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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祖无辜奈何天

小说:小偷传奇 作者:山野闲民字数:14103更新时间:2021-04-20 14:34:33

本来,两个**组织被保皇派赶走以后,全县的工作基本稳定了,**也看不出有什么混乱,大家几乎就跟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公社和大队甚至决定要把**夺权的杨明成赶**,重新让原来的队长胡明生上台。甚至要准备把杨明成送到群众**指挥部,让他享受享受被**的厉害。

然而,这种平静没过多久,被打散的**派集中在市总部。他们现在才知道,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他们自己内讧,却成就了保皇派。他们共同的敌人,不是他们两派,而是三八保皇派!

在市总部的支持下,两派举行了大联合,悄悄返回县里。他们吸收了过去没有枪杆子的教训,知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是多么伟大的**理。采用了**的伟大军事决策,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他们每个公社派了一组人马,缴了民兵的枪支,把各公社的电话机抢走,让他们无法报告总部。武装起来的**派连夜赶进城里,把三八派的****员会大小领导全部抓起来。并且命令革**会主任下令让各厂矿学校的民兵连长来县里开紧急会议。等这些武装力量到来,他们便把他们一网打尽,两只**派联合起来,重新夺取了政权。

但全县的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所谓的不利就是不能**了,不知道还能造谁的反:走资派被**了,地富反坏早就斗垮斗臭了,寺庙文物也全**完了。他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们中间的联络员,从京城和省城带回来的消息是,现在的**派要更进一步,更上一个台阶儿,就是要挖**分子家的祖坟。因为他们很多人在**早就逃跑了。我们斗垮斗臭的只是没有跑掉的人。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他们很多人都跑到了**,**和海外,但他们的祖宗还在,祖坟还在。只要挖掉他们的祖坟,**把他们自己斗垮斗臭还要厉害。还要让他们痛心疾首,苦不堪言!

所以,重新掌权了的**派,要求查找**分子家的祖坟,挖掉祖坟,飞骨扬灰,让他们从根子上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参加了6792军**军团的杨明成,立刻又变得扬眉吐气,不可一世了。他坚决贯彻上级的指示,寻找**分子的祖坟。当然这不包括现在正在被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因为他们几乎隔三岔五就要被拉出去批斗一番,没有必要再动他们的祖坟了。要挖的祖坟就是人现在不在中国,逃到海外的那些**分子。各公社,各大队和各村,都要逐一排查,上报新的县****员会。

但我们是山区小县,在旧**能当上**分子的人并不多。因为那是要读书的。我们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大多数人没有读下书,当然也当不成官,更当不成大官。能够得上这类人的,可谓是风毛麟角。只要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了大才子,就会闻名遐迩,最著名的有三家,几乎是人人皆知。

在**时期,有三个著名的才子,他们都通过读书考试,当上了**的**。除了一家是财主子弟外,另外两家都是寒门子弟,完全**刻苦读书,成了才:一个是省高院的院长,一个是省财政厅厅长,一个是国民**军十八军团的**部主任。可见土老帽阎锡山还是很重视人才的。但人家财主家确实是眼光远大:当高院院长的儿子,看到**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他就让他的儿女们,全部参加了**。因为他的孩子文化程度高,成为**的**。在**政权灭亡以后,人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后来还成为新政权省**的参议。而**部主任,因为他是文官,也没有参加什么大战。再加上他的职位也不高,只是一个少将,家乡观念也很强,并没有逃走。解放以后成为管制分子,经常参加劳动改造。而财政厅厅长,跟阎锡山关系非常好,就跟着跑到**了。他的儿女们到了英国和**,也都很优秀。但很不幸的是,他家的祖坟就在我们村,完全符合挖祖坟的条件。因为他们在国内地没有人了,只有祖坟。

接到任务以后,杨明成组织基干民兵,让大家去挖祖坟。但没有人答应他。因为这是在乡下,在村里,不是在城里,在工厂。参加**的年轻人,他们的一切都要听大人的,听父母的安排。一般的活动还可以,但太出格的绝对不允许。特别是这种挖祖坟缺德冒烟的事情,千百年来,除了土匪恶棍,没有谁会做的。因为他会受到报应的。在别人家的坟地上拔苗**都是忌讳的。所以,无论杨明成如何威逼利诱,没有人响应他。更为重要的是,虽然人家跑了,但人家还是大家族,虽然不在村里,但城里还是有人家家族的人的。而那些人也都不是一般人。谁要挖了人家的祖坟,恐怕将来会遭报复的。神灵会报应,活人会报复,这两样加起来,他的动员根本没有意义。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这是好事情,他作为**起家的生产队长,为什么不自己去干?这不是一个立功显摆的好机会嘛!其实他自己**谁都清楚,只不过想把别人当枪使,让别人给自己当炮灰罢了。谁也不傻。可任务要是完成不了,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明成就去威胁大队主任吴兆成和大队支书刘明柱,他扬言,如果他们不协助他完成任务,就把他们交到总指挥部。不但要夺了他们的权,还要当做漏网走资派抓起来批斗。

