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风刀厉，难剪傲骨梅；

恣睢非折枝，不甘陷污泥。

红颜染祸水，孽根出须眉；

春花尤寒战，残雪护凄美。

___咏梅

01

省城江滨，黄昏渐近，喧嚣渐远。

一轮明月悄然挂在天际，它好似倾心之恋，与晚霞有约；二者或许有那么短瞬之期，“暧昧”不明，遥相呼应。然而好景不长，就这功夫，残阳已经入崦，霞光随之消失，**留月儿孤悬天际，踽踽**行，才不觉怅然若失，顾影自怜……

有人说，很多时候，夜晚胜过白天，甚至夜生活更加诡异多彩。然则这话因人而异，各不尽同。有的人希望过“夜生活”，每当夜幕降临便蠢蠢欲动；而有的人却没那“闲功夫”和精力，他们当华灯初上，甚至还在加班加点，辛勤劳作呢。

这里是赣江之滨，且是抚河桥头，桥下水流湍急，波涛汹涌；桥上夜风舒缓，炊烟袅袅。就在这暮色苍茫之间，就在距离桥头不远，即是一块基建工地，有许多脚手架和防护网将一幢幢建筑物团团包裹，而大批工人们的身影却像打仗似的在各个楼口和楼层间突进突出。在工地入口处，刷了许多宣传广告，其中有一条横幅，上书“包氏金工装璜公司承建”。

所谓包氏金工装璜公司，其实是一个以做防盗门窗及其它金属构件为主业务、辅助房地产开发公司**建的一支队伍，他们纠集有十几二十人，配备有木工、泥工、水电工等，总之这支队伍不算大，却也具备多工种、多机能、多任务，而为了完成基本任务，一群人受人雇佣、也受人**，因而当夜幕降临还在忙个不停。

随着夜幕徐下，有几只水鸥在远处发出凄厉的叫声，有几只蝙蝠在近处掠空飞行。而由于瞎灯摸火不利于工作，故工地上开始点亮电灯照明。电灯星罗棋布，却也一闪一闪，反似荧火虫儿，在广漠无垠的夜幕下能见度仍很有限。但当几个电焊工人攀爬在脚手架上，手执焊枪、防护罩进行作业时，只见一片蓝光闪烁，从上往下倒照亮了鳞次栉**不少幽暗的角落，还照亮了纵横交错许多繁华的街景……

夜，很漫长，而夜景很美丽。

忽然，却从工人中间传出一阵短促的**，接着便见一个中年男人边打电话边很悠然地从防护网内钻了出来。

“哎，赵局长呀……我、我是老包，正在**工人们干活……您说，您有何吩咐？”

电话那头干咳两声说：“嘿嘿，晚上我打电话给你还能有啥事？你不许诺请我过‘夜生活’吗？刚好今晚‘母老虎’有事外出，我不知不觉的又想她了。要说一个男人没有女人还**不好过呀！”

“哦，我懂您的意思，是不是空虚寂寞了，而要想得到满足和渲泄，你找我是完全找对人了。您是我的顶头上司，是我的发包方，我要承接业务全**您的关照和支持，所以您有这点需求，尽可包在我身上。

“废话少说，我现在就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人玩得过瘾又刺激的？”

“有有有，当然有。。刚好我物色了一个去处，那里有足浴、按摩，还有**们的**，今晚我就领你去那里消费，我们相约不见不散，现在就出发吧！”

这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人，形容粗旷，声音宏亮。由于当时环境昏暗，他又穿一身黑皮衣，细节方面并看不清楚。但他显然不同于普通工人，他是监工，是工地老板。他突然蹿出来，且旁若无人的高声聊天，让许多原本正埋头干活的工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了。

显然，工人们也都认识他。他不是别人，正是项目施工方的总负责人老包，绰号“包单眼”。他没穿工作服，也没戴安全帽，嘴里叨叨不绝地说着，同时叼着烟，脸上洋溢笑。

他刚挂断电话，收起话机，转身又绷住脸，眼睛紧盯着几个干活的工人们，略显严肃地喊道：“喂，熊华，我有事暂离开一下。而你是带队班长，这一段工程进度归你负责。你可要带领伙计们再抓紧一点，多干几个通宵不休息，争取早**竣工啊！”

一个身穿旧牛仔上衣、满身沾着灰土油漆的小伙子嘟咙道：“我们不是在**夜赶工忙活吗，有你**是那样，没你**也一样。”

