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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骡子1

小说:走向远方的河 作者:黄静泉字数:4387更新时间:2020-11-30 14:43:26

后来,骡子的死,象人的壮烈牺牲一样,可歌可泣。

骡子被人赶到矿井下,架起铁车开始运煤以后,就很难再见到太阳,再吹上凉风,甚至连雨淋雪打都变成了亲切的回忆。

除了骆驼,骡子是农家畜类中最高大最有力的牲口,平时在拉车营生中,骡子驾辕,驴马拉套,但骡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被人赶到左云山里的矿井下,架着铁车,开始了暗无天**的井下运煤的工作。那地方,一群一伙的下井工人穿着破烂肮脏的棉衣或上井或下井,杂乱无序。那地方房屋简陋,有的甚至称不上是房屋,沿山坡掏土,掏到一人多高时,就掏成了沿山坡出现的两边斜形的凹坑,然后就在两个斜边上横几根圆木,正好是斜形房架,再铺上七长八短的板子,再苫上破油毡破纤维袋子,和些大蒅泥扔上去抹平了,就是人住的房,好像洞。

骡子被主人牵到钉马掌处,拴在木架边,修马掌的匠人把骡子的脚一只一只提起来,用刀把骡子的脚掌一片一片割掉,割掉的脚掌很厚,散落地上,象一片一片树皮。骡子的脚掌被削平以后,匠人就把环形的马掌铁用钉子钉在骡子的脚掌上,钉马掌的钉子有筷子粗,方形的,一寸多长,方尖方尖的,方尖的钉子钉进马脚以后,修掌人便讨了修掌钱,一拍骡子屁股,笑笑说,给主人挣钱去吧。

主人也笑笑说,借你的吉言了。

今天这个牵来骡子的主人叫老兵,歇顶秃头,牙缝宽.

陌生人总以为他至少48岁了还多,身体和外表其实不相吻合。矿上的人都知道他三十刚出头儿,性功能好是他的强项,但姑娘们都把他当老头子看,媒人领来的外地姑娘更把他当作老头子,所以至今还没个媳妇。他信钱,钱多了就能买媳妇,所以就买了骡子帮他下窑挣钱,有钱不愁媳妇,他很乐观的这么想。

老兵赶着骡车走到井口时,骡子看见井口是个大黑洞,骡子认为那是巨兽张开大嘴要吃它,便不敢往前走,老兵用一截胶皮管子做的鞭子在骡子屁股上使劲抽打两下,骂道:****的,人还不怕受呢,牲口倒怕了,给老子进!

骂着,又打了一皮管子。

骡子无奈的走进井口,阳光便在骡子身后消失了。

骡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自己被搅进了无边无际的黑东西里,待适应井下光线,才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巷道有多长,灯就一盏一盏的在远处散发出昏暗的光。巷道里的煤尘象吹风机吹着面粉一样飘飘荡荡,挨近灯处,骡子看见空气中的煤尘细细粒粒的反射银光翻动游走,象雪花飘飘的样子。灯被煤尘蒙了,灯就不亮了,骡子也就呼吸困难了。

煤矿工人的矽肺病,就是呼吸了这种煤尘气体得的。这种煤尘见火就爆炸燃烧,就叫煤尘大爆炸。下井工人每时每刻都把碜牙的煤尘气体吸进气**和肺里,煤尘渐渐阻塞了肺毛细血管,充填了肺细胞,肺泡儿渐渐闭死,肺扩张越来越小,肺不张越来越大,人就患了憋气病,喘不上气来,直到憋死。骡子可能**久天长以后也会得煤矽肺吧,但没人给骡子查过这种病。

井下象三伏天一样闷热,光身子采煤的人一锹一锹的往骡车上装煤,装满了煤,主人便牵着骡子往漏煤眼儿处运煤,那是一条漫长的缓坡,骡车启动后,骡子就别想再停下来了,骡子一停,车轱辘就倒转,主人就骂骡子,就用皮管打骡子。骡子呼哧呼哧呼哧呼哧的拉着煤车一趟一趟往漏煤眼儿处运煤,肚皮一收一缩一收一缩的呼搧着,淋漓大汗就从每一个毛孔里往出涌,涌得满身水湿如雨淋,全身的皮毛就象浸透了热水的毡子裹住了骡子的身体。骡子看见人们在闷热的窑里干活儿,都脱光了衣裳很羡慕,可骡子不能脱。骡子看见所有的骡子都汗津津的拉着车,飞飞扬扬的煤尘不断的往骡子身上落,好象要堵塞每一个毛孔,但毛孔里的汗象泉眼里的水一样往外涌,骡子身上便附满了煤泥。太难受的时候,骡子就扑噜扑噜打响鼻,人便骂道:****的,毛病还不少呢,还打喷嚏。人也打喷嚏,煤尘吸进鼻子里不打喷嚏就很难受。人也是汗津津的,矿灯照在赤条条的人身上,汗道子就象蚯蚓爬过一样。骡子看见人要把地下的煤采到地上去,也**是太辛苦、太劳累了。