主任和支书知道他们在这样的运动中,没有像胡明生一样丢掉乌纱帽,已经是大幸了。现在再不立功赎罪,别看杨明成是队长,但他现在的势力要**大队主任和支书都要大得多。他们根本惹不起他。但他们也没辙,动员谁也没办法。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他们动员不起来。总不能让地富农反坏分子去做这样的**行动吧?他们大概同时都想到了我,我这个老游击队员,运动干将。因为我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又不是地富,反**分子,只能算是坏分子。但也不是**上的坏分子,只是有点小偷小摸,差不多符合他们的条件:这样的人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人。正好可以让我积极表现,戴罪立功,成为一个**正的**者。

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三位大人物同时光临我家。这让我们非常意外。父母客气地把他们让得坐在炕上,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支书刘明柱首先说话。他对我这近几年的表现赞不绝口。说我服从组织安排,**如拆除寺庙,砍倒神树,冬天光着脊梁刨冻土。原来的一些毛病好像也改正了,再没有给他们增添麻烦。

主任吴兆成也说,你的确表现不错,每次任务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以后要想办法让你当模范的。

杨明成说,我们生产队对你也不坏。虽然你干了大家不愿意干的事情,但在工分上还是对你照顾的:你干一天,等别人干好几天。以后只要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照顾你。

我们三个人直愣愣地望着他们,知道是黄猺给**拜年,没安好心。**别人的工分高的确是事实。但别人给再高的工分也不干。我完全是被强迫的。对他们的赞美,我没说好,也没说坏,只是洗耳恭听,看他们要狗嘴里吐出什么像牙来。

大家都沉默了。昏黄的油灯下,三个大人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谁也不想先开口,好像都盼望别人先说话,自己在帮腔。我和父母三个人同样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要让我们干什么。到底有什么好事或者坏事在等着我。但绝不是好事,一定是坏事。但能坏到什么程度。我是想像不出来的。因为**早就被批倒批臭了,神庙也拆除了,神树也砍倒了,还能让我再干什么呢?总不能让我去杀个谁吧?

等了半天,还是吴兆成先开口了,他看着我说,你知道霍家山吧?

知道啊,我说,这谁都知道,他不就是二战区的财政厅厅长吗,怎么啦?

他们家的祖坟在我们村是吧?他又说。

在啊,不就是在三道垴埋着吗?我肯定地说,他们家的人**就跑了。打听人家祖坟干什么?

我困惑地问。

三个人又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等了一会儿,杨明成接着说,**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到了最关键时刻。那些反****分子,他们人虽然跑了,但他们的根子还在这里。他们的根基还在这儿。我们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除,彻底把他们消灭,不能留一点痕迹。对**分子的心慈手软,就是对****的犯罪。对霍家山这样的反**分子,**的残渣余孽,绝对不能让他们留在我们****的土地上。要让他们灰飞烟灭,像空气一样化为乌有。

他声音高亢,气宇轩昂,**名词一串一串的,让主任和支书钦佩不已。但我听他说的话,我一下明白了他要找**什么。他要让我挖霍家山的祖坟!这可不是人干的事。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我没有吱声,看他们还要怎么表演。

这时,三个人又都不说话了。昏黄的油灯下,三张脸蜡黄蜡黄的,越看越像寺庙里的**,让我厌恶。但也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躲过这一关。因为这跟拆除寺庙,砍伐神树,完全不一样。寺庙和神树是全村人的,是大家的。生产队是代表大家代表全村代表集体的,我拆除寺庙,砍伐神树,也是代替大家干活的。我得罪的是神灵,但没有得罪全村人,和这一回根本不一样,这是害人的。而且是害人家的祖宗的。只要不是土匪恶棍,不是痞子无赖,谁也不会做这种缺德冒烟的事的。

