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火车,手中这张票已经作废。王亦白把车票撕成两半,扔在附近的垃圾桶中。
他到售票厅重新买了一张十点钟的火车票,刚刚离开售票口,**突然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王亦白和王亦风的号码只差了最后的一位数,一个是9一个是6,偶尔会有人打错电话。
王亦白以为又遇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地接起来,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是哪位?”
“亦白,是我。”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有点刺耳。
“请问你是谁?”王亦白一时摸不清状况。
“是我,丁羽啊,在你家小区门口,我有急事找你。”
“谢天谢地,你终于出现了。”
丁羽是他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回到家乡的银行工作。三年前突然和所有的老同学断了联系。
王亦白曾经找过他,得知丁羽已经辞了职搬了家,具体原因没打听出来,丁羽的左邻右舍也是莫名其妙的。
三年杳无音信的老同学突然出现,王亦白又惊又喜,说道:“你等着我啊,咱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看着手中新买的车票,王亦白有心退回去,又怕售票员暗中嘀嘀咕咕骂他吃饱了撑的逗人玩儿。
犹豫了几秒钟,把车票一撕,随手扔进垃圾桶。
看到老同学的那一刻,王亦白差点认不出,故友重逢的喜悦烟消云散。
丁羽的五官很周正,如今却变了形。头发似乎一个月没洗了,油腻腻脏兮兮,大大的黑眼圈仿佛化了烟熏妆,一身衣服也脏的要命。
什么情况?
通缉犯?
**了?
债台高筑了?他是来避难还是来借钱的?
王亦白心里乱糟糟的,念着多年的情谊,不忍把丁羽拒之门外。
把人带回家,王亦白还存着戒心,小声问道:“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丁羽突然抓住他胳膊哭求起来:“你帮帮我,亦白你帮帮我吧,我没有活路了。”
王亦白好言好语安抚住他的情绪,说道:“你是不是创业失败了?”
如果老同学没**没犯法没**,他还是愿意尽力帮帮忙的。
丁羽摇头道:“我没创业。”
王亦白疑心加重,更为不安,问道:“你究竟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丁羽拽着他的胳膊痛哭流涕,抽抽噎噎结结巴巴地讲出前因后果。
他是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而且是个几乎没人能解决的大问题。
丁羽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喜欢班上的校花薛莹。因为父母管教的太严,不准他早恋,丁羽一直把感情藏得很深。上了大学之后,与薛莹分隔两地,以为这辈子没希望了,慢慢地断了这份感情,一心扑在学业上。
回到家乡工作一年,在同学聚会上遇到薛莹,他突然发现这份感情根本断不了。
万幸的是,薛莹主动表白,原来她也早喜欢上丁羽,迫于父母不准早恋的压力把心事藏起来了。
二人少年相识彼此了解,从小接受的教育差不多,都很传统保守,三观契合,行事作风相近,总能聊到一块去,相处起来特别轻松愉快。
他们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家庭条件也都不错,双方的父母虽然严厉,但也通情达理,更看重晚辈的人品。无论是男方去女方家里,还是女方到男方家里,都能和睦共处。
半年的时间,婚事就定准了,人人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丁羽感觉像做梦,睡觉常常笑醒。
他抓紧时间买房子买家具,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这个时候,未婚妻发现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丁羽简直乐疯了,每天盯着日历算时间。提前给小孩儿取名字,为孩子的将来做规划。
就在打算发请帖的前一天,出了大事。
王亦白问丁羽:“你父母变卦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女方未婚有了身孕,男方父母往往会变卦不给彩礼,女方家被激怒,一气之下都有打掉孩子的。
“不是,她死了,和我的孩子一块死了。”丁羽哭的几乎昏过去。
“我的妈呀。”王亦白一阵心惊肉跳。
怪不得丁羽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潦倒萎靡,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至今没从悲伤里走出来。
王亦白给他倒了杯热水,说道:“你缓一缓,别太激动。”
丁羽紧紧握着杯子,道:“她邻居家的夫妻打架,她好心过去劝,被邻居家的男人一刀砍在脖子上。亦白,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想死,我陪她做完B超没多久,我和她看着孩子一起傻笑。好好的两个人突然不在了,整整三年,我经常梦到她抱着孩子对我笑,走到哪里都是她的身影。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王亦白真诚地道:“你希望我帮什么忙?”
丁羽迫切地道:“你不是能看到影子吗?你能帮我把她的影子召唤出来吗?”
