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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木道那

小说:最后的伏藏 作者:李城字数:4542更新时间:2020-11-16 09:46:56

五月二十一**,晴白天气温

大约20℃夜晚降至6℃左右

**是滑稽。

一个想做医生的人,眼前摆着一沓**纸,不是为了按方取药,而是要提笔作文。煞有介事地往灯下一坐,别人还以为是准备赶考的相公呢。

这种纸张也不适合我的水笔。它在内地叫马粪纸,一般在药铺柜台上才能看到。横七竖八的麦秸杆突出在纸面,笔画不能连贯,笔尖也开叉了。瞧,它还洇墨水,一洇就是一滩,乌云般散开着。

这是阿克洛哲去年路经康巴时带来的。他说,可不要看不起它,在这里,它可是稀罕之物啊。

他的话也许是**的,因为他自己也拿这种纸写字。他握着用竹片削成的鸭嘴形**笔,蘸着用烟墨子炮制的墨水,写下一些非常漂亮的长脚体**文。和这些复杂呆板的方块字相**,阿克洛哲笔下的**文字母显得潇洒舒展,甚至雍容华贵,仿佛伴着音乐列队出场的绅士。

夜已深了。一只老鼠爬上桌面,在纸上嗅来嗅去,似在视察我的工作进度。在这儿,小小的耗子都如此理直气壮,更不要说壮如牛犊的**獒,以及**獒的主人了。想到**獒,我的左胳膊不由抽搐起来,仿佛又被**獒叼住了。

这里是次仁拉康西楼下的一间客房。四壁上下皆由木板装成,只是地板已经非常松散,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由于天气已暖,炕洞里没有煨火,有点潮,还有陈年的霉味。

粗糙笨重的板壁和窗框里,有轻微的叩击声传出来: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据说那是树木的精灵被囚禁在里面,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渴望出来透一透气。

院子正北方小经堂的后面隐**着一个岩洞,据说以前是个虎穴,如今住着一位神秘的仙女。哦,是的,仙女,能够开口说话的仙女!虽然我来这儿没几天,却亲耳聆听了她如同**人一般的话语!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会趁着月色翩然而出,在长满**红花的花园边轻歌曼舞呢?

从窗户望出去,下弦月淡然若无,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对面二楼上还亮着灯,阿克洛哲的身影投在窗上,放大了许多。

听阿克洛哲谈话,我觉得有点费劲,但能听懂的部分好像颇有道理。举例如下:

“拉杰,该是停下你的脚步的时候了。你带着妹妹投奔木道那而来,为什么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去?对你来说,那种没有止境的奔跑并没有意义。如果你继续向前,最终又会回到起点的,可是拉杰啊,那时你已经老了。”

“不要把木道那仅仅看成是个避难所。它应该是个难得的实验场所。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实验。如果我们不是一味随波逐流,也不是本能地选择逃避和放弃,生命虽然平凡,但我们终将看到它所创造的辉煌。木道那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就让我们试试吧。你是识字的人,应该记下这个有意义的过程。当然我也在记,只是用不同的文字、不同的形式而已。”

能记住并复述出来的,自然是容易理解的部分。

补记五月十六**事

那么,好吧。

既然我当时没有回绝阿克洛哲的建议,那就试试吧。而且这也不会成为一种负担,因为写**记是我的习惯。

掐指一算,我和妹妹来木道那已经六天了。这六天发生了许多事,我只能做些简略的回顾,阿克洛哲的什么伟大的“实验”一开始,也许就顾不上补写这些了。

木道那在一个隐秘的小盆地的阳面。当我们从东边山口第一眼看到它时,误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大大小小的木屋掩映在松树和柏树之间,寨前是平坦的**地,蜿蜒流淌着一条小河,河边也长着些高大的云杉,在**地上投下墨绿的影子。

“菩萨保佑,这儿就是木道那!”