骡子开始怀念起过去的田园生活,怀念起洗澡的河流和阳光灿烂的**地,那时骡子驾辕,驴马拉套,迎着明亮阳光,吹着习习凉风,平地拉车易行易停,对**井下,**是神仙过的**子。那种**子对井下的骡子来说,已经永远的消逝了。骡子整天在井下运煤,黑古隆冬的看不清东西,其实井下没有好看的风景,只能看到张牙舞爪的煤和岩石和光身子的受苦人,一排排支顶的柱子象树林,但不长树枝也不长树叶,骡子认为这种工作环境太枯燥太糟糕太苦难了。骡子用力时的大腿肌肉凸起一道道肉棱子,停止用力时便不断的颤抖着,疼痛的痉挛着,看上去肌肉在扑楞扑楞的跳。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也没有风,近乎凝固的空气里弥漫着煤粉。煤矽肺病人仰起头很痛苦的拔长气,冲天发出咝儿咝儿的**鸣音,把**年长**久的拔成了桶状胸,都是让这井下的煤尘给害的。骡子看见那不叫空气,完全是黑雾,骡子的眼圈凝结着一圈黑泥,骡子看见人的眼圈也有黑泥,只不过人有时用手背蹭掉一些黑泥,所以就**骡子眼圈上的黑泥少一些,骡子眼圈上的黑泥结成了痂,黑泥痂搞得骡子眼圈痒痒难受时,骡子只能眨眨眼,缓解一下奇痒难受的感觉。骡子有时**想让人给它蹭蹭痒痒难受的眼圈,但人一次也没有理解过骡子的想法。

每天天不亮,骡子就开始吃早饭了,早饭是玉米杆子用铡刀切成的小断儿,骡子吃了早饭,主人就骑着骡子往井口去,到井口时太阳还没出来,骡子和人就下井了,在黑暗里干一白天活儿。上井的时候,太阳早已落山了,有时能看到水洗的月亮,碰到月明时分,骡子走上井口的一刹那,竟觉得有一点点刺眼,骡子认为井下**黑夜更黑暗。

没有太阳,看见月亮也很高兴。骡子总是这么想。

骡子还总是想起过去的生活,住在村子里,和同伴恋爱,尽管骡子的恋爱是百分之百的没有生育能力,但毕竟是幸福快乐的。可现在不行了,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下井,天黑了才上井,然后就被拴在破棚子里,总是吃干匝匝的玉米秸秆,太乏味了。

骡子在井下出了大汗,到井口时就觉得风很硬,很冷。人到井口时就开始穿棉衣,夏天也穿起棉衣出井。人不穿棉衣出井容易感冒。骡子也有感冒的时候,但骡子说不出自己感冒了,感冒的骡子浑身疼痛,鼻涕眼泪不停的流淌,眼圈和鼻孔就结下更厚的煤泥痂。骡子怀念起洗澡的河流,喷香的野花,阳光下绿绿的青**。可是现在呢,感冒的骡子浑身疼,关节更疼,挨鞭子时疼的想喊出声来。骡子感冒的时候,也是挨鞭子最多的时候,毕竟有病的身体不如健康时有力气了,所以拉车便慢了,所以人就连打带骂的驱赶骡子,骡子心里**屈,嘴上说不出来,只是瞪大两只圆圆的眼睛,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默默的承受着打骂。

在骡子承受打骂的**复一**里,骡子的主人便赚了一些钱,赚钱的老兵一高兴,拿了工资就吆喝着相好的窑哥们儿进了大同城,坐进红旗美食城里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又歪歪斜斜的进了歌厅。名誉是歌厅,其实跟**院一个道理,**都是明码要价,**100元钱,老兵说弟兄们打吧,今天是一条龙服务,费用全是我的,咱弟兄们好好享受享受。**他哥儿的,黑窟窿里挣钱,受啥苦就不说了,保不住哪一阵子就没命了,挣钱不花死了白搭。