我的父母也愣住了。可能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人,一个组织,几个头面人物,代表组织的干部,居然会刨人家的祖坟!恐怕祖祖辈辈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更没有去做过这种缺德冒烟,败八辈子祖宗兴的事情。却让我这个倒霉鬼来干了。我完全是在败我祖宗的兴。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等了半天,杨明成终于开口了。他说,咱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马吉平。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你来,就是要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让你去挖霍家山家的祖坟。一定给你记一个很高很高的工分,怎么样?明天就干吧。

我还没有开口,我的父亲就火了。他把抽着的烟袋锅,狠狠地磕在灶台上,高声大气地说,杨明成,你**的什么球子心?挖人家的祖坟,光荣的**任务?你不是积极分子吗?你不是生产队长吗?你怎么不去挖?你大队长为什么不去挖?你支书为什么不去挖?全村有这么多人,怎么就要强迫我们马吉平去干?欺负人也没有这样欺负的!他就算是个贼娃子,怎么就要逼着让他**不愿意干的事情呢?

母亲也听不下去了,她对他们说,你不是说这是光荣的任务吗?光荣的任务就要让光荣的人去做。他是你们眼中的坏人,怎么能让坏人去干光荣的事情呢?那不是给光荣脸上抹灰吗?你们不怕上面怪罪你们吗?说你们利用坏人,完成光荣的**任务,我还替你们担心呢。

这不是让他戴罪立功吗?吴兆成说,没有把他交到公社**,没有把他交到县上的群众**指挥部,还不是我们保的?要不然交出去,死不了也蜕八层皮。他能这样完好无缺地坐在家里跟你们一块又吃又喝吗?

你这话说得不对,父亲说,他不是**分子,他是个贼娃子。**分子要交到你们说的公社**,群众**指挥部。他是个犯人,犯人应该交到**局,该逮捕的逮捕,该法办的法办,不是一码事。别把我们当成傻瓜。你们不把他交出去,不过就是想要利用他,让他帮你们完成你们完成不了的**任务,我们当大人的,绝对不能答应的。

他们大概想不到,老实巴交的父母,竟然表现得这么强硬。跟前两次判若两人,他们好像也不敢硬逼。刘明柱只好说了声,大叔您不要发火,有事好商量,咱们以后再说吧。

三个人非常不满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少言寡语的大人竟然这样会说话。连我都没有顾上插口,就把这三个瘟神说得哑口无言,气汹汹地走了。但我知道,这事根本没完。虽然我心里绝对不会答应。我们家祖祖辈辈,除了我这样一个贼娃子,都是正直**良诚实的人,没有人干过一件让人说不出口的事情。正因为我有这样的坏毛病,才被人家抓住把柄,无情地、无限度地被利用,没完没了了。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这次绝对要立场坚定,绝不让步。不然,这可**我小偷小摸更恶劣,绝对要被所有的人指着脊梁骨闂的。那还**是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这样一想,我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动静。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依然平静地按时上地干活,吃饭睡觉,跟大家一样,过着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杨明成派人来叫我,我知道还是那件事,但我又不能不去,只好来到队办公室。

他看见我说,你现在高升了,我也拿你没办法。你爸**就把我们挡住了。我连你家的门也不敢进去。现在不是我叫你,是大队主任和支书叫你。我是协助人家工作的,咱们到大队部去吧。

去就去,我说,你让我到哪去我就到哪去。

大队部离小队部也不远。小队办公室在村子的正中心,大队部在公路边上。我们两个人走了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队部。

大队要**小队大得多。一座四合院,办公室在北面,一排五孔砖窑洞。东面是磨面房,房子里的机器正嗡嗡地运转着,正在磨面。南面是小卖部和酱油醋厂。

主任办公室在正中间的那孔窑洞里。由于大队部离农修厂非常近,就借农修厂的变压器安上了电灯。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跟黑灯瞎火的生产队形成鲜明的对**。

主任和支书大概等候我多时了。

他很客气地把我让在椅子上,还让工作人员给我倒了一杯水。刘明柱笑眯眯地对我说,马吉平,你想好了没有?你不能完全听你爸**的。他们懂什么?你要为你的安全和前途考虑。按他们说的把你交到**局,**局可是要判刑的,要送到市里的第三**服刑的。那像现在在村里一样天天回家,吃住都在家里,多么自由随便,还能挣工分。

**对**犯,跟批斗不是一码事儿。天天要严刑拷打,干最重的活,连饭也吃不饱。送到**队,活着回来的也没有几个,你难道不怕死吗?

吴兆成也说,他好像不是**的吓唬我,他家的一个亲戚好像就是死在**队的。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无动于衷。

我说,你们说得也许是对的,但我爹我妈说的,难道是错的吗?他们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吧?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呀。

