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把个裴红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害得她再也不能安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一鞭子把太阳快点赶下去。好容易盼到了暮色降临,裴红胡乱扒了几口饭,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对镜子反复照了几次,确信比平日更俏丽几分,这才满意地朝市委礼堂飞去。到了礼堂门口,一看表,刚七点。林纲还没到。裴红只好苦苦地等着。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来看表演的人一群群如潮水般涌进了礼堂。裴红睁大眼睛寻找着,就是没有林纲的影子。眼看礼堂门口人流越来越稀,演出就要开始了。裴红恨得直跳脚,一抬头,看见街对面的墙角里围着一堆人。裴红的心里本能地忐忑不安起来:“林纲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不由自主地飞快跑过街,挤进人群,朝当中望去。她的心猛地提到喉咙眼上了,林纲满脸血乎乎地躺在地上。裴红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勇气,冲到林纲的身边,把他背起来就往街当中拖,正巧,驶来了一辆小车,裴红慌忙招手拦住了。小轿车飞快地把他们送到医院。一进医院,从急诊室里就跑来几个医生,接过林纲就送进去抢救。裴红这才感到全身瘫软,大脑嗡嗡地直响。她赶忙靠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轻轻的呼唤把她从沉痛的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面前是一个四五十岁,面容慈祥的部队**。他问:“你叫裴红吧?”
裴红诧异地点了点头。
“我是林纲部队里的。我代表部队感谢你把林纲抢救到医院。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林纲还在急救室里,我们已派人在这里守候。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通知你!外面有车送你。”
裴红听了,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门去。
噩梦,一个个的噩梦接踵而来,整整半夜,裴红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安睡。她又惊又怕,心神不宁,痛苦一直煎熬着她,好容易熬到黎明时分,猛听得楼下有人喊:“裴红,接电话!”这一叫,把似睡似醒的裴红彻底惊醒了,她顾不得穿戴整齐就冲下楼去。她拿起了电话,是昨夜那位部队**的声音:“是裴红同志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裴红的心猛地紧缩在一起。“我们今天上午在医院礼堂开追悼会,林纲他……”
裴红只觉得五雷轰顶,头晕目眩,全身颤抖起来。她也不知道是怎样才摸上了楼,一回到自己的房中,就蒙上被子,痛哭起来:“老天爷呀,我的命运怎么这般苦呀!林纲他是我生活的希望呀”。
泪水把被头都浸湿了。裴红在痛不欲生中猛地想起今天上午要开林纲的追悼会。她连忙坐了起来,换了一身素服,**泪朝医院挪去。
当她走进医院礼堂时,哀乐低回,摄人心魄!礼堂里站满了默哀的军人。前台摆满了花圈,花圈当中是林纲的大遗像。整个礼堂显得十分肃穆!追悼会开始了,那位部队**致了悼词,随后,战士们依次经过林纲的遗像。裴红跟在战士们的身后。当走到林纲遗像前时,她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悲恸欲绝,再也挪不动半步了。那位**走了过来,把裴红扶到——边。拿起一条毛巾递给裴红:“你把眼泪擦擦吧!林纲同志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同志,我们心里都很难过……他生前曾经向我们提出过你想参加我们部队,我们尊重死者的遗愿,准备慎重地研究一下,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你。”
裴红红肿的眼睛里猛地一闪。可她一想到这种梦寐以求的希望,是林纲的死带来的,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裴红从追悼会场一回到家中,就又躺倒在床上。
整整一天,裴红的精神就这样恍恍惚惚。将近半夜时分,她好似听得楼下又有人在喊:“裴红,接电话。”
夜这么深了,是谁来电话呢?裴红狐疑不安地挪下楼来。她一拿起电话,就急不可待地先问了一声:“你是谁?”
“我是林纲。”
裴红猛地一惊,不由得倒退一步,她怀疑是在梦中,用手拧了大腿一把,有疼痛的感觉。这一下,她吓得想丢掉电话筒就跑,可对林纲的感情又拴住了她的腿,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不是……,你在哪儿?”
“我在殡仪馆三楼五号房间。请你现在来一趟。”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林纲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世上真有鬼魂?是林纲的鬼魂在说话?我去不去呢?殡仪馆是多怕人的地方啊!可不去行不行呢?如果林纲真的是鬼魂,那你不去,就等于失信于林纲,他的鬼魂找上门来,还能让你安宁?……嗯,只怕是林纲送到殡仪馆火化时,他突然又奇迹般地醒过来了。”裴红越想越感蹊跷,她牙一咬,硬着头皮朝殡仪馆走去。
殡仪馆孤零零地坐落在近郊。裴红到殡仪馆时,已是深夜时分。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月牙儿也不知何时被黑云吞噬。殡仪馆的大门虽然敞开着,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排排的松树像鬼影在摇晃。裴红心颤腿软,全身冷汗淋淋,她想转身逃回去。可一想起林纲,巨大的痛苦压住了颤抖的心灵,她横下心来,迈进殡仪馆大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声响,她全身像被泼了盆冰水一样瑟瑟发抖,她一直来到三楼。
三楼走廊顶头有一盏蜡黄的灯。这惨淡的灯光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裴红用手拽住自己的衣领,咬紧嘴唇,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终于找到五号房间。声音发颤地轻轻唤着:“林纲,林纲”然而没有回音。裴红速退了几步,心想:“我已经来了,已经喊过他了,已经尽到了我的责任,我可以走了。”
裴红转身朝楼下奔去。刚奔到楼梯口,忽然看见一个人走上楼来。裴红吓得惊叫一声,瘫倒在地上。昏迷中,她听得一个好生熟悉的声音:“你是谁?”
裴红勉强睁开微弱的眼睛,一看是那位部队**,她清醒了一些,捂住胸口道:“**,嗯……是我,裴红。”
**惊异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林纲….”叫我……来的!叫我……到三楼……五号房间,我来了,他又不在!”
“林纲?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大吃一惊,掏出了手枪道:“走,我们去再看看。”
他们一起来到了五号房间门口,**把枪递到裴红的手中说:“你不要害怕,你不是想参军吗?我们已经基本同意。你知道,当一个战士最重要的是要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裴红点了点头。
那好,你把门推开,再喊林纲,不**面出来了什么人,你都要把他打死?”
裴红一阵惊惧,但她猛地想到这可能是**在试探自己,便**一声。
“那你开始吧!”**很威严地下着命令。
裴红轻轻推开门,喊道:“林纲,林纲。”她的喊声刚落,一个人影从房间里闪了出来。裴红吓得叫了一声,退了一步,撞在那个**的身上,她顿时镇静下来了,紧紧握住那支枪。那人影近了,裴红定睛一看,是林纲。她又疑又惧,又惊又喜,猛听得**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喊道:“快!我命令你快把他打死!”
裴红的脑子猛地一炸:“天爷!把自己钟情的人打死!这我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她想丢下手枪,猛听得**在喊:“快执行命令!”
“执行命令?!这也就说我已经是个战士了。参军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啊!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能影响了自己的前途!林纲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只当面前的不是林纲!”就在这一刹那,裴红横下了心,眼睛闭着朝林纲扣动了扳机。“砰!”枪声响过,裴红还没睁开眼睛,一双大手抓住了她:“裴红,我祝贺你!”
好熟悉的声音啊!是林纲的声音!裴红惊奇地睁开了眼睛,是林纲。他没有死,正活生生、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说:“祝贺你经受了考验,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旁边,那个**也在微笑地对裴红点点头。
裴红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