一个工友说前些时搞了个对象,姑娘跟我挺好,可**不同意,**说:女儿呀,你爹是下窑死的,你爹死了十年了,妈尿出的尿还是黑的呢。姑娘害怕了,就跟我吹了。

窑哥们儿就哈哈大笑,**们也跟着笑,**们笑着督促客人快点办事儿,办完了还得接生意呢。老兵就说,活在这**太好了,只要有钱,咱就能天天入洞房,夜夜做新郎。老兵干女人的功夫在矿山里是有名的,有时候窑主想寻开心了,就花钱雇老兵干女人,说干几个小时就能干几个小时,干够了规定时间窑主花钱,干不够时间老兵自付,但老兵从未自付过。老兵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是很争气很争光很骄傲很光荣的。窑哥们儿今天到底想看看老兵是什麽功夫,就把其余的**每人给了50元钱陪唱费辞退了,只留下一个**陪老兵做**,让大家开开眼。**说再加50元现场直播费,老兵说:行!

老兵的功夫的确是名不虚传,闹得**满身淌汗,声声求饶。看那汗出的,就象井下受苦的骡子。**起初还开玩笑的说,今天算倒了霉了,下午碰着个趴上来不动的,晚上又碰着个动开没完的,今天**是跟上鬼了。老兵就象杂技师样表演着,一会儿趴一会儿跪,跪着的时候就象推着**轮车把**推得满床上褪。老兵还喊着口号:我左飘右飘上下掏,我左飘右飘上下掏……又过了一个小时,**便流着泪哭了,**哭着说,大哥你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你以为我们做**的挣钱容易吗?我们是**无奈呀。老兵说,我没同情心你有同情心?你以为我挣钱容易哪,窑黑子是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说砸死就砸死了,还有瓦斯爆炸,“咚”!老兵说着,狠劲给了**一下,然后跪起来说,得得得,你也甭哭了,我们不过是受死受活的花钱解解气、开开心,再给你多加50元,**!

**转悲为喜,多挣了50元钱,高兴的走了。

窑哥们儿玩了个淋漓畅快,打迪回到了矿山里。月光亮汪汪的,天空水清深远,无边无际的群山绵延起伏,夜晚寂静,夜空空荡,让人感到没有一点着落的样子。

乱七八糟的住房和职工简易房毫无规则的趴卧在山坡上和山沟里,无声无息,象放大的甲虫。尿臊味儿和干燥的人粪味儿以及牲口的屎尿味儿混杂在矿区里游游荡荡。

第二天早晨,天不亮老兵就起床了,老兵给骡子吃了早饭,骡子的早饭仍旧是铡刀切成一断儿一断儿的玉米杆子。老兵牵着骡子出门儿以后,听见黑暗的山里,到处都响起了啼哒啼哒的骡子的走路声。在寂寥的星光下,在骡子的记忆里,过去那片阳光灿烂的土地正在越来越强烈地召唤它回去,它在做着黎明前的美梦。突然挨了一鞭子,骡子知道因为梦想走慢了。老兵和骡子走到井口走进井口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到了工作面,老兵就已经走出了满身大汗,骡子汗少,不干活时骡子**人耐受性大。工作面里闷热,象三伏天。赤条条的男人们挥动大铁锹往骡车上装煤,老兵没买骡子的时候,也是赤条条的装煤工,受的苦也跟骡子差不多。骡子今天有些反常,表现烦躁,不好好拉运煤炭,每次卸完煤,骡子就要往井口走,老兵感到奇怪,就骂骡子打骡子,骡子**无奈,只好沿着旧道,很烦躁的拉着车,有一回,骡子竟把铁车拉到一根柱子上,把柱子咔嚓一声拉倒了,老兵吼喝道,****的,拉下大顶找死呀!老兵骂着骡子,刚坐到空车上,就听见“咚”得一声闷响,井下马上就浓烟****了。骡子撒开四腿就往井口跑,老兵趴在铁车里,用窑衣蒙了头,捂了嘴和鼻子,知道是瓦斯爆炸了,现在只能把这条命托付给骡子了。骡子拉着铁车拼命的跑,跑出井口的一霎间,骡子的两条前腿一屈,前倾着栽倒了,栽倒的骡子再也没有起来,再也没有起来的骡子又累又煤气中**,死了。

矿工家属们都被那一声闷响震醒了,满矿山里到处都沸腾着哭爹喊**喧叫声。人们都起床了,人们对煤矿事故梦里都有思想准备。

窑主跑了,井下工人死了。死了的井下工人,大部分烧没了**体,家人也没法儿给他们做个坟。

  黄静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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