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清清,你看你这道题错了。”炎炎夏日,付清在后院阴凉处写作业。夏至斌右手拿蒲扇,坐在凉椅上,翘着二两腿,左手捏着付清的作业本。
“怎么还有错?我都已经检查一遍了。”
“那你看这道题?”他将作业丢过去,用扇子点了点有误的地方,“人家让求的是两个圆之间阴影部分的面积,也就是圆环的面积。”
他俯身,在本子上画出草图,推至她面前。
“你再看看你计算的是什么啊?你算的是小圆的面积。”
付清看着自己的作业,又看看他画的图。抬眼不服气地噘着嘴角,看他,“哎,你能不能不要一副看傻瓜的模样看我啊?我会做,就是粗心了。”她前一句话还气汹汹,可是到后一句话就有些气短了。
“呵呵,是吧。”夏至斌也不在意,放下蒲扇,拉着椅子往她旁边挪了挪,“那你再看这道题,人家让求的是这条路修完要用多少天?你看你算的是什么?”
她眼睛偷偷瞄了瞄作业本。
哦?她怎么算的是速度啊!
付清也顾不上夏至斌了,她拿起本子前前后后看了遍,也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就算了个工人速度呢。
“你看你前面已经算出这条路的总长了,再除以每天工人的工作效率,这不就是用的天数吗?可是你看看你,怎么就又算成速度了呢?”
“拿你那大眼睛别瞪着我,瞪着你的作业。”夏至斌拿起扇子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他都要被付清气死了,只看了五道题,就错了四道。
付清被他敲得呲牙咧嘴,捂着被敲的地方,敢怒不敢言。
“你表面上看着是粗心大意,但其实是你根本没有吃透这个题。若是真的吃透了,就不会粗心大意了。”
付清看着他扬起蒲扇,赶紧抱着自己的头,偏着身体离他远远的,“我告诉你啊,别再打我头了。已经都很笨了,被你再打更笨了怎么办?”
夏至斌听了他的话,看了看扬起准备扇风的扇子,笑了笑便挥动起来,替她扇着风。
“不怕,以后要是变笨了,我照顾你。”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一阵风过,吹着院内的树叶哗啦啦直响。
夏至斌这句话音调很轻很轻,不注意便会被这蝉鸣声、哗啦声掩盖住。
付清没有听见,但夏至斌却笑着看她,替忙着写作业的她送去凉风,减轻焦躁。
“哎,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
安静了没一会儿,付清就坐不住了。喝了一口凉白开,就瘫在椅子上了,“好热,想吃河水里冰的西瓜。”
她闭上眼睛,想着那冰凉爽甜的西瓜,感觉都要流口水了。
夏至斌看着她这副懒样子,真是又气又喜欢。
敲敲桌子,看着她,“你快点写作业,写完后,我带你去摘西瓜,再拿个网兜放河里冰起来。”
“真的啊?”付清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蹦跶起来,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看着夏至斌。
“真的。”夏至斌也笑着看他,用扇子点着作业本,“所以,你赶紧写作业。”
“好好,我马上写,马上写。”
“写认真啊,不许胡乱写。”
“哎呀,知道了,真唠叨。”
那一年,夏至斌12岁,付清11岁。他已经朦朦胧胧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感觉。
他喜欢付清,不管是她的笑,还是她的哭,她的撒娇、她的不讲理,她所有的所有,他统统都喜欢。
那天下午,两人去瓜田里摘西瓜。
天实在是太热了,走在路上,甚至都能看见路面上蒸腾起的热气儿。
“哎呀,好热,我走不动了。”两人才出了村子,付清就热得受不了了。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再也不想动了,“你也坐会儿吧,这天热死了。”
“那要不你坐这儿歇着,我去摘西瓜?”夏至斌也热啊,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看着付清红彤彤的脸蛋,又抬头看了看天。
天是真热啊,连片云都没有,这会儿也没风。整个天地就像个大蒸笼,被太阳光炙烤着。
“我不要,歇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付清拍着旁边的石头,可怜兮兮看着夏至斌。
她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妈妈说这种时候,会有狼出没的。要是没有夏至斌陪着,她这时间连出门都不敢。
夏至斌看着她,又看看大石头。
他也累也热,但是要是现在坐下,只会越坐越懒、越来越不想动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池塘,又看着付清,“你坐着别动啊,我去摘个荷叶去,一会儿给你挡太阳。”
等夏至斌折了荷叶回来,两人一人一顶,便朝着西瓜田跑去。
夏至斌家有一大片瓜田,付清不会挑西瓜,但是夏至斌会啊。
付清跟在夏至斌身后,看着他一会儿拍拍这个西瓜,一会儿又敲敲那个。
她觉着那声音都一样,但夏至斌却说都还没熟透呢。
她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便自己一个人在地里溜达着。
突然,她看见远处开着红花儿的小株植物,精神一下子就来了。
撒腿跑过去,就看见一连几排的凤仙花,开着大朵大朵的花。虽然因为天气太热,整株花都焉了,但是不影响付清的好心情。
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西瓜了,赶紧拿过来刚才挡太阳用的荷叶铺在地上,就开始摘花朵了。
每株小苗上都留了几朵,又摘了点叶子,她才小心翼翼包起来,跑到夏至斌跟前。
“至斌哥,看,指甲花。”前两天看高菊姐姐包红指甲,她就特别羡慕,没想到今天就有指甲花了。
“嘿,就知道你会高兴。”夏至斌摘了两颗西瓜,就跟付清一起抱到瓜田对面的小河边坐下。
付清坐在小路上,小心的将荷叶包好,又找了几根草将它绑起来,才看着夏至斌将西瓜装进网兜里。
“至斌哥,你说为啥西瓜田里都要种指甲花啊?”
