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温度的筋骨

丁 一

与蔡先进相识，是在今年的《华夏散文》月刊青岛笔会上。感觉中他白白静静不**言谈，鲜见与人交流很有点阴柔之美，他好像总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那种白面书生印象。会议给束后不久，蔡先进在家乡通过邮箱给我发来《淡朴斋琐话》大样，希望我为他的这部即将付梓的新著作序。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月来，我断断续续把他的 46 篇书评及蔡家园作的序言和 4 篇他人评蔡先进文稿的附录包括后记一一认**读过，渐渐对蔡先进的人生以及他的创作之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于是，对他的这部散文评论集，便产生了一种想写点什么的强烈冲动。

先写一写蔡先进从事文艺理论工作的经历。20 世纪 70 年代出生的他，目前是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湖北省文艺理论家协会会员，武汉文艺理论家协会十佳会员，新洲区作家协会**，供职于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农**办公室。2003 年始致力于文学创作，2004 年起，开始订阅《文艺评论》《中华读书报》《文学报》以及《作品与争鸣》等报刊。《童年》《百年孤**》和《泰戈尔诗选》给予他无穷遐想；从《古文观止》《唐诗》和《宋词》中他学会了术著行文的简洁明了；还**阅读了我国著名美学家朱光潜的《悲剧心理学》《文艺心理学》《西方美学史》，李泽厚的《美的历程》《走我自己的路》和《中国近代思想史论》，当代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三松堂自序》和《贞元六书》等鸿篇巨著；**较全面地通读了鲁迅、巴金、萧红、孙犁、张炜、方方、刘醒龙等著名作家的代表作。博览群书引起潜移默化的积淀与灌输，

指导了他的文学评论创作，并使他发表了上百篇散文和文艺评论； 并出版了散文随笔及文学评论集《灵魂劲歌》和《怀揣月光上路》，

《淡朴斋琐话》将成为他人生之路的第 3 部个人文学作品集。

蔡先进是一位好读书勤思考，在创作之途中不断耕耘的中青年作家，年轻时为了买书读书，他摆过地摊、开过摩的、蹬过三轮车， 过着漂泊流浪的**子；打工之余把大量时间花费在读书上，把青春年华献给文学写作。他说读书既能修身养性，使人沉静淡定，也是远离喧嚣的一条极佳途径；能让人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中保持积极达观的健康心境，而健康良好的心境是现代人难求的至境。漂泊的只是脚步，成熟的却是心灵，蔡先进在他的《读书充实自我，写作成就人生》写道：到了 21 世纪便成为县图书馆的忠实读者，开始拼命

读书充电，中、外名著来者不拒。迄今为止，书房**书量有 2000 册。多年前，咬牙花了近两百元买回一本《辞海》，妻心疼自不待言， 一位文学密友说自己是购书狂。为了加强写作理论素养，可谓 80 岁学打拳，30 岁报考自修汉语言文学，弥补了没有上过大学的缺憾。从那以后写作渐入轨道。他的书房雅号“淡朴斋”，某种意义上也可窥探蔡先进读书为文的心思。

有了这样的读书和生活历程，加上他一以贯之的人品修为，还担心写不出好的作品吗？其实，文学或者说艺术本身就是一种救赎的方式。在《淡朴斋琐话》评论集中，他对一些名家散文写下了自己很有底气不重人情不轻文学的感受。在蔡先进的袖珍读书笔记本上，他摘抄了张炜谈论文学的观点不下 40 处，闲来无事便去温习， 以此警醒自己。他认为读张炜的散文能涤荡人的心智，起到修身养性的作用，历练澹泊宁静的审美情怀。他认为张炜的散文看似枯燥， 却赐予读者沉静的心境；虽然看似拘谨，却给人醍醐灌顶似的警醒； 虽然一度使人产生“痛苦”之感，却能安妥你的灵魂。同样，梁衡始终以一个唯物**者的立场著文发声，论人叙事以史实为准绳， 其散文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意识和勇于担当的历史责任感，扣动着读者的心扉。梁衡以灵动诗意的形象叙事达到愉悦身心的文学功效， 其睿智深邃的理性光芒抵达了含蓄隽永的艺术境界，出色地完成了彰显人格魅力是散文制胜要诀的审美追求，总是想从字里行间找出更多的东西。至于任蒙的散文集，蔡先进前后花了半个多月读完，