我们的向导大声叫道。她叫奇毛,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路上嘴唇紧闭,由于猛然开口,嘴唇上随即渗出了血珠。

路边的马蔺,斜坡上的鸢尾,开着些蓝色小花。几只云雀从**棵间倏然跃起,升到碧空里去。它们“嘀哩哩、嘀哩哩”地叫着,玩那捉弄路人的把戏——它们是说“掉下了掉下了!”“衣襟张衣襟张!”紧急得如同失火。它们扑打着小小的翅膀,升上去一点点,又掉下来一大截,做出奋力挣扎的样子。要是你动了恻隐之心,急忙张开衣襟,它果然会直直坠落下来,僵硬得如同一枚弹丸。可当它降到你头顶上方时,却突然张开翅膀,平稳地悬浮于空中,发出“傻瓜蛋、傻瓜蛋”的嬉笑声。

天堂里不会有这种鸟,我想。眼前的一切,应该是**的。

我搀着奇毛向前走去,妹妹胳膊上挽着花布包袱紧随在后。我们三个像机械的木偶人,一步步登上了这个陌生的舞台。

房子全是由木板搭成的。屋顶上没有瓦片,只是叠压着羽毛似的劈木板。那些木板因**晒雨淋,呈现一片青灰色。一段段朽坏的栅栏边,长着阔叶的牛蒡和酸模,还有既能**死人也能治好病的莨菪,以及手碰一下就奇痒难**的荨麻。

接近寨口的嘛呢石堆时,接连发生了可怕的事,让我大吃苦头。

正当我们准备找人询问的时候,寨子西南的路口,突然腾起一股旋风般的尘土。一支狂飙马队迎面扑来。清一色的黑马,马背上的人个个健壮如牛。

“啊嘿嘿——”

那些男人手中抡着牛皮缰绳,发出狂野的叫声。那些烈马飞扬着鬃毛,蹄起蹄落之间,飞溅着剜起的泥土和**根。

“跑,哥哎,我们快跑!”妹妹惊叫起来。她已经做出拔腿就跑的样子,似乎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将奇毛和妹妹护在身后,退到路的一侧。

马队打头的是个蛮横无礼的家伙,披散的长发用皮带拢在耳后,硕大的耳环晃着银光。他策马驰过我的面前,只抡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踩在马镫中的长筒皮靴也稍稍向外一伸——我的脖子上就留下火辣辣的味道,整个人已经仆倒在地,被尘土呛住了。**是狼狈至极。

马背上的人们发出一阵狂笑。

后边的人顺手摄走了妹妹的包袱。虽然那包袱在妹妹胳肘上套得很紧,还是被叼羊般叼走了。妹妹张开着两手,紧跟着追了几步,接着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奇毛张大着嘴像是惊叫,却没有一点声音。

紧接而来的是一只狮子般凶猛的黑色**狗,或者叫**獒。

当初只看见尘土中有个庞然大物,忽高忽低腾跃着,以为只是一头牦牛在撒野呢。

它的吠叫声沉闷沙哑,却非常有底气。它不假思索地迎面袭来。其时我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面对它飞溅着涎液的大口,我下意识抬起了胳膊。它一口咬定我送给它的胳膊,狠狠甩动着,“呼噜噜、呼噜噜”地呻吟,享受得胜的快感。

**牙穿透肌肉,火辣辣直抵骨骼。我不由心生悲哀,放弃了抵抗。我想,当我的**成为一片狼籍的时候,灵魂却能获得自由。一个男人落得如此地步,**不如彻底解脱了的好啊。

命不该绝。随着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传来,一位身穿白衫皂裙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就是白玛。她对着**獒命令道:“放开,你这畜生!”

那畜生不愿松口,也许是一个姑**呵斥声里仍带着温情。它翻起眼皮看着白玛,和她僵持着,等她收回成命。

白玛不由分说抱住了**獒的头。她用两只手抓住**獒的上下腭,试图扳开它的大口,从中取出我那倒霉的胳膊。

那畜生不喜欢这样扫它的兴,抬起前爪刨了一下,将白玛腕上的镯子拉了下来;又一下,“呲”地一声撕开了她的衬衫,几串血珠随即从她的胸前渗了出来。

我突然恢复了抗争的勇气。我用另一只手卡住**獒的两腮,将它的腮肉嵌入上下牙齿之间,并使劲踢它的腹部。它终于松口,在白玛的呵斥下,磨磨蹭蹭地走开了。

我怀疑站在面前的姑娘,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总之她的一切,都和汉地寺庙里的观音塑像没有两样。**喜欢把菩萨塑成女身,恐怕女性除了天性慈悲,还有可供观想的天然之美。而这样一尊被缩小了的汉白玉观音,作为家传的珍品**在妹妹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刚刚被人夺走了。

她背过身去,转回来的时候,胸前被撕成片、濡着血的衬衫已经拼凑起来,湿湿地贴在肉上。她的胸脯反而愈加醒目了。

我从地上捡起她的手镯,吹去了上面的尘土。那是用香头粗的银丝铰成的,缀着些小巧的铃铛儿。她接过去,一边戴回手上,一边看看我,“噗嗤”笑了出来。她赶忙掩了掩嘴,**住笑问道:“是走错路了吗?”