“我也不知道,听我爸说是为了让小西瓜蛋能坐得住,不脱落。”夏至斌说着将网兜轻轻放进小河里,又将另一头系在旁边的树干上,免得水将网兜给吹跑了。
做完这一切,两人坐在小河边,将双脚都浸在水里降温。
说是小河,其实就是一条稍微宽一点的水渠。水也不深,站起来水位能在付清膝盖那个地方。它上游的地方有一个泉眼,一年四季不停地冒着泉水。
去年夏至斌带着她,两人还专门去找了这个泉眼。在一块矮矮的峭壁下,那块儿的河道比别处要更宽一些。
两人下到河道里,在一丛丛灌木下面就发现了那些泉眼。
泉眼都在一堆,有三四个,周围全是绵细柔软的砂子,水清澈的能将水底的细沙看得一清二楚。泉眼往外冒着水,打得周围绵细的砂子不停旋转,让人看着特别舒服。
她当时觉得好玩,就一手抓起泉眼上的砂子,手又在那块地方搅动几下。
砂子被扬起,水浑得厉害,泉眼也看不见了。
她吓坏了,以为泉眼被堵住了。一脸哭相地抬头看夏至斌,着急问他,“至斌哥,这被砂子埋住了吗?”
她想用手挖挖,可是又不敢,只能几根手指跟小爪子似的僵在半空,可怜兮兮看着他。
“没有没有,你站着别动,等一会儿就出来了。”夏至斌拉着她,两人撅着屁股,就瞪着那个泉眼。
果真没过多大一会儿,水澄清了,泉眼又开始往外冒水,“噗噗噗”的,像是一个个迷你版的趵突泉。
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水波纹的影子,倒映在绵软的细沙上,清晰可见。
“以后,别再抓泉眼了,万一哪天真把它给堵住了,这片子就没水了。”两人临走的时候,夏至斌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的灌木。洗了把脸,才看着她很认真的开口。
“嗯。”付清也看着那个泉眼,心里闷闷的。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付清才眯着眼睛抬头看他,“至斌哥,你说这泉眼会一直冒水吗?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不冒了?”
“嗯,会一直冒的。”
去年的那些事儿,她都还记着呢。后来那天晚上她还做梦了,梦见泉眼被她抓得堵住了,这小河没水了。
为此,她起来还哭了好一会儿。
付清用脚拍打着河水,很凉、水滴溅到身上特别舒服。
她双手撑在背后,身体舒服地朝后靠,深深呼吸一口。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白杨树,透过枝叶缝隙看着远处蓝的深邃的天空,心情都好了很多。
“哎,要是能在小河上面建个房子多好?”想玩水了只要出门就行了,晚上睡觉还能听着泉水哗啦啦的声音,想想都觉得舒服。
“那你晚上就该被蚊子咬死了,河边一到晚上到处都是蚊子,一点都不舒服。”他家瓜田旁边有个小瓜棚,他前几天晚上还跟着爸爸一起过来看西瓜,晚上蚊子多的睡都睡不着。
“哦,也是。”付清看着小河河面的水波,看着那两颗泡在水里的西瓜。
太阳光透过枝叶缝隙透过来,照在水面上,水波流动,波光粼粼。就像是一块块大大的水晶,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水波变换,光线也忽明忽暗,光芒也时有时灭,特别漂亮。
那天两人在小河边树荫下玩水玩舒服了,在瓜田里付清就吃了一颗西瓜,回家后夏至斌将另一只西瓜也给了付清。
不过付清一回家就顾不上西瓜了,后来那只瓜还是黄倩茹从夏至斌手里接过来了,“至斌,谢谢你啊。”
“姨,不客气啦,那我回家了。”夏至斌挠着后脑勺说完,又朝着屋里对着付清喊了一声,“清清,我回家啦!”
“哦,好,吃了饭我找你玩。”付清弯着腰,连头都没抬,将那一大包指甲花倒进小盆子里。看见黄倩茹进来,忙端起来给她看,“妈妈,看,晚**给我包指甲。”
“好,先放着睡觉再包。去叫弟弟回家吃饭。”
“哦,好。”说完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第二天刚睡醒,付清难得没有赖床,刚起来爬下床就蹲在地方,小心翼翼地解着指头上的塑料袋子。
昨天晚上为了捂出来的指甲红,她还专门跑到药铺子买了点白矾呢。
这会儿解着指头上的塑料袋子,她激动地心跳都快了。
“啊。”左手大拇指好红啊。
每解开一个,她便惊呼一声。等到整个手指头拆完,她的心才算全部放下来。
这次捂得真好,每个指甲都特别红,手指头上的皮肤有的地方都捂黑了。
她跑出去,打了盆水,没顾上洗脸,就先好好洗洗已经发麻的手指。
暑假的日子过得最舒服了,不用每天去学校,只要认真做完作业,黄倩茹就放她自由。
只要不去干危险的事情,想干什么去,想去哪儿玩,黄倩茹都不干涉她。
夏至斌带着她去河里抓鱼,去爬山摘野果子。总之,付清这个暑假过得是无忧无虑、舒舒服服的。
七月过完,进入八月的时候,天也更热了。
一天早上正吃早饭的时候,家里电话便响起来了。付清跟付飞不关心,两人边吃饭边说着一会儿去哪儿玩。
付明桥去接电话,回来后坐在椅子上,看着付清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黄倩茹声音轻轻开口,“大哥大嫂说他们这两天回来”。
黄倩茹听了这话,有些失常,不可置信地看着付明桥,“你愿意?”
付明桥看着快哭出来的黄倩茹,拍拍她的手,“他们上次给我说了一嘴,咱们不都没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