先后与任蒙进行 2 次面谈 3 次电话交流，尽量了解作者的散文创作观以便更好地进行归纳分析。任蒙许多充满思想智慧的东西看似信手拈来，其实是深入思考的结果，更是长期的学识积累和思想沉淀的结晶。那种蕴涵诗性的思辨色彩，那种积极而敏锐的人文观照， 那种对民族、对劳苦大众的拳拳赤子之心，那种犀利而深刻的思想穿透力，不但能够使读者沉醉于一种诗意的享受中，还往往给人以醍醐灌顶之感。长篇自传体散文《一个老百姓的 50 年》渗透着杨竹安骨子里傲然的阳刚之气，饱经沧桑后的怡然与恬淡。透过亦庄亦谐、宠辱不惊的文字，仿佛听见一位七尺须眉血******流淌的声响，仿佛走进了作家幽深坦荡、虚怀若谷的心灵世界。蔡先进对这些作家的作品总是把话说到骨子里去，正如阎纲所说“文学，情学也； 散文者，情之裸美也。”

一个作家难就难在步入老年境地依然激情满怀，心境淡泊随心

所欲，而孙犁却成为写作奇迹的一个典范。这些温暖的评述挥洒自如一如行云流水，不经意就写成了经典。

然而，即便是再知名的作家，其作品也未必篇篇是精品，不少作家都会产生在某种固定创作模式里消耗才情的可能。譬如梁晓声的散文，蔡先进直言不讳说梁晓声的少数散文开头有些拖沓，铺垫过长议论过多，这样无意间给读者带来了审美疲劳，从而损伤了散文的艺术魅力。梁晓声的散文非常注重可读性和哲理性，倘若今后能适当融入抒情笔法和奔放的意绪，一定会别有一番洞天。再譬如对韩少功的散文也有着他的**知灼见，韩少功偏重于“大我情怀” 抒发，忽略“小我情感”舒展和意绪的张扬，主观情感因素的匮乏， 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其散文魅力的展现。韩少功的散文对历史注解略显拖沓，铺垫的笔墨过多，个别文章甚至占去一半的篇幅，对农民的体察某种时候有一种“高高在上”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嘲弄心理，如《天上的爱情》一文对男女主人公行为的鄙视、用词之“恶**”，几乎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暴露了作者优越的“贵族” 心理状态，缺乏清醒而开放的平**识，其单一而干涩的抽象思维损伤了散文的魅力。单就艺术的创新方面，海男不仅为散文写作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模式，但让人觉着惊讶与遗憾的是，《水性人生》中频频提到纳博科夫、伍尔芙、尼采、弥尔顿、拜伦等外国作家诗

人哲学家，几乎没有只字片语涉及中国艺术家哲学家，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遗憾。炎黄文化难道就没有一点打动先锋作家海男的地方？ 殊不知语言节奏的拖沓与刻意的技巧搬弄是外国文学普遍的致命伤。而蔡先进对谷未黄散文的第二条忠告是：一味地满足于使读者心情轻松的阅读趣味，会让自己不觉间落入迎合读者口味的窠臼，使得文章掉进“轻飘”“轻浮”的漩涡，忽略文章的艺术性。在审美情趣方面，得转换品位，不能单一地满足于俗民的阅读视野，需加大力度挖掘散文的内涵与底蕴，使散文更具深沉深厚的质地。他认为嘎玛丹增新散文目前需要突破的地方在于：须在冷静与理性的思索中张扬一股情愫，抑或在人文历史的理性探寻中融入适量的工笔点染、浓郁的抒情笔调以及奔放的思绪；要摆脱“新散文”框架的桎梏， 以“平民式”的笔调进入写作状态，才能赢得读者更广泛的认可。读陈峻峰散文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少数散文连篇累牍的议论或文绉绉的理性体悟影响读者正常的阅读，强烈的主体意识向文本内部的倾斜过多，造成压迫感。正因为这些切中要害又不留一点情面的文学批评，让这些文字给读者带去了思维的愉悦和审美的愉悦，使得《淡朴斋琐话》在书林里有了应有的一席之地。

虽然蔡先进不是权威的散文鉴赏家，但对文艺批评的立场和良

知始终坚守。

余继聪少数散文写得略显拖沓，还可以更凝练简洁，过度的诗意有时候也会消释散文的艺术魅力，散文说到底，无非就是要运用准确简洁的语言、表达**情实感、展示情之裸美。聂尔专注于深度的哲学表达而忽略了情致的张扬与意绪的发掘，不要一味注重诠释“深刻”的人生涵义，不要深入深出，要做到深入浅出，大俗成雅， 朴实无华却韵味深长乃是难能可贵的文学境界。蔡勋散文受古典诗文影响之深，大多发乎情止于理，往往以理性思考或诗意抒情结尾， 其严谨的理性表达遮蔽了形象思维的展开，叙述手法也稍显单一正**，可尝试幽默风趣的语调，丰富散文的审美元素和内在意蕴。姚远芳的散文忽略抒情笔调的运用，行文注重理性思考，读起来产生不了“陌生化”效果。夜鱼的游记散文因过于追求哲学意蕴而显得形象思维拓展不够；乡情散文行文语调方面稍显幽冷，情感语气再热烈激扬一些，艺术感染力或许会更强。欧阳杏蓬的散文展示了这

