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不小心跌了一次跤,拍拍满身的灰尘站起来时,抬头间,已是人间**,****的洋槐花正在恣意地绽放着,那些槐花香顺着沟谷直扑了过来,沁人心脾,哦1好舒服、好惬意1我想,如果生活所展示给我们的只是这些迎面而来的花香该是多么美好!
此刻,我正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和我包抓的搬迁户,来到他们的老屋。老屋的屋顶已经被拆除了,但还留下些土墙壁的痕迹,两眼早已不住人的窑洞,即使在大白天也黑乎乎的,此刻,它们正睁着两只黑丢丢的大眼睛望着它的主人还有陌生的我。我想起了一年前来到这里时窑洞里的土炕、土灶,窑洞灶房里到了做饭的时候飘出的眯得人眼睛也睁不开,呛得人直打喷嚏的农家炊烟,那些没有玻璃的木窗棂,以及常年被烟熏得黝黑的塑料窗纸,院子里啄食的、但也同样将屎拉得到处都是的**群,心中五味杂陈,不全是伤感,也不只是为他们迁人新居的快乐,眼前这些图景太熟悉了,熟悉得仿佛此刻正步人我的故乡,我想起了儿时常年顶着方格子手帕在庭院里出出进进的婆,窑洞土炕上纳鞋底的母亲,还有院子里一直在“闹腾”的娃娃们……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何以释怀?一代人,几辈人,这大半世的滋味,尽在这庭院里的忙碌。这千头万绪的一辈子,亦不过是这老屋房前屋后的春秋。
我们希望挪出老屋,过上所谓更幸福的**子,其实我们又有那么多的不舍,几十年了,对于每一个从老屋出生并且长大的孩子来说,这里曾承载着多少成长的印记。它们被“腾出”,被拆迁,被摧毁,而终土崩瓦解时,其实已经完全消失了,从此后,那些矮土房的村庄已成了旧照片中一个模糊的记忆,让游子无处追随。
窑洞、矮土房、木格窗棂,每到春天铺满崖畔的迎春花,门前的柿子树、桃树、杏树,满院子可以和这个屋子长大的孩子一样疯跑的**鸭,最终都被打上贫穷的印记时,注定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必须走出矮土房,必须脱贫,不能让一个人掉队。站在废弃的老屋前,我思绪万千。
站在废弃的开满碎花花的农家小院里,那些窑洞再次带给我的眷恋是那样地亲切而**实,我怎么会对它们有这种奇怪的留恋的想法呢?
我拍拍自己的脑门,提醒自己:你是扶贫干部,贫困户挪穷窝了你该高兴才是。
其实,我也**的是高兴的,只是有些恋旧,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只是人生本无不该,除非你学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感情,而学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像一把刀,活生生地把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然后再嵌人虚荣或者虚伪,这个过程对一个人来说,其实很疼痛,不是刮骨疗伤之痛,而是骨肉剥离之殇。
贫困户挪穷窝,脸上笑开颜,但旧窝的故事也是一掏一大把,并非全是心酸,一如我此刻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时,对我的老屋,还有把一辈子的光阴都留在老屋的离我远去的婆和母亲的怀念。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撕扯,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