“这话保不齐。”老包马上反驳，并点名道姓，“据我监查发现，袁大猴就**你调皮捣蛋，他猴精猴精的，必趁我外出一会儿，便偷工减料、敷衍塞责。可他也许不知，我即便走了，也留眼睛在盯着他的。”

熊华听了没回应，只是觉得这老板也太严苛了，因此在鼻孔里嗤了声。而袁大猴，听了老包的话更是恨得牙痒痒，只因当时肩上扛东西，脖子扭不过来，才没多说啥。

但之后老包反剪双手，自顾离去，朝着路旁一处简易停车场走来。那里停着他惯常骑的一辆金城摩托车。

而就在他离开，正推着摩托车要发动的时候，只见袁大猴将肩上的重活卸下，马上就冲他的背影吐舌头、扮鬼脸。同时有几个工友也凑齐议论起来。

“喂，老包这是要去哪儿？可听他讲的，临走前一刻仍不忘了要点名警告大家呢。”

“他主要是不放心我袁大猴，他或是杀**给猴看。而他愈这样，逼得人愈反抗。”

“就是。工作业绩都是凭自觉干出来的，而他偏以为高强度压榨就能出成绩。其实适得其反，等他一离去，我就悚得干。，”

“喂，那包老板这是去哪儿呀？”

“老板的事，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你我就管不着他喽。”

“我哪是要管他。但我想说，他走了倒好，他在这儿，可把人压抑得大气不敢出，便连上厕所小解一下都不行。**是憋死人呀！”

正当大伙儿议论纷纷，老包或许听见。但他急着赴约，因而启动摩托，一溜烟地就开走了。

在赣江两岸，这会儿陆续亮起更多星火灯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而说老包，只见他穿一袭深色衣服，又被灯光或月亮拖一条长长的倒影，颇像一头魔兽，很快便蹿上了都市街头。

有一段路略为显得幽暗僻静，可他一路穿行，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一块灯红酒绿的地方。

他瞄准一家门前挂着灯箱，上写“足浴、按摩”的所谓理疗服务店，最终停下车子。这时，他还仔细观摩店门前的的揽客标语：“幸亏有来，不虚此行”。“幸亏”谐音肾亏，老包深谙此道，因而连连点头，觉得挺有意思，由此便下车不走了。

他把摩托车停**一边，随即依车站着，点了一支烟抽。他边抽烟边四处张望，发现前面驶来一辆轿车，便判定是赵局长大驾光临，因而有些欣喜，打算趁身相迎。可哪知轿车经过跟前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而过，再拐了一道弯，驶进一个幽暗角落才曳然刹住。

急得老包直跺脚喊：“哎，赵局长，我认识你的奥迪车牌号，是你肯定不错。可我招手示意停车，你偏把车开那么远，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好大一会儿才见那个开车的人从僻静阴影里走出来。他便是市**城建局局长赵某。

然而赵某形容**，大约四十来岁，却尖嘴猴腮，且像得了佝偻病，走路倦缩身子。他看见老包勉强露出了笑脸。而老包见了他热情迎上去，也不握手，而是挽着他的双肩说：“哎，赵局长，终于盼到你来了。可你好像不见我同你招手示意，干嘛把车停那么远，其实跟前就有停车位。”

赵某却沉下脸来说：“亏你那么张扬，竟站在这**大呼小叫的。殊不知来这种风月场所，是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的。被人发现或被摄像头抓拍到，那可就糟了。”

“哎哟，”老包取笑道，“莫非你还怕局长夫人跟踪追击不成。可你不说她正好回娘家了吗？”

“哎呀，”哪知赵某耸耸肩，很不耐烦地把老包搭在肩上的手臂甩掉，抱怨说，“我何止是怕她。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你老包倒好，无官一身轻，平常只管从我手里揽业务挣钱，挣了钱后又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每次我为了照顾你都胆颤心惊，我是有组织的人，殊不知这顶官帽也不好戴呀！”

“哦，你要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但事情没那么巧。你请你来这种地方不会被人发现的，就像我每次给你送红包（行贿赂）不也神不知鬼不觉吗！嘿哈，我的局长大人，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人人都有**，又如何受得住**？”

这话戳中了赵某的要害。他显然就是那种既想做**子又想立牌坊的人。这时他隔着玻璃门似乎就见店里坐了一排裸露而**的女人，一颗心思也早就扑进了店里。于是他都不等老包引荐，第一个就推门闯了进去。