我们就是要让你做出选择的,杨明成说,你可以选择不干,就跟以前的拆除寺庙,砍伐神树一样。但你经常偷人家的东西,被抓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一回都是我们保护你,教训你一顿,批斗你一回,你毫发未损地回到家里,吃饭睡觉,跟平常一模一样。但你不听我们的,听你父母的,我们完全可以把你交出去,交到**局。你是惯偷,绝对会判你重刑的。十年八年能不能见到你的父母还不一定。说不定还会死在那里,连死骨殖都找不到。如果把你交到公社**,你非受皮肉之苦不可。如果公社拿你没办法,交到群众**指挥部,你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它的厉害,**渣滓洞还可怕。不把你打得断腿折胳膊,你是出不来的。你看着办吧。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有人是会敢把你怎么样的。如果你不听从我们的安排,那没办法。因为你不是一个正常人,更不是一个好人。把你交上去,我们完全是有理有据的,绝不是亏待你,你可要想仔细了。

杨明成的确是名不虚传。确实是有点儿才能,但有才无德,要是使坏,**一般的人更厉害十倍百倍。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绝对不能答应。以前的那些事,尽管很为难,我最后也听从了你们的安排。但这样的事情,我如果做了,我是无法做人的。你们看着办吧,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知道,这样缺德冒烟的事情,就算我愿意干,我不光害了自己,连娘老子都害了。我已经让他们丢人败兴,在村里没法做人了。再去无缘无故挖人家的祖坟,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他们可是害怕的。所以,尽管我很担心人家怎么处罚我自己,但我还是坚定地说不。

你可**是咬住**巴连萝卜也换不下来了,吴兆成见说不动我,气势汹汹地闂了一句粗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他们不约而同地走了出去,到最西边的那孔窑洞里,商量对付我的办法。

空洞洞的窑洞里,一盏昏黄的电灯下边,我像一截木头似地呆呆地枯立在桌子中间,脑子里一片苍白,好像连点想法也没有了。麻木得像一条冻僵了的鱼,任凭人家开膛破肚,去烧去炖,去煮,去油炸,什么也管不了了。

等了半天,三个人同时回到窑洞里,刘明柱对我说,你先回去吧,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不听我们安排的后果。

我会好好考虑的。我有气无力地说,慢慢地拖着两条好像灌了铅的腿走出了大队院子。抬头望去,深蓝深蓝的天空中,悠悠地飘着几朵云,时而遮住了闪闪发光的星星,时而飘过明亮的月亮,给大地投下一朵漂浮着的阴影。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杨明成就派人叫我来了,我跟着跑腿的来到办公室。他阴沉着脸说,你今天不用上地干活了,我们已经管不了你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今天放你一天假。不过,你不能回家,要你到公社革**会去一趟,看人家魏主任怎么说。也许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他们的厉害,但还有**他们更厉害的。但这次我是铁了心了,**良的母亲和父亲,以前还支持我的,现在他们坚决表态,绝不会让**这缺德事。我虽然没本事,也不是什么孝子,但娘老子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于是,我冲着他说,随你的便吧,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好吧,我还没有这权利送你的,我把你交到大队部,人家才有资格把你交上去。

于是,我跟着他来到大队部,吴兆成主任亲自带着我来到了公社。

公社设在公路边。一座大院子,前边是一排瓦房,后边有一排砖窑洞。领导们的办公室就在瓦房里。他们可能提前就商量好了,双方也没有多交谈,吴兆成把我交到办公室,交给新办公室穆主任,转身便走了。

穆主任对我还很客气,让我坐在椅子上,还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心怀忐忑,哪有心思喝水。不知道人家要怎么处置我。

过了一会儿,魏主任走了进来,他是原来的办公室主任,夺**争以后,他连升**,一下成了革**会主任。同样还叫魏主任,但早已今非昔**了。

魏主任,我看到他,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因为我是认识他的,想给他一个好一点的印像。

他赶紧走上前来,用右手示意我,坐下坐下,请赶紧坐下。

我坐在椅子上,只做了一半,身体直立着,害怕表现出对人家的不尊敬。

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咧开嘴笑着说,你的情况大小队长都给我讲了。你们村子很特殊:村子小,十家九亲,大家都碍于情面,工作难以展开,只得请你帮忙。可你又坚决**,只好让我来给你做工作,怎么样,还没想通?