个时代的不公与冷酷，更多地暴露消极悲观情调，要撕掉“擢升人生意义”这面“光辉”的旗帜，朝着“私人化”、个人化的写作方向挺进，用“甜”这分调料稀释人生的“酸苦辣咸”。需要提醒的是马卫巍系列散文，有着诗化痕迹。窦宪君的散文跳跃性较大，导致段落的起承转合有些唐突与别扭，诗性意象的着意构建无端地消释了散文的“气场”，理性的叙述制约了散文情致的开掘。王雪峰的散文集《你想要怎样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出手得还稍显快了点， 酝酿积蓄得不够，在选材和提炼上斟酌与锤炼得不够。柔媚有余刚劲不足，刚柔并济或粗犷豪放之作甚少，少数散文的结尾要通过饱满的情愫或浓郁的氛围来提升艺术境界。张红梅的散文少数篇章流于散漫，过于注意诗性与哲思，导致忽略了氛围的营造和意绪的张扬，意境还可以进行深入拓展。华杉少数散文匠人气太重，譬如《读书解闷》这篇文章引用了近十位作家语录，稍微带有“掉书**” 的迹象；**抒情等应景之作占有大量的篇章，又极大地折煞了华杉散文的灵性，应该在结构上回归传**，在意识上打破传**，积极营造散文的氛围，注重抒情表达与张扬意绪，方能达到更深广的境界。

**当代心理治疗师托马斯 • 摩尔博士在《灵魂的黑夜》中写

道：干燥的灵魂是睿智奇妙的灵魂，它从事件的洪流中迈出，窥视着永恒的**实。这也印证了蔡先进的话：我手写我心，常怀感恩之心，写**情道实感。诚如任蒙所言：“思想深度和情感深度都能够决定一篇散文的成败。**正的好散文大多数肯定是用心写出来的， 往往是作者宵衣旰食的结果。”对刘红霞蔡先进批评多于肯定可谓苦口婆心，他认为刘红霞的文风曼妙俊逸婉约，非常注重形式技巧， 可用在散文中倘不加适当节制，会损伤散文的艺术魅力，华美语言的运用乃散文创作之大忌，它仅次于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让人扼腕叹息。心境消极倦怠的时候最好不要轻易下笔，倘若非下笔不可要保持沉静，平静的表达使散文充满魅力，着意营造一种曼妙婉约的意象，并在这种意象里自我沉醉无法自拔，在细节刻画和思考的深度上作开掘，才能获得深刻深厚的意蕴。李永芬长篇报告文学《牛人范犇》由于缺乏丰富生动的细节描写，使得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和精神风貌展示得不够丰满，抑制了文学魅力的施展。放任自由的议论是温智慧散文的弱点。散文这种体裁，应多一些工笔少一些议论；

多一些情绪化的语言少一些感叹。感慨过多或多或少制约情感的抒发，导致一篇原本成功的美文大打折扣，从作品的文字读出心中所感**作者自己急迫道出感慨，或许更有亲和力。有读者也许要问， 周娴《嫁给**的女汉子——吕碧城情传》，情文并茂、形神兼备， 难道它就没有不足之处吗？蔡先进的回答是当然有。倘若搜集的资料再翔实一些，可供论证的情节再丰满一点，行文多一些细节描写少一些议论，这部传记将会更加**。刘浏的少数散文也存在着结构臃肿、主题散漫、剪裁失当的缺陷。由于注重副词和形容词的运用，自然难逃雕琢之态，还会间接助长华丽的文风，殊不知用好动词和名词是拓展文学形象思维的不二法门，“语言拙朴，意蕴深长” 是创作的最高境界。杨文斌的散文需要在这几个方面作改进：弃“斯文”之态，脱掉“华美”的外套，少用设问，慎用议论，多一些人间烟火气息，杂糅一丝“野性”，力求散淡从容之境，来一个“朴实” 转身。蔡先进义无反顾表达着这些推心置腹的文学批评，在当下文艺生态中十分难能可贵。