妹妹腮上挂着泪珠,从自己花衬衣上撕下一绺布条,和奇毛一起为我包扎伤口。包袱里有药棉和消了**的绷带,可是现在连包袱都没有了。我咧着嘴告诉她,我和妹妹,还有奇毛,都是从哇寨逃出来的。我们三个无家可归的人到这儿来,是为了寻找可以让流浪汉落脚的木道那。

她吃惊地看着我们。她说,这儿正是木道那。她说她也是个流浪者呢,去年和阿爸一起来到这儿的。

“降不住狗的人,应该呆在自己家里!”有**声嚷嚷。

回头看时,不少男男**从寨子里跑了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手摇嘛呢经轮、面部肌肉松弛的中年男子。他接着说:“不过,你们倒像是木道那的客人,嗷嘞。**次仁早上就告诉我说,仙巴,今天会有客人从远方而来,要留意寨子东边的路口。我忙着别的事情,一直抽不出身,嗷嘞。你们看看,我一点儿关照不到,就会这样。”他转向周围的人们,责备道,“你们看看,我仙巴刚一转身,就出了这样的事!”

白玛没有理会那自称仙巴的人,对我们说:“好啦,我带你们去见**次仁吧。”

**次仁住在寨子西北山根的次仁拉康。

走在街上的时候,不断有人朝我们奔来。男的女的,漂亮的丑陋的,还有老弱病残的,疯疯癫癫的,赤身**的。仙巴挥手驱赶羊群一般:“去去去!没见过**是吗?这可不是乔木冈**山后吃人喝血的魔鬼,嗷嘞。他们是**次仁的客人!”

次仁拉康算得上寨子里**较高大的建筑了。坐北向南是一座小经堂,经堂的石墙连着背面的褐色岩壁,由于墙壁也用红泥涂过,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经堂左右相向而立的,是两座木楼,均为两层。三座建筑之间有足够宽畅的院子,还用劈木栅栏围起一片花园,生长着半人高的**红花。由于向阳,**红花的花蕾已从枝杆顶端争先恐后地勃起,布满毛刺的尖形叶片纷纷从栅栏间隙伸展出来。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而舒适的地方。

我们跟白玛来到经堂东侧的楼下。**近经堂的那边有一道胡梯,白玛说二楼上是**次仁的居室。她进入楼下自己的房间,很快换了一件干净的白绸衬衫,并拿来一团揉好的糌粑。

她解开我胳膊上缠着的布条,用糌粑团将伤口的血水一点点吸干。

仙巴蹲在花园边,将一撮黑火药似的尼泊尔鼻烟吸入肉乎乎的鼻子,仰面朝天打了一个虚张声势的喷嚏。他见白玛已经擦干净我的胳膊,就把粗短污黑的手指伸进口中,打了声尖利的口哨,由于用力太猛,甚至吹出了几丝唾沫。

那只凶猛的**獒便傲慢地走了过来。

妹妹又扑过来护住我:“跑,哥哎,快跑!”

白玛按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别怕。”她把被污血染成黑色的糌粑捏成几块,丢到**獒的口里。“让它吃掉自己造的罪孽,你哥哥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又让妹妹和奇毛在剩余的糌粑上沾了唾沫,丢给**獒吃:“看,它已经认得你们了。”

**獒依次在我们裤腿上嗅了嗅。它摇晃着尾巴,开始向我们表示友好。但那冷漠的眼神,宽大下垂的嘴角,仍然让人心存疑惧。

突然,**獒又支起耳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接着它就离弦之箭似的冲出次仁拉康。但愿它去攻击的对象,不再像我们这样“应该呆在自己家里”的人。

仙巴提醒说:“**次仁还在经堂里等着呢,嗷嘞。”

白玛取来一条哈达递给我:“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次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从未谋面的**,怎么会确知我们的到来?

我一只脚刚跨入经堂门槛,就听见黑暗中有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问道:

“年轻人,你们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带给木道那的将是吉祥,还是厄运?”

  李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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