02

刚进店来，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浓郁的花粉香味，兼带裹夹某种**污秽气息，居然很呛鼻子。致使赵某煽动鼻翼**了两口，突然觉得喉咙**痒，竟禁不住弯腰打了个大喷嚏。

老包又打趣问：“哎哟，赵大人怎么啦，是不是一见**就感冒？”

此时赵某正涕泪横流，不由站在厅堂中间朝旁边伸手喊：“喂，快给我卫生纸，我可还**感冒了，有鼻涕都快掉地板上了。”

见到赵某这种状况，坐在收银台上是一个中年妇女，也即是本店老**，她不由生厌地撅起了嘴，挪了挪屁股，从身后扯了两张纸巾，很不情愿地递过来，道：“这原本是卫生纸，它的作用可**大，有人用于擦下面，也有人用于擦上面。”

这话让赵某受了侮辱，却引起旁边一群女子的哄堂大笑。她们此时正坐卧在沙发上，个个浓妆艳抹、袒胸露背，忽见来了顾客，才忙忙起身，将两人团团围住。

赵某先被一个年事稍长的女人挽住了胳膊，身不由己，同时他还捏着一团纸在擦眼角、嘴角，竟没看清女人的形容相貌。而老包**较冷静老练，他挑三拣四，有选择和主动性地挑了一个年青貌**郎，搂住她的腰，并扭头冲老**喊：“喂，老**，我是有预约的，费用已经付过。这位（指赵某）是我请来的客人，身份**较特殊，他可**我尊贵，你要吩咐**特别地把他给招待好了。”

老**脸上有些鄙夷神色，从牙缝里挤出笑声说：“嘿嘿，来了都是客，个个都尊贵。我们的服务向来都是一流的。姑娘们，拿出你们的热情，赶紧把两位贵宾揽进各自的房间，好好招待一番。”

可也有**嘲讪：“我们的热情过火，却怕有些人细皮嫩肉，会经不住这般灼烤啊！哼，尚不知我们的服务，也不是什么人都受用得起的。”

果然，当几个女人热情似火、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反让两个男人招架不住。尤其是那个揽住赵某的女人，她麻利泼辣，很强势，放得开，不容分说地把赵某当猎物、当俘虏般拖拽进一个昏暗的卧室。而同时，老包却被另一个女人挽着拖拽进了隔壁的房间。

再过了不到一袋烟功夫，忽又见赵某提着裤子从房间里跑出来，并大声呼唤：“喂，老包、老包呀，这都什么服务呀，我可受不了了。你怎么领我上这种‘下三滥’的破店里来呀？”

老**原就厌恶赵某，听到他出言不逊，更不高兴了，脸上肌肉抽搐惊悸，反唇相讥说：“客官，发生什么了，干嘛像泼妇骂街，那么不自重呢。其实你瞧瞧自己的模样，不是也**、狼狈得很吗，干嘛还污损别人呢。你有什么**屈，原可细声静气地对我讲嘛。”

“对你讲？”赵某态度傲慢、生气，不由说，“你算哪根葱，你也配我同你讲话？不，我不屑找你，我要直接找老包，让他给我个说法。喂，老包，你快给我出来。”

老包正在邻屋，闻讯只好提着裤子也奔出来。他且用一团卫生纸擦着手指头，疑惑问：“我的局长大人，你怎么啦？”

“亏你还问。”赵某气乎乎地说，“你不说请我来消遣、快活吗，可偏让我受了一肚子气。你且说，我们来这店里，费用是不是由你出了，可干吗那女人还一昧地问我要价讨钱呢？”

在门背里原见一个半掩半裸的女人身影，这时她也不顾体面，几乎衣不蔽体地冲出来，直指着赵某的鼻子骂。

女人说：“哼，我看你尖嘴猴腮，个头不高，为人龌龊，怎么也配当了大官？依我说你也就是貌似精明，实则错打算盘。就花那么点钱，对女人上下其手，还想没完没了？好像女人的身子骨就天生**，是该任由你玩弄、折腾的，偏不知你折腾了人，也该好好安抚她一下，或给点小费，岂不万事大吉。偏偏你就是一只‘铁公**’，简直是一毛不拔呀。”

