毫不留情。

最后**徒终止了追击，卡迪斯侯爵和他的随从们在瓜达勒特岸边停下休息，并在这儿分享着战利品。他们发现其中有许多华丽的盔甲、头盔和各种武器，也有他们在马拉加山的惨败中让摩尔人掠夺去的东西。有少数被它们的主人认领了，其余的他们知道是一些高贵骑士的，但那些骑士已被杀死或成了俘虏。也还有不多装备华贵的马匹，它们在那次致命的出征中，驮着不幸的武士昂首阔步地迈出安提奎拉城时，多么骄傲。因此这些胜利者的狂喜之中带着忧郁，并且可见到许多骑士面对某些可爱战友的头盔或盔甲，深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