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宋英下了一号渔船,走上二号渔船的跳板时,刚爬出海面的红红的太阳忽然被黑暗吞没了。一片片黑云翻滚着,旋转着,笼罩着天空。刚醒的小渔港,重新回到了黎明前。
宋同志,走稳!”在舵位上看天色的彭老大,大声提醒宋英当心从跳板上跌进大潮中去。
“我会当心的。”宋英应着,伸开两臂,使身子保持平衡,一蹦跳地走了十几步,跳到舵位上,因为跳得猛,煞不住惯性,一头撞进彭老大怀里,彭老大趁势搂了搂宋英的背,说:“大潮这么急,跌进去可危险了!”
宋英挣脱彭老大小畚箕似的大手,惊奇地问:“彭老大,太阳刚出来,天怎么又黑成这样,是不是要出事了?
航海经验丰富的彭老大,也有点发怵地说:“怕的要有怪潮涌到港里来。”
立说话间,**文起了床,来到舵位上。他急着要“方便”,见宋英在,只好憋着。
宋英知趣地转过身子去,背对着**文,和彭老大边看天色边说话。
“海上天色说变就变,马上要起大风。”彭老大拔出旱烟管,装了烟,一边**,一边监视着天色的骤变。
**文刚方便完毕,忽然一个大风块滚过来,差点把他刮下舵位去,幸亏彭老大一把抓住了他,他才站稳了脚跟。
“不得了!大风来了!”彭老大也有点犯愁起来。他放开大嗓门,向舱里嘶喊:“阿大!阿三!你们躲在舱里干个球!快爬出来把棚子攀攀紧!”
阿大、阿三钻出舱,站在船帮踏子上收紧棚绳。
“当心!不要滚下个球去!”彭老大提醒船工。
两个船工刚攀紧棚绳,天色骤变得吓人巴拉了。
突然,岸上一阵怪啸的咆哮。飓风从海面上猛突过来。空中顿时飞舞着枯枝败叶。一号船上一根小桅杆被刮断。彭老大的中桅杆上挂的一只竹篮,也被鼓进了大海。远处陆地上的一些树木被格格地折断。平地而起的风暴,不但可怕,而且可憎可怖。
随飓风而来的是大海的翻腾。涨满大潮的渔港里,顿时像刮十二级台风时的外海洋面,涌起的巨浪高达几米。二号船船身顿时被风浪撼动得像摇动着的摇篮。
“阿大!阿三!快把大葫芦系起来!”彭老大高喊着,好像渔船就要被飓风大浪倾翻似的。
二号船上备不起救生衣。彭老大搜集了六七只“葫芦王”(一种个头大得像孕妇肚子似的干葫芦)充作危急时救生用。
阿大、阿三、彭老大和另外两名船工,一人系一只大葫芦。余下两只,彭老大分给**文科长和宋英。
彭老大说:“郑科长,怪风怪潮很野怕的,还是小心点好,系上葫芦保险点。”
在船上,彭老大是最高指挥官,什么人都得听他的。**文和宋英只得照彭老大的样,把大葫芦系在背上。但**文此刻想到两
名日俘伤员还在船舱里躺着,他得去关心他们。
走,我们去看看伤员!”**文招呼宋英一道去中舱照应两名日俘伤员。
他们来到中舱时,舱里黑沉沉的,船身晃得更剧烈了,舱外的飓风咆哮得更可怕了。**文点燃了蜡烛后,把自己身上的一只大葫芦解下来,系到了山野井保身上。宋英照**文的样,把背上的葫芦解下来,系到了松野觉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文没有向两名日俘伤员解释。
但山野井保、松野觉知道这是**在关心着他们的安危。
此时,背上系着大葫芦的彭老大来到中舱,见郑、宋的葫芦让给了两个日俘,便解下自己身上的葫芦给了**文。**文则把葫芦让给宋英,宋英哪能系,她把葫芦的带子拿在手里,索性大家都不系。
彭老大这时才以警示的口吻向**文和宋英讲说起黄海的怪风怪潮来。
“郑科长,这一带怪风怪潮是很吓人的。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三刮飓风,街道被大潮淹没,沿海淹死男女一万余人。民国二十二年七月初六上午九点,吕四天空忽然变成深夜,陡起飓风,竹叶、芦叶飞满天空,农民周金扣从桥东被飓风刮到桥西,并被空中刮下门板打得满脸是血。七月十七,飓风加暴潮,海堤决口数十处,淹死上千人,淹没芦舍几千间,受害五万人。十月初二到十月十九,四次受飓风侵袭,海潮汹涌,平地水深两米多,冲倒房屋不计其数,几十艘船被击翻或击毁,老百姓损失太惨重了。”
就在彭老大追述完这一带怪风怪潮的可怕景象后,天忽然明亮起来,风也静下来,大潮不再汹涌。稍顷,太阳光芒照得海面金光灿灿。
**文和宋英把大葫芦从两名日俘身上解了下来,送还给了彭老大。
舵位上的袅袅炊烟重新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