王亦白很为难,道:“我不会啊,你得找专业的师傅。”
“我找过,都说她不在。”丁羽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抹脸,“我不信,小莹肯定牵挂她的父母牵挂我,怎么可能不留下来,我一直觉得她在我身边。”
王亦白自始至终没看到丁羽身边有影子,觉得他完全是心理作怪,好言劝说:“你别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你爸爸妈妈知道你来我家吗?如果不知道,你最好打个电话报平安。”
丁羽黯然道:“不用,我一直躲着他们。”
王亦白道:“薛莹的父母怎么样?”
“不清楚。”丁羽道,“伤心人看着伤心人的滋味更难受,我们没见几次面。”
王亦白道:“你先去洗个澡,吃些东西,在我家好好休息几天,就算要见薛莹,也得打足了精神去见,你说是不是?”
丁羽殷切地道:“我真的能见到小莹吗?”
王亦白可不敢保证,道:“我尽量想办法,不过我希望你别期望太高。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爸爸妈妈着想。薛莹和孩子一起没的,他们肯定也受了强烈的刺激,丁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在伤心。”
“我知道,我知道……”丁羽非常愧疚,“他们一直盼着那个孩子,伤心不比我少。我想振作起来好好照顾他们,我一直做不到,我真的很没出息。”
“从现在开始你出息点,先把自己收拾利落喽。”
“嗯,麻烦你了。”丁羽听从了朋友的劝告。
王亦白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他,从衣柜里找出崭新的衣服袜子给丁羽,帮他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亲自做饭给他吃。
发现丁羽胃口特别差,吃完东西肚子疼的厉害。王亦白特意去了药房,经过药师的指点,买了两盒补脾益肠丸。想起丁羽烟熏妆似的黑眼圈,嘶嘎难听的嗓音,又给他买了两盒安神颗粒和润喉糖。
离开药房,走到拐角处,突然感觉有些异样。
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寒气一直往他的毛孔里钻。王亦白打了个寒战,回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女人迅速隐没于黑暗中。
燕师傅曾经跟他说过,比较凶的影子阴气重怨气浓,出现之时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王亦白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免不了有些惧怕,急匆匆地回了家。
周日,王亦白联系上杨丹,说了具体的情况,问她有没有好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你同学请过的师傅都说薛莹不在,说明她不在世上徘徊,除了劝劝你同学,也没什么好办法。”杨丹表示无能为力。
“丁羽总觉得薛莹在他身边。”
“你同学真痴情,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啊。”
“杨丹,我想麻烦阿姨帮个忙,如果阿姨也确定薛莹不在,我会好好劝丁羽的。你放心,我不会白白地麻烦阿姨。”
“真是的,老同学你客气什么。”杨丹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王亦白拨通了杨丹家里的电话,先问候了一句,然后把好友的难题一五一十地告诉杨丹妈妈,问她有没有时间来一趟。丁羽的身体状况太差,王亦白不忍心折腾他去农村。
杨丹妈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薛莹长得挺漂亮,脖子被人砍伤,怀着孕,对吧?”
王亦白道:“对啊。”
杨丹妈妈道:“你家屋门外有这样一个影子,会不会是她呀?”
“屋门外?”王亦白毫无心理准备,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样子挺凶。”杨丹妈妈的声音充满担忧,“你要是害怕,可以用酒先把她喷走,我尽量搭早车去帮你。”
“没事的阿姨,我来应付,实在不行会给您打电话的。”
“好吧,你小心点。”
王亦白挂断电话,鸡皮疙瘩消失后,心中涌上一点点兴奋,仿佛要开启一场冒险之旅。
他暂时没敢告诉丁羽,小心翼翼推**门。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在他两米之外,站着个女人,背对着他。
准确来说,是个女人的影子,乌黑的秀发,垂到腰际,白色的长裙很飘逸。
王亦白舔舔发干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想起恐怖片中的情景。
长长的秀发会不会缠住他的脖子?
女人的影子会不会突然消失,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啊?
奇怪的是,他的兴奋之情更浓,远远超过了恐惧。
问道:“你是薛莹?为什么不转身?”
“我是薛莹。”女人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保证不惨叫,我会正面对着你。”
“我不惨叫。”王亦白使劲掐着胳膊,用疼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免得吓晕过去。
薛莹脚不沾地,飘飘悠悠地转过来。
看到她正面的形象,王亦白的心抖了一下,强行压制住尖叫声。
和凶灵面对面的感觉好可怕。仿佛“轰”的一声,天塌了,地陷了,他的三魂七魄都吓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