赵某**屈说：“老包，你且替我评评理，这都咋回事？她干嘛总问我要钱呢，殊不知凭我的身份地位，向来都是有人请消费，哪曾见我自掏腰包支付费用啊！而且我身上从来就不带钱，偏偏这个女人蛮不讲理，不依不饶，还非从我身上搜刮财物，并扬言，既然我把她的衣服脱光了，如今非要我给钞票，能把她的身子包裹起来。不然她定叫我一丝不挂，非光着身子**蛋去。这不，我就这样被她给踹了。”

事情至此已十分明朗，原来赵某与女子是为了讨小费，发生了争执。而老包听明白怎回事，不由打圆场道：“哎，这原是一场误会。可能局长大人不了解，因为搞**的女人，习惯于**。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能直接问局长讨要。他原是我请来的贵客，我原就向各位交待过这个事情。喂，老**，却不知你是怎么教导手下**的嘛？”

赵某又神气**了些，挺了挺胸脯说：“就是嘛，她只怕连我是谁都不晓得，居然总问我讨钱。”

可这时老**接了茬。她叼着烟，仍有些瞧不起赵某，因而走上前，给老包散发了一支烟，对赵某反迟缓半晌，才扔了一支过来。

老**脸上有痦子，涂脂抹粉也没盖住。她不由阴阳怪气说：“嘿嘿，局长大人，刚说了是误会嘛。其实你再听一句话，在风月场所可不分贵**高低，虽说你哼哼有身份，是官儿，可脱了裤子谁都一个样，女人可不认谁是谁，这时候在她们眼里也就认得钱，没有钱谁都不好使。”

赵某又气忿说：“可钱不是有人替我出了吗？”

“钱是有人替你出，”老**接着说，“但那是一般消费。对于姑娘们来说，却总寄望额外收入，所以要收小费。总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要太龌龊，出门在外，哪有身上不带钱的。而我们**又不知情，不然就给你免了。如今事情搞砸了，要么你再叫请你的人多出一笔钱，而我也劝我的人再进房陪你重来一番如何呀？”

“哼，又是钱，还重来？——呸，这回我可挑剔了。别以为我**付不起这点小费，老实说你让我买下这按摩店和这些女人都不难。可是如今我不乐意，我的激情和兴致早没了，对你们店里的**也腻烦了。本来我就后悔，老包怎么带我来这种店，他原介绍说这里尽是年青漂亮的**，可哪知刚服侍我的女人，竟是个半老徐娘，她的容颜和年龄简直和你老**差不多。你想我还有兴趣吗？”

这话又刺激了老**。老**激动说：“喂，你这男人也**是没情趣。年龄大的女人怎么啦？偏不知‘女人四十如虎’，唯有这样的女人才浪漫、才更有激情，才更懂得调情**哟。”

“还调情**呢，她可尽给我玩心思、玩套路。你们可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算了，其它不必说，说多了也无益。总之我现在是不想玩了，要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愁没地方供玩乐不成。只是有一件事，老包你可听着，这回是你让我扫了兴、出洋相，改**我可要你加倍偿还啊！你记着——”

说完，赵某怒气冲冲，竟将老**刚给的烟折断，扔到地上，再退两步，转身便冲出了按摩店。

这可让老包非常着急，他本来想追出去，却又被老**拦住了。

老**说：“哎，包老板，他走让他走呗，你又何必去追。我瞧他的形容气质，即便是个官儿，也恐怕是小人得志呀！”

“哎呀，但他的确是个官。而且他掌握着我的经济命脉，我长期与他有业务瓜葛和利益关系。总之他就是小人得志，可也让我得罪不起。我如今算是得罪他了，这可怎么办呀？”

老包一脸很无助，最终也没兴致玩下去，便辞别老**，踉跄着也跨出了按摩店。

他或许还留心赵某，但那时赵某已经去远，在偏僻角落，正听到奥迪轿车开始启动。于是老包待在原地，直等赵某开车从身边经过。他还想迎上前再作挽留或解释，但赵某摇下车窗，只抛下一句硬话：“下次可不能邀我来这种破店，而我要玩，也得玩更好的女人。”

“哦，那一定、一定。”谁知老包反从这硬话中听出了软面，仿佛是弦外之音，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于是他也不像从前那么颓废、沮丧，激动地反举起右臂，冲着车尾巴直摇动。

直至把赵某礼送走，留下他方又感到了些许懊恼和失落，故而还叹息了一声。这时，他或许还回头瞧了瞧身后的按摩店，却见店面两扇透明玻璃门已关，而几个女人的身形仍扭扭歪歪、隐隐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