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忠全打招呼：“国瑞哥你又要下汉口啦？”
桃花乡茶棚村保长，也就是忠全兄弟两姨爷沈元章的大儿子沈国瑞此时一脸严肃的看着忠全：“你们又当邪了？”
忠全说：“没有没有，我们帮忙米香赶蛇，一条水蛇，一扁担长！”
米香低下头咬着嘴唇对妹妹说：“兰香，我们走。”
国瑞个子高大，往忠全兄弟俩跟前一站，孝全就躲到忠全身后了。
国瑞威胁道：“再当邪捆你们到乡公所当兵去！”
忠全知道国瑞喝过墨水下过汉口，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他们两个虽然一肚子坏水，再来十个也不是国瑞的对手。
忠全说：“国瑞哥你放心我们就是手爪子痒好玩，你快些去蒲**坐船吧，晚了路不好走，汉口花花世界，有好看的姑娘伢莫忘记跟我们兄弟带俩个回来哟！”
“没得问题。”
孝全口水直流：“莫**哄我啊国瑞哥！”
忠全踢孝全一脚：“入**走哇！”
兄弟俩个蹿进山上的松树林子去了。
米香和妹妹一起牵着牛从山脚避到富水河边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国瑞远去的背影，目光像田埂边蜘蛛网上的丝一样粘在国瑞的身上。米香望着国瑞沿着山脚下的小路慢慢走上半山梁，越走越远，越远就越小，慢慢走进了她心房的深处。
忠全躲在树林里也看着国瑞，眼里射出仇恨的目光，嘴巴吐出一句话：“终有哪天老子的蔑刀要砍到狗**的头上去，莫叫你跟老子是堂兄弟，刀子不长眼。”忠全哥俩回到寄居的祠堂，说起当天发生的事儿，兴奋了一夜。
米香和兰香牵着牛进**的时候，竹林**家家户户都在做饭了。米香家在**的东头，跟竹林**人的屋子一样是土坯屋，屋前是稻场，屋后是一片水竹林。竹林**人的习惯是屋后面都种竹。主要是水竹，这种竹子长得不高，最长也就五米；也长不粗，最粗也就两指粗，但很有韧性，是做钓鱼杆的好材料。
米香家竹林子里最显目的当属那棵跟米香同年的桂花树了，桂花树一人来高，碗口粗的树干上面裹着一层银灰色的树皮，这是一颗银桂，银桂是只开花不结籽的。每年的中秋时节，就会开花，一开花，香气就会弥漫半个竹林**。
一大早，竹林**的牛贩子胡明堂跟往常一样，去桃花街赶了个早集，手里拎着两根稻**系着的三两猪肉，从**子东头晃荡到西头，进屋把肉甩到砧板上，跟老婆菊珍交待几声，就到牛栏去看他的小牛娃了。明堂年前买的五头母水牛突然发瘟死了四头，生意亏了本，欠了一屁股债。
明堂进了牛栏，他蹲下来，点燃火烟袋，一边看小牛一边眼睛就眯了起来，半筒水烟还没抽完，菊珍就在灶屋里喊：“老东西吃饭了！”明堂也不应声，起身进了堂屋，在乌黑发亮的八仙桌边坐下，把水烟放下，开始就着菊珍用韮菜和红剁椒炒五花肉片喝起谷子酒来。菊珍一边用葫芦瓢搅着猪吃的潲水带米糠，嘴里一边嘟哝着：“死狗入的只晓得自家喝血块子！也不晓得给伢们留口汤泡饭……”
明堂眼睛一鼓：“留个么事？迟早是人家的，老子好生哪个啊？”菊珍不作声了，把瓢往木片桶上磕了两下，放到地上，走到小院西边的猪圈边“罗罗罗”的唤起猪来。话说明堂吃完饭，到厨房里用葫芦瓢从大水缸舀了半瓢生塘水灌进肚子，正准备出门，突然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菊珍压着嗓子说：“元章来了。”
“我****，这早！”明堂骂了一句，把水瓢丢进水缸，转身弯进堂屋，直往后门冲，他的目标很明确，先躲到屋后边那片茂盛的水竹林子再说。这时元章已经从明堂家的稻场坎子走了上来，元章虽然年轻时出了天花，落下一脸的麻子。他是保长，桃花乡有名的乡绅，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国瑞在汉口读大学，小儿子国祥心窟眼也足。财势两旺。
元章三两步就走到了明堂半开的院子，一进去，就喊了声：“明堂兄弟在家吗？”站在在猪圈边的菊珍满脸带笑：“元章哥，您稀客。”菊珍这时候心里只打鼓，元章上门，只有一件事，要帐。明堂买牛的钱主要就是跟元章手上借的，利**利，怕是有一百个现洋了。元章朝长得瘦小的菊珍点点头，说：“明堂在屋里没得？”
菊珍一时有些慌张：“他是王爷侯爷！哪个管得了他！”元章一笑，直接朝堂屋走去。沈元章用他的一对鼓得像鲫鱼的眼睛在堂屋里四下里打量着，他看到桌上的半碗肉还冒着热气，人躲起来了，心说你个狗入的老说没钱还账，喝酒吃肉一样也不少。
“明堂，你在屋吧?在屋就出来，我有事跟你说。”没人应声。元章出了堂屋的后门，那片青青的竹林深处的一砣黑影，一笑，望着还一直站在猪圈口看他的菊珍说：“你男人去哪了你**不晓得？”“哎呀我是**的不晓得！他去哪里不得告诉我的，我不得骗您的，说起来我是他堂客，他也没把我当个人。”元章笑，这个明堂，硬是逼着老子做恶人啊。
元章不再理会菊珍，穿过堂屋，从后门一直走到竹林子，他特意绕了个圈，捂着鼻子从明堂邻居家里的茅房弯过去，走到明堂身后，拍拍明堂的肩膀：“伙计，你有茅缸不蹲，蹲在这里搞么子？”明堂一跳三尺高，吓得不轻，回头望着元章说：“呵呵是元章哥啊，让你见笑了，我嫌茅缸熏人，在这里屙得舒服些。”
元章看了一眼明堂的屁股：“伙计，你屙屎裤子都不脱？”
明堂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元章哥，我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你啊，你的帐我过了年关……开春……牛市场一开张就还上，我还有两头牛，一公一母，再生几头小的不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