不是想不通,是没法想通。我说,抓阶级斗争,挖**派的祖坟,这完全就是**行动,要**的积极分子来干才对。这么了不起的伟大事业,可你们让我这样一个小偷小摸的贼娃子来干,不是有损于你们这光辉的事业吗?有那么多的积极分子,那么多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那么多要求进步的人,怎么就单单选中了我呢?你说我能想得通吗?

你这种想法可就有问题了,他用三个指头敲了敲桌子说,你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们就是要把机会让给你。不要以为我们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想要**,想要挖**分子祖坟的人多了。不要以为我们离开你就没法**了。而是要让你接受改造,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让你立功赎罪,改过自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是个文盲,大老粗,知道我怎么样也说不过你。我总是没理的。但不管你怎么说,让我去挖人家的祖坟,我**的做不到。

我声音不高,但是坚定地说。

你这个坏分子,**,顽固不化,屡教不改。我看你还是想自绝于**吧。你怎么敢这样对敬爱的魏主任说话?有你这样说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敢顶撞他?敢不接受他的指令?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一旁的穆主任用手拍着桌子,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还大,冲着我大声咆哮着,看样子恨不得扇我两个耳光。

我没有理他,想起了样板戏里的狗腿子,反而坐回椅子里,把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盯着那棕红色的桌面,一句不吭。

如果我拿你没办法,魏主任说,那就只好交给**局了。你干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我们**群众就不管你了,让法律管你去吧。到时候判了你的刑,你可不要埋怨我没有给你机会。

我知道他们这样威胁利诱我,实际上是舍不得放过我,让我去坐牢的。他要让我当枪使。因为他家和吴兆成主任是亲戚关系。要不然,不会因为吴兆成工作上的事,亲自审问我了:给他施加压力,以**的名义,他组织不起人,就夺他的权。为了权力,他就可能会自己去挖人家的祖坟的,不会让我替他当炮灰的。当然,因为我是**,他也不是吓唬我,把我交出去,我判刑是一定的。当然,**局现在的权利,一点没有群专指挥部大。群专指挥部关的人要**看守所关的人还多。**局是不敢随便到群专指挥部抓人的,除非他们主动把坏人交出来。

你随便吧,不管什么人,要让我挖人家的祖坟,我绝对办不到。

我说。

你说什么?穆主任恶狠狠地说,什么挖人家的祖坟?这叫挖反****分子的祖坟懂不懂?像你这样的坏人,你们家的祖坟也该给挖了。

我一听这话,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气忿忿地说,你想把这缺德冒烟的事情也强加在我们头上。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家可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你为什么不会挖你家的祖坟?你要把你家的祖坟挖了,我就挖我们家的。

听到争吵声,屋子里一下进来六七个人,都是年轻人。穆主任大概没有想到我敢顶撞他,扑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咆哮着,你说我们的**行动是缺德冒烟,你对**是什么态度?你还想挖**者的祖坟?你这个反**坏分子,看来不教训你,你是不服气是不是?你还想挖我家的祖坟,你是谁?我是谁?霍家山是谁?能相提并论吗?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话没说完,他冲过来冲着我的脸,啪地就是一记耳光。

我一下火了,虽然经常被人批斗挨打,但那确实是我的错。而这挖祖坟的事,我没有一点错。我也站起来,愤怒地说,你是办公室主任,**干部,**土匪还坏,凭什么打人?是你说要挖我们家的祖坟,不是缺德冒烟吗?谁家的祖宗也不能挖!千百年里哪有挖祖坟的人?就算是土匪恶棍,**本鬼子的祖坟,挖了也是缺德冒烟的。从来没有这样干的,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敢干。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一拥而上,把我从身后抪住掯在桌沿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雨点般的拳头打在我的头上,打在脸上,打得我晕头转向,头脑“嗡嗡”地作响。我高举起双臂,抱住头,以减少这无情的**的拳头的打击。

这时,魏主任喊了一声,别打了,别打了。

这些人才停下了手来。

魏主任拿了几块卫生纸走到我跟前递给我,让我擦着从鼻子和嘴角流出来的血。冲着我说,马吉平,我要你仔细想一想,这儿的人可是多了,不是一个两个人。你想一想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的,仔细想一想,不要忘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声声洅洅的惊雷,从我头上炸开:我**是慌不择言,饥不择语,愤怒之下,信口开河,说了几句完全可以给我带来危险的话。但现在绝对收不回去了,就像水泼在地上一样。

