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他喜欢跟付清在一起玩,喜欢给她带吃的,喜欢看她笑得傻乎乎的样子。
乡下的零食少,有一段时间小孩子们都喜欢用白糖熬糖稀吃。等放凉之后,脆脆的。咬起来咯嘣咯嘣,特别好吃。
付清也喜欢吃,但是又不敢让付明桥帮他做,就只能可怜兮兮去找夏至斌。
她那天找夏至斌的时候,天阴沉冷的可怕。人们都在家里热炕上窝着睡觉,大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夏至斌在家里写作业,她溜了进去坐在小桌子旁边。夏至斌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作业写完了?”
“嗯。”
“这么快?”他低头写了会儿,突然又抬头看着付清,面带警告,“我可告诉你,再写得不认真,老师让叫家长签字,我可不帮你了啊。”
付清贪玩,每次写作业都慌里慌张。上个礼拜因为作业写得实在太差,语文老师终于忍不了她了。
将作业本扔给她,让带回家让家长签字。
她哪敢拿回家让付明桥跟黄倩茹签字啊,哭哭啼啼找他,让他帮忙想办法。
夏至斌当时看着她递过来的作业本,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字,写串行的作业,他都气得想撕了丢给她。
“哎,你这写成这样子,**看了肯定气死了。”
是啊,要是让黄倩茹看见,非撕了她本子不可。付清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拉地拽着夏至斌的胳膊,“我妈撕了我作业不说,估计还得让我再抄十遍不可。”
“哼哼,谁让你一天光知道玩。”
“哎呀,至斌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下一回一定认真写,下一回一定认真。”
“我能给你想什么办法啊?”
付清看着他,贼兮兮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打开书皮儿放在他跟前,“你帮我签我爸名字啊。”
夏至斌看着书扉页上付明桥的名字,吓得赶紧把书扔掉,“哎,这样会被老师发现的。”
但是看着付清可怜兮兮、委屈兮兮的模样,他就心软了。“哎呀,你别哭,别哭啊。”
最后他做了一回帮凶,骗过家长跟老师,拓着付明桥的名字,给她签了字。
“可说好了,只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这么帮你了。”
“嗯嗯嗯,下回我一定认真写作业。”
不过对于付清的保证,他不怎么相信。这家伙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实在是太皮了。
正因如此,他现在才极度不信任地看她。
“哎呀,你别不相信人啊,我真的写完了,没有胡乱写作业的。”
“那就好。”
夏至斌开始写作业,不理她。而付清也不走,也不打扰他,就安静地趴在桌上看他写作业。
等他写完作业,付清才笑嘻嘻地开口:“至斌哥,你帮我也做一个熬糖稀的小锅吧 。”
夏至斌看着她,笑着说:“想吃糖稀了。”
“嗯嗯,想吃。”
“那走,我给你熬去。”
俩人说着,悄悄拿上火柴、蜡烛、文具盒、熬糖用的小锅锅,夏至斌还偷偷抓了一大把白糖放进袋子里,便偷偷出门了。
说是个小锅锅,其实就是白酒瓶的瓶盖子,上面用细铁丝缠了两圈。细铁丝稍微多点,缠两圈后,再留出来一个把儿。就成了一个迷你版的小锅子。
天实在是冷啊,两人缩在对面邻居家的麦草垛旁边。
夏至斌点着蜡烛,开始给小锅子里放白糖,并吩咐付清,“去折点细竹子去。”
“好嘞。”细竹子是用来当做糖片的把儿,方便将糖片拿手上吃,她捡干净的折了一大把。
等她回来的时候,白糖已经熬成粘稠的糖汁了。
“刚好刚好,快,放一根在上面,这锅好了。”夏至斌一手拿着小锅子,一手将文具盒背面朝上放在付清面前。
看见她放了一根细竹子在上面,才端着小锅子,将里面粘稠的糖汁倒在上面。细竹子的一半被完全裹在了糖汁里面,看的付清激动地都想用手摸摸。
“烫,别动啊。”夏至斌笑着瞪了她一眼,便又捏了点白糖放心小锅子里,开始熬第二锅了。
温度低,糖汁凝固的很快。在第二锅糖汁还没化完的时候,付清偷偷摸了摸已经金黄金黄的糖片,硬邦邦的。
她大喜,兴奋的将文具盒递到夏至斌眼前,“至斌哥,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嗯,再等一会儿,要不然会掰断的。”
“哦。”付清失望地放下文具盒,眼巴巴看着已经凝固的糖片,咽着口水。
等到第二锅糖汁粘稠的时候,夏至斌才又指挥着付清开始掰第一块糖片,“先把边缘撬开,再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掰。对,就这样。”
当第一块糖片完整地拿到手后,付清兴奋地连蹦带跳了好一会儿。
刚开始她还舍不得吃,拿在手上看来看去,像只可爱的小狗般舔一舔,又舔一舔的。
夏至斌看她这样子,就忍不住嘲笑她,“哎,你这样子像是八辈子没吃过糖稀一样。赶紧好好吃,这些糖都给你吃。”
付清一听这话,乐地笑起来,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嘎巴嘎巴咬着糖片,“啊,真甜。”
那天下午夏至斌真的信守承诺给她做了很多。付清吃地开心,玩地也很开心。
只是乐极必反,白糖快熬完的时候,付清不小心撞倒了蜡烛。暴晒了一个夏天的麦秸秆,干燥的遇到一点点火星都能引起大火。
眼看着烛火引燃了麦草垛,付清已经完全吓傻了,夏至斌见状赶紧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火势很凶猛,在风的助力下,更是厉害。短短时间一个大垛都烧起来了。
夏至斌看情况已经控制不住了,拉着已经傻了的付清赶紧就跑。边跑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后来大人们听见喊声,都跑出来了。拿水桶的,拉水管的。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火是扑灭了。但是麦草垛,也烧了一大半了。
乡下人就靠这些柴火做饭呢,主人家都气死了。骂骂咧咧地揪出吓得藏起来的夏至斌跟付清,就是一阵臭骂。
自己家的孩子被骂那么难听,黄倩茹跟乔桂林面上也挂不住了。
黄倩茹拉着躲在夏至斌后面的付清,面色难看,“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会起火,你又刚好在附近。”
付清被刚才那大火吓傻了,这才缓过劲儿来。现在又被黄倩茹拉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审问。
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啊。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她看,那主人家更是凶狠地想吃了她,估计她要说是,那人就能马上扑上来。
付清缩了缩身体,忍不住就哭了。
夏至斌见她哭就急了,伸着脖子朝黄倩茹喊着,“姨,你别吓清清,是我带着她去玩的,跟她没有关系。”
乔桂林一听就急了,拾起一根树枝就往他身上招呼。她没有黄倩茹文明,在气头上就不会讲道理了。
“那你说,是不是你干的?你好好的,跑那儿去干啥。”她一下一下抽得发狠,追着夏至斌满院子跑。
大人们看见孩子身上都打出红印子了,都赶紧拉着乔桂林,“好了好了,别把娃打坏了。”
主人家一看这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为了半个麦草垛,真让人把孩子打坏吧。也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走了。
众人看着被打的夏至斌,又看着在一旁还哭哭啼啼的付清。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火估计跟这俩小家伙都有关系。主人家只是想要一个结果,但是到底是谁无所谓,只要有人承担就行。
那一年,夏至斌11岁,付清10岁。他依然不懂喜欢是什么。
但是,他见不得付清受委屈,他愿意为她抗下所有的灾难,只要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