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很快我就累得气喘吁吁,雪球在我手中变得越来越大,一开始它还只有我的脚踝那么高,可是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膝盖了,最后它迅速膨胀,我只能推着它慢慢前行,地上的雪一层又一层的被卷了起来,每卷一下,泥土又暴露了一层。
“程见预!”我大声喊,“我推不动了!”“没想到这雪还真是够重的!”程见预说,他说的没错,一切称之为白的东西,都是有分量的。“来,我们两个一起推,哎呀!妈呀,热死我了!”我身边又多了一股劲儿,顿时轻松了许多。我和程见预,迈着同样的步伐,做着一致的动作,远处的狗吠声把我们包裹,一步、一步、又一步、再一步……我们的喘气声清晰可闻,我在这样温暖的颜色中看见了我们吐出的白气。
“春季里吗/这到了这迎春花儿开/迎春花儿开/年呀轻的个女儿呀/踩呀踩青来……”马敏儿欢快的歌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她很喜欢这首她母亲教给她的歌,与其说教,还不如说是耳濡目染,因为自她长这么大,她母亲也就会这一首歌。我时常听见她哼这首歌,有时候觉得听起来还可以,有时候听起来却很烦躁,但我不敢明显表示出我的烦躁,因为她比我大,个子也比我高,体型也比我更为壮实。譬如今天我听着这首歌就很舒畅,“马敏儿来了!”我对程见预说,程见预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了就叫她帮咱堆雪人!”
当我感到对面有东西明显地压下来时,程见预预谋般地松了手,“快,用……”他一声还没有叫出来,雪球就从我的手里溜了出去,我惊异原来它的速度如此之快,我迅速撇开双脚,奔了出去,“程见光,不要去追!”他在我后面大声喊,可我感觉双脚已经由不得我,马敏儿的歌声混同着呼呼的风声窜进我的耳朵,距离越来越远,我知道我跑在了它们前面,我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追回这个雪球,这个想法一直统摄着我,不用思考,不用考虑。我知道前面的很长一段路都是平的,它一下子不会跑得很快,肥胖的身子在平地上一般来说是跑不快的,而且周围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大树,我可以放心地跟在它后面,“喂,你慢点儿!不要再追了!”程见预在后面追赶,他刺刺拉拉的脚步声表明雪在慢慢上冻,尖利、枯涩,少了柔和,“你不要命了吗?”他还在大叫,此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追,追……我一定要追上那个雪球。
风越来越大了,我的光头在风中一丝不挂,我们很轻易的交错、重叠,然后错过,歌声戛然而止,“程见光!别……你追什么啊?”歌声就是这样来对待我的,我知道它就在我前面,只要我再坚持几秒,它就可以像之前安然停在我的手里。狗叫声越来越猛烈了,有一道暖暖的阳光划在了我的脸上,我确信我找准了方向。风一如既往的倔强,它们顺着我的脖子直刺我的后背。
虽然不是在冰上,我还是滑了好几次,我用尽腿部全部的力量支撑着上半身,尽力保持着平衡,最终没有摔倒,我不知道一脚踩下去究竟有多深,我只觉得我踢飞了很多雪,它们都很自觉地让到了旁边,“快,往左一点!”我拼命左拐,伸出手臂探向前面,没错,我感觉到了,它和我近在咫尺,就在摸到它的那一刹那,我灵活地闪到了它的前面。“哇!程见光,好大的雪球啊!”我听见了马敏儿的声音,“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马敏儿还在拍着胸脯,接着我就感觉雪球在往前滚动了,马敏儿和程见预都来了。
我瘫坐在雪地上,喉咙里冒出血腥气,气**空荡而压抑,逼迫着我吐出中午咽下的食物,“真该死!应该先把它固定起来的!”程见预说,“程见光!**的让我今天差点就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你真是一个危险品!”程见预补充了一句,他这句话说得很真诚,我知道我现在只有赞同他的份儿,“我隔老远就看见你们在追着一个雪球跑,我看到都觉着刺激!不过程见光……还真是吓了我一跳!”马敏儿说,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就觉得两腿发软,我想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程见光,你丫真是把我吓坏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没有理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种东西让我心旌摇曳。我打了一个寒噤,把头缩进了