我慢慢地用卫生纸擦拭着血迹,一言不发,只能听他发落了。

连土匪恶霸,**本鬼子的祖宗也不能挖,挖了就是缺德冒烟儿。你想一想,这是什么言论?这是反**言论!如果在这以前交出去,你顶多是一个盗窃惯犯,现在性质就变了,你可就成了现行反**了。你连进群众**指挥部的权利也没有了,只能把你交给公检法了。现行反**是什么罪?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恐怕谁都清楚,你也不傻,你看着办吧。

他冷冷地说。我觉得他牙齿缝里冒出来的都是一股一股的寒气,像一柄柄的刺刀,直接刺进我的心窝里了。我知道,现行反**是那个时候最严重的罪名,要****放火爆炸投**判得都要重。有不少人因为这个罪名而被枪决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有年迈的父母。我可以受苦受罪,受累受气,但我**的不想死。可我说了这么几句该死的话,完全就是自掘坟墓。想到这,我的脊背上一阵一阵地冒着寒气,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怕他把我交到**局。说不定哪一天西门外法场上,我的头上就会吃进两毛钱的一颗洋花生,白的红的脑浆瘫了一地。气得半死的父母跪在河滩里,给我收拾**体,还要交两毛钱的**费!

我听你安排,我该死,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不该跟你们这些了不起的**者顶嘴。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全心全意,不打折扣。只要您不把我打成现行反**,你让**什么都行,别说挖祖坟了,让我**我都干。

我几乎是大声地,恶狠狠地表了态。

**的又在胡说,我看你还是欠揍。穆主任恶狠狠地说,我们是让你**的,不是去让你**的。谁让你**了?你还想当**犯呀?

狗腿子往往**主人更要恶劣。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养狗?狗就是这样在主人面前表现的。狗仗人势,我落在人家手里了,百口难辩。

我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又在胡说。我昏了头,我再也不乱说乱动了,只有规规矩矩,立功赎罪,接受改造。

好吧,魏主任说,你今天说的这一切,我们就不记录在案了。更不会上报,就等于你没说好了。但你以后要吸取教训。对你们这种人,你们要永远记住一句话,永远要规规矩矩,不能乱说乱动。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讲价钱,不能给条件,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我永远要铭记在心里,我向您保证。

我赶紧表态说。

好吧,这事我们也不管了,你回去到大队找吴兆成,刘明柱,听他们的安排吧。

你要干得好就干,要是干不好,就算不把你送到**局,送到群专指挥部,但公社的**你是注定了,不要跟我们耍花招。

穆主任在我背后大声警告我。

我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一定听你们的。

我边说边保证,走出了公社大院,回到村里,赶紧到大队部报道。吴兆成和刘明柱很高兴,他们一致同声说,还是人家公社的魏主任有办法。他们领着我找到队长杨明成,安排我去挖霍家山家的祖坟。

杨队长也很高兴,让我赶紧行动。我也不敢回家去,不敢让父母知道。就在杨明成家,拿着镢头,铁锹和一把斧头,来到三道垴霍家山的祖坟前。

坟地坐东朝西,面积并不大,看样子是三代人。最西边的那座坟可能就是霍家山父亲的。我们这里强调入土为安,不管再有钱的人,修建的也都是土坟。不像现在,一般的人也要修建砖坟,甚至是石头做的坟墓。更没有水泥钢筋。所以虽然是**,但他们家的坟墓也跟普通人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坟地四周栽着柏树,非常挺拔,拱卫着坟墓。

本来,这么大的**行动,是要组织全体社员来围观的。甚至要让记者来采访的,但他们让一个坏分子来干,而不是**小将的**行动,实在是偷来的锣不敢敲。只能在几个干部的**下,让我一个人来悄悄地做。只是不知道杨明成从哪里拿来的照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

是不是所有的坟墓都要挖,还是只挖霍家山父亲的?要是全都挖,恐怕一时半载是挖不完的。我看着祖孙三代的坟墓,犯愁地说。

远的就算了吧,刘明柱说,主要是他的老子培养了一个反**分子,所以把他老子的坟墓挖了就算了。**人也没有培养**和反**分子。他的老子是有罪的,他的祖父和曾祖父,谁知道是些什么人,就免了吧。

**两个人也没有说话。我赶紧挥起镐头,先把坟墓跟前的祭桌撬开,下面底下就是通道。我便用镢头一镢一镢地刨挖起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挖开的,三个人也等得不耐烦了。杨明成帮着我把立在坟墓前的那块石碑搊倒,对我说了句,我们走了,你要赶紧挖,不能拖了工。

可是,我低声对他说,你准备给我几个工?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挖完的,我也实在不容易,你能不能多给我几个工?