怎样才算得上出色的散文作品？著名散文家林非说过，“简单

说来应该是在描绘**人生和自然风光中，具有饱满的形象与生动的细节，必须融汇**挚的情怀，蕴涵深邃的哲思。”

散文的美，美在平实质朴，美在像是家常话语。虽然看似平实， 却生动自然，情感深挚；虽然貌似平常心家常语，却意蕴深沉、回味绵长。“好文章是精雕细琢而不露痕迹，惨淡经营而浑然天成， 看似随意为之，实则匠心**运。好文章往往是荆钗布裙，素面朝天， 它**浓妆艳抹更让人容易亲近。”（周同宾语，见《亦庄亦谐周同宾》）好文章让人心境淡泊宁静，好文章首先要感动自己，然后才能感动他人。好文章是人间精美的景观，赏心悦目。好文章是作者内心流淌的清泉，能洗涤人心灵的污垢。好文章是一剂心灵的良方，让人迷途知返。婉约曼妙的诗意，有时候会无端消释散文的流畅，平淡简约才是至高的境界。散文不装腔作势不搔首弄姿不假大空不玩弄技巧，已然十分难得，但要写得朴实无华，需要勇气更需要货**价实的高深功夫。 我想，这就是蔡先进之所以能直言不讳的写下这些**知灼见，乃冰冻三尺非一**之寒也。湖北省作家协会**方方说过： “时光是可以雕刻的吗？如果可以雕刻，那又是用什么来雕刻呢？

是用我们自己有起伏有曲折的人生吗？”这句话应可以成为我们这些写作者的座右铭。当然，蔡先进有些评论的谋篇布局稍嫌平直， 一些句式还流露出传**书写的屐痕，有些评论的语言还不够大胆不够活跃。建议他在今后的评论生涯中，不必很在意传**的行文规矩， 可以多引进一些西方评论家的批评方式或节奏，诸如黑格尔、萨特、康拍内拉、普列汉诺夫等著名的美学、哲学、**学或文艺批评家， 在论述技巧的排列组合上，有些篇章还可以改变一下评论文通常的风格。可以多设计一些行文的先锋模块，进一步拓展语言的张力和厚度，同时，还可让一些文字符号轻松些再轻松些，力争做到每一篇都能宏观把控，达到大智大慧的高度和境界。在审美的中介过程中， 引领读者在品赏文艺批评的心理过程中，不断向渗透着温度的肋骨延伸，去进一步探求美学的精髓。

广东省清远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马忠说蔡先进的文学评论

有四个特点：角度准确，文风清新，视野开阔，见解**到。**于抓住每个作家的创作个性和艺术特色进行评析，避免空泛之论。窃以为《淡朴斋琐话》中除了这四个特点，更注重评论的批评性，无论名家还是一般作家或是尚未走上文坛的作者，蔡先进都能写一点中肯又画龙点睛式的文艺批评，这是一种**诚而难得的学养态度，时下的文学生态中十分难能可贵。本文我引用了**较多的批评实例， 虽有点违反作序的行文规矩，但对于读者了解蔡先进“先做人后作文， 读万卷书行**路，心中有爱妙笔生花”的助读，也许会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因为，这既是《淡朴斋琐话》的温度所在，也是这部评论集的良知和脊梁。我没有花太多笔墨去阐述该著的经典评论， 特别是他对散文的评论在文坛中将会产生的震动与反响，单单从文稿批评的角度来说，已充分论证了这一预期。为此，云南省楚雄州文艺评论家协会**杨荣昌评价蔡先进的评论价值：蔡先进的评论带有明显的鉴赏性质，没有刻意为之的阿谀之文，也没有金刚怒目式的酷评，有的只是温和的赏析和就事论事的学理探讨，其中对作品艺术形态的分析，对思想意义的提炼与升华，都颇见专业功夫， 显现出较强的审美分析和重构能力。特别值得雅赏的是湖北省作家协会**，湖北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刘川鄂对蔡先进评论价值的肯定：一个具有专家意识的业余评论家，一个业余评论家发出的

专业评论，一个**爱文学者的品读札记。对作品审美特征和审美价值的把握准确而到位，评论整体上是直面作家作品，可以称之为印象式评论。其审美素养、审美感受的能力，**起某些学院派的泛泛之谈高明得多，显出了蔡先进作为一个评论家的功力。

刘川鄂等文艺批评家的这些定论便是对蔡先进最好的褒奖。可喜可贺。

一个作家的成功不是简单的；一个文艺评论家的成功同样不是简单的。

希望蔡先进像他的名字那样成为学界先进。

（丁一 , 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 , 任职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副社长、副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