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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想:男人都这么虚伪,他们追女人的时候,总是说你像他们以前认识的女孩,她想何内的方法实在是有点笨拙和不太高明,她想何内把那张剪贴放进自己的玻璃板下面就是为了打下今天的伏笔。她感到何内开始了蠢蠢欲动,但她一点儿也不感到慌张,甚至还有些纵容,她每天都精心化妆打扮就是为了把一个良好的状态展示给何内,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等候着一个高潮故事的经典部分。
遗憾的是这个故事好**一棵铁树,它虽郁郁葱葱,但却难现珍贵的绚丽花朵。这一段**子何内显然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他常常把一封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完后他都痛苦地摇头,然后就把它锁进抽屉里。有一次何内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何内说这话的时候,罗丽正在阅读那张她不知阅读了多少遍的《接吻乃健身妙法》报纸剪贴,她似乎没有完全听清何内说的什么,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这时何内惊愕地抬起头来,“我刚才说了什么吗?”他说。
“我明明听见你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说懂不懂什么心。”罗丽说。罗丽说这话的时候,她感到脖子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往胸脯上爬动。何内脸红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罗丽,他突然说：“螳螂,我是说螳螂,你的胸前有一只螳螂。”
罗丽低下头,果然发现自己胸脯那块格外隆起的地方正停着一只很大的螳螂。罗丽哎哟地叫了一声,罗丽一生最怕的就是这些怪里怪气的丑陋动物,她在办公室跳动、叫唤,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动!”何内一边说一边用手抓住了罗丽的胳膊,罗丽于是站着,她的身体**在何内的怀里抖动,她看到何内这时用手捉那只螳螂,螳螂似乎非常顽固,它固执地盯在她胸脯的隆起部分不放。何内的手似乎也很慌乱,他几次碰上了罗丽软绵绵的**房,才把那只不情不愿的螳螂扯下来,然后何内把它丢在窗外的**坪上。
罗丽喘着粗气,胸脯动荡不安地起起伏伏。此时,她的胳膊还被何内捏在手上,身体也无限温柔地倚**在何内身上。罗丽看见何内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眼里一片迷惘,他的宽厚嘴巴正向自己渐渐**拢,罗丽轻轻地叹**了一声就闭上了双眼,血液在浑身上下汹涌奔腾,她像置身于一片波澜壮阔的蓝色海域。可是那张嘴巴始终没有**近自己的嘴巴,她听见何内说了声：“叶丽亚。”
罗丽睁开眼睛,她失神地说：“叶丽亚是谁?”
何内似乎刚从梦中醒来,他说：“叶丽亚是一部电影里的美丽姑娘。”何内边说边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他还说,叶丽亚是个梦想不到的姑娘。何内打开抽屉,痛苦不堪地低下头。
罗丽想,何内其实是个脆弱的多情男人,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何内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有怎么。”何内又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罗丽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多次了,那女孩可爱吗?”何内说：“不知道。”何内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把它撕得粉碎,接着他打开窗户,将这些碎纸片抛向空中。让它们随风而逝吧,何内说完就转过身来,他面对罗丽说：“请别笑话我的幼稚。”
罗丽看着何内,脸上是灿烂的风情万种,她问何内：“夜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何内狡黠地说：“夜的味道是不可言说的味道。”
罗丽笑了,她说：“你**坏。”
何内说：“优秀的男人都这么坏。”
“看电影吗?”罗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问何内。
“你说什么?”何内当时正用钥匙在专心致志地挖耳朵,他听见罗丽的说话声音像蜜蜂嗡嗡的模糊声响。“看电影吗?”罗丽不敢抬头看何内,她害怕他拒绝自己。
“什么电影?这年头谁还看电影。”何内说。
“**片,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名字叫《本能》,我好不容易搞了两张票,去不去?”罗丽抬起头,生动地看着何内。
“去去去。”何内兴奋地说,“这么好看的电影为什么不去,这年头只有奥斯卡获奖电影才有点劲。”
“咱们晚上八点在电影院见。”罗丽说。
“不见不散。”何内说。
后来,罗丽和何内都准时来到电影院,他们的座位挨在一起,现在我们无法揣摩当时俩人的丰富表情,但《本能》的确是一个格外煽情的电影,这一点可以从电影院观众的反应找到有力的例证,电影刚刚开演不到一刻钟,就有许多热烈的男女迫不及待地依偎在一起。黑暗中,我们看见罗丽的身子颤抖不已,她的内心宛若强劲的钟摆一样跳动,她感到迫在咫尺的何内浑身散发一阵阵暧昧的热气,她多想何内像电影里那个疯狂的男人那样吻吻自己。
罗丽感到何内的腿本能地动了一下,然后就僵在那里。罗丽的手如多情的小鸟栖息在何内的腿上。这时,罗丽想看看表情,可黑暗中她只看清了他熠熠闪闪的眼珠,它们正忘乎所以一切地盯着电影银幕。罗丽用手推了推何内的腿,与此同时她还把身子慢慢地**在何内的身上,何内转过头,他的耳朵上呈现一片虚幻的蓝色轮廓。“有事吗?”何内问。
“要出大事了,都是你害的。”罗丽边说边朝何内的胸脯埋去,她接着喃喃道：“接吻是不是健身妙**”
何内惊奇地看了一下罗丽,他说：“我要上厕所了。”罗丽生气地推了一下何内：“**。”
第二天,这个失恋的女人上班很早,因为她实在无法在一个悲伤和愤怒交加的夜晚酣然入睡,失眠掠夺了怀春女人脸上的鲜亮颜色。此刻,她把那张报纸剪贴从玻璃板下拿出来,有一个瞬间她甚至想把它撕个粉碎,但这个瞬间仅仅闪动了一下就消失了,她把剪贴放进了何内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她要让这个卑劣的男人一辈子都记住她心底的愤怒,她要让愧疚永远撕咬他、折磨他。等把这一切干完后,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早上的阳光从窗户的右角上方爬进来,照在罗丽苍白的脸上。