六个工怎么样?他回头对我说。

太少了,我赶紧说,你让我赶工期,我不吃饭,不睡觉一定加班,赶紧完成你的任务,但你得给我个加班费吧。六个工就是连明昼夜不休息也干不完的。我说,你想,埋葬一个人,得有多少人干?还是往里边填土;我现在是往外翻土的,要**埋葬人费力得多了。

好好好,你说得也对,就给你记十个工吧,可你得抓紧啊,不要嚤拖拖的磨洋工。

好吧,我说。

他们都走了。我瘫坐在地上,摸着胮得胀乎乎的脸,看看坟墓上随风摇曳的蒿**,欲哭无泪。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如果自己不急不择口哪能有这种结果!可是转念一想,我要是硬着头皮不干,不管是**局还是群专指挥部,都没有我的好果子吃。这不过是在干活,要**跟着生产队干活划算多了,最多也不会干十天的。除了名誉上不好听,还不跟平整土地一样呀?经济上是很划算的。为什么一定要跟人家顶着干呢?又不是挖自己家的祖坟。虽然他的名字叫霍家山,但跟无主祖坟差不多。虽然城里有他们家家族的人,但现在这种形势,他们都自顾不暇,还能管他们祖坟的事情?想到这,我反而觉得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傻,何必要白白挨人家的耳光呢?顺着人家的指令去做,能留个好印像,工分说不定**这个还要高的。杨队长倒是这点算是好的,从来不在工分上跟我计较,只要在行政上听他的命令就行。

马吉平啊,父母老了,不明事理,你怎么也要顺着他们听从他们的了。人家打你也是应该的,因为你实在太傻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似乎又平衡了,一下干劲倍增,挥舞着镢头,很快就把墓道挖开了。又用铁锹,一锹一锹地把土扔到两边。这样一直干到中午,我才回到家。父母问我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见我去上地。我谎称说,大队抽调我到毓猪场去帮忙,饲养员请假了,我要替他好几天的,暂时不会到地里去干活了。

我从来不撒谎,第一次撒谎,父母完全相信了。这次干这种活也很机密:除了我,只有几个干部知道,社员们都不知道。所以就能顺利地瞒过父母。

在**的中间,几个干部几乎每天都要来查看。杨明成拿着照相机,每来一次就拍一张照片。他要给他组织上去汇报。三个人都同时叮嘱我,等把棺木挖出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们打招呼。

就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终于挖到内部了。我只是半息半干磨洋工。不敢干得太快了,让队长觉得我得到的工分太多,后悔了再扣我的工分。

我借着从道口透进来的光,看见棺材已经沤掉了。木头盖子也塌下去了,压着下边的骨头。我不敢动了,缺德冒烟四个字又重新涌上我的心头。我又为我的想法而羞愧:不管能挣多少工分,这种害人家八辈儿祖宗的事,**不是人做的。

我吓得赶紧给那两副棺材跪下,嘴里喃喃地说,霍家老爷子,请你们原谅我吧,原谅**的最缺德的事。让你们死了都不安生。你将来要惩罚我,让我下地狱,下油锅,上刀山,怎么都行。这全是我自己一个人干的缺德事,跟我的娘老子没关系。你们老两口子可千万不要怪罪于他们,我也是**无奈啊。我不愿意挖你们的坟墓,还被人家打了一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原谅我这个败家子,丢马家的人,败马家的性。害得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一阵阵阴森森的风,从墓道里吹进来,吹得我毛骨悚然。浑身打颤,好像浑身的血液也凝固了。我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墓道里爬了出来。一下瘫坐在刚挖出的黄土上,好像快要断了气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休息了一会儿,我渐渐地缓过来了,身上似乎也有了一些气力。便赶紧回到村里,向杨明成汇报。他赶紧去叫来了吴兆成和刘明柱两个人,我们一块来到霍家山的祖坟跟前。

他们三个人探头朝里边看着。

该怎么处理呢?吴兆成问杨明成。

怎么处理?按照城里**派的经验和他们的指示,骨头不能保存,一定要扔了。这叫扬灰灭迹,从根子上消灭反**。

杨明成坚定地说。

那就赶紧行动吧,刘明柱看着我说。

来的时候,杨明成让我拿了几个化肥袋子,好装**骨头。

我赶紧拿着袋子,钻进坟墓里,根据棺材头上的图案,判断出男女主人。先拿一根有绿**案的袋子,把男主人的骨头一根一根捡着装到里边;又拿出一只有红**案的袋子,把女主人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捡起来装到里边。袋子很大,每个人装了一袋子。我一只手提一袋子,把他们的死骨头拖了出来。

怎么处理啊?我拿着袋子问杨明成。

前边不是一条沟吗?他说,倒在沟里就算了。

好吧,我说着,一只手提着一只袋子,走到坟地前边的沟口。但我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我并没有提起口袋去倒,而是抓住那只有红**案口袋的口子,使劲儿一扔,只听“咚”的一声,扔到沟里不见了。我又朝前走了几步,抓住有绿**案的另一只口袋,也扔到沟里去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土,来到他们跟前。

你的表现很好,刘明柱说,杨队长,给他多记几个工。

也就是,一个人挖这么大的坟土,不是件容易的事,吴兆成也说。

没有问题的,杨明成说,我事先已经告诉他了,一定要给他**平时的工分要高得多,算是对他的奖励吧。

我拿起工具,跟在他们屁股后边,回到了村里。

杨明成格外开恩,说我辛苦了,让我休息一天再上工。

当天夜里,我不停地在做着噩梦。一会儿看见霍家山领着返乡团带人回来了,举着枪正在枪毙我;一会儿看见他的老父亲活了,说我把他的房子拆了,要我给他重新建房子。他的**亲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闂着非常难听的话。一会儿看见几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抓着我的双臂,拖着我的双脚,把我拖到一个阴森森的阴曹地府里,正在接受**的审问……一夜噩梦连连,让我心惊肉跳。

**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做了亏心事,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我背着父母,悄悄地拿出了家里**着的香和白纸,揣进怀里,到水瓮里装了一壶水。到供销社买了一盒饼干,来到霍家山的祖坟前。我把这些祭品先放好,抓着沟坡上的小树,慢慢地从沟上爬到沟底下,来到扔**骨头的地方。我之所以分开扔,就是怕把两个人的骨头混淆在一块;之所以装在口袋里,是不愿意把他们的**骨头扔掉。不然,我的良心一辈子都要受到谴责的。就在我答应下来挖坟墓的时候,已经早就想好的。现在就按我想好的办法行动了。

我下到沟里。还好,因为我是整袋子扔下去的,而且袋子口朝上,骨头基本没有掉出来几块。我把洒落在袋子周围的几块骨头,又分别捡起来装进去。又用家里带来的细绳子,把口袋扎紧。借着山坡上的小树,背了两趟,才慢慢地把扔到沟里的两个老人的**骨头又重新背了上来。

我看着两个人的骨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可能不会来检查了,因为那么深的沟里,他们也不会下去看的。现在怎么保存他们的骨头不被发现?想来想去,上边有生产队的一片树林,非常浓郁,一般人轻易不到里边去。我拿起铁锹,把两个袋子绑在两头上,放在肩上担起来。从树林子里走进去,走了好长一段路,觉得**较安全了,才放下来。正中间有一小块空地,没有树木。

我便把袋子放下来,拿起铁锨,用力地挖了起来。好在刚下过雨不久,土地还不太硬,很快便挖了一个深深的坑。我又返回去,来到墓道里,把原来准备的另外两只化肥袋子拿出来,重新回到林子里。正好四个袋子,每两个的图案都是一样的。我把红色的图案和绿色的图案,两个袋子分别套在装骨头的两只袋子外面,这样就增加了它们的厚度,不容易被损坏。我又用细绳子把两个袋子重新扎好,图案朝上,并排放到坑里的。又把挖出来的土回填进去。看到周围的树都是槐树,而不远处有一棵小柳树。我知道柳树的生命力非常强,很容易存活。就用铁锹把它连根挖出来,栽到这个刚埋好的坑上边,又用土把根部包好。

做完了这一切,我跪在小柳树面前,把饼干摆在树根前,拿出白纸,用火柴点着,又把手里的香点着,插在土上,使劲地磕着头。嘴里喃喃地说,老人家,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们先就在这里安息的吧。我给你们换了一个新家,这个家不如原来的家好,你们也就凑合着先住着吧。等我有条件了,有办法了,也没人管了,我一定让你们回到原来的家里,就请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不要怪罪于我,更不要怪罪于我年迈的父母。他们跟你们一样,也都是**良正直的好人,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我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几个字,绿男红女,绿男红女……

林子里刮来一阵风,刚刚栽到坟坑上的小柳树,也随着风轻轻地摇曳着,发出“嘶嘶”的响声,好像是两位老人听懂了我的话,是他们发出的声音。我好像心里也得到了安抚,平静地,长时间地跪着,跪了很久很久……

  山野闲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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