何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对罗丽说声你早,他甚至想解释一下昨晚最后为何不辞而别,但他看见罗丽双手托着脑袋沉思的样子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罗丽的这种姿态特别优美,她一动不动,雕像似的被阳光罩在一片既辉煌又神秘的梦幻里。
何内坐在椅子上,他想起昨晚的尴尬,本来电影看了一会的时候,他就想上厕所,但《本能》这部电影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得简直叫他没有办法离开,电影放到一半时候,他本来就有机会上厕所,因为不管再优秀的电影它的中间部分不可能永远是高潮,可是他刚刚准备上厕所的时候,罗丽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刚开始他以为罗丽是无意放在那儿的,他耐着性子**受了一会,但罗丽的手仍没有拿走的意思,何内感到十分紧张,他不知罗丽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老实讲,他还是非常激动的,因为在他的经历中还没有任何女人如此接近自己,他只好顽强地坚持着。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可能存在一个极限,后来的结果还是生理反应战胜了精神渴望,就在罗丽问他接吻是不是健身妙法时,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只好抱歉地对罗丽说了声“我要上厕所”后就扬长而去。何内事后想,那天屎实在来得穷凶极恶,来得简直不是个时候,要不,黑暗中的故事就会惊天动地地延续下去,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够解释清楚呢?他能对罗丽说,我确实要拉屎。那岂不是太无聊,太不可信吧?何内被这个问题折磨着,痛苦不堪地低下头,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办公桌的玻璃下面压着一张报纸剪贴,剪贴上的题目居然写着:接吻乃健身妙法。何内看了一下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四周的墙面上弹来弹去,并被办公室的桌、椅等物质心领神会。何内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兴奋地问罗丽：“你昨晚是不是问过我接吻是不是健身妙**”
“不知道。”罗丽说话的时候,连头皮都没运动一下。
“那我告诉你,接吻可治胃病、胆病、牙病,它甚至还有愈合伤口的作用……”何内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步一步向罗丽走去,最后他把一只手搭在罗丽的肩上,眼里焕发出一种夺人的光芒。
“够了,够了,无聊。”罗丽将何内的手狠狠地甩开,她盯着何内又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是南北。”何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认为罗丽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人。”罗丽又说。
“我是一个太。”何内为自己的幽默笑了,他将手又一次搭在罗丽的肩上。
罗丽咬着牙说了句：“无耻,**。”尽管罗丽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它无疑像一声晴天霹雳在何内的心间炸开,何内顿时像一棵被闪电烧焦的树呆立在一片厚重的悲哀里。
这一天也许是这个办公室索然无味生活的开始,一场无声的对抗在罗丽和何内之间**正展开,作为这场战争的男女主角,他们都把那张报纸剪贴作为打击对方的有力武器。于是那张报纸剪贴总是按**期的顺序递次出现在罗丽和何内的桌上,两个人像玩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是,有时罗丽是猫,这时她就把何内看成卑琐的老鼠,而有时何内是猫,这时他就把罗丽想成肮脏的老鼠。后来在一个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罗丽看着那张又飞回到自己玻璃板下的报纸剪贴时而**无可**了,她觉得这样长期下去不是个办法,她对何内说：“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何内回答。
“你把剪贴放在我的桌上是什么意思?”罗丽说。
“我没放。”何内说。
“**出鬼了,不是你放的,还是谁放的。”罗丽生气地说。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把剪贴放在我桌上。”何内说。
罗丽说：“你无耻。”
何内说：“你无聊。”
俩人说到这时候,他们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何内起来开门,看见来人兴奋地叫了一声：“哟,老同学,你怎么来了?”
老同学说：“我星期天在你办公室的时候丢了一样东西。”
何内说：“什么东西?”老同学没有回答,他走到罗丽桌边,将那张报纸剪贴从玻璃下面抽出来,装进口袋,然后不好意思冲罗丽笑了一下。
“原来是你这个兔崽子干的好事。”何内吼了起来。
老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对何内说：“你说什么?今天请我吃什么?”
罗丽突然说了句：“吃**。”
老同学一下子就怔住了,他不安地看着何内,何内用手指着他说：“还不快**。”老同学尴尬地仓惶离去。
“对不起。”何内对罗丽说。
“对不起。”罗丽对何内说。
然后俩人就一起笑了。
“天快黑了,下班吧。”何内说。
“不!”罗丽看着何内说。
“那干什么?”
“聊聊。”
“就聊聊这么简单?”
“是,你说吻**有那么多好处吗?”
“全是扯淡。”
“叶丽亚是谁?”
“提她干什么,她并不存在。”
“什么是夜的味道。”
“你**坏。”
“优秀的男人都这么坏。”
罗丽和何内说到这里的时候,夜已合上了它厚重的眼皮,满世界的流言蜚语都悬挂在天上,它们微弱的视力窥探不到人间这生僻的一隅,只有温柔的风听见了一段微妙的对话,月亮说：“开灯。”而云彩的回答则格外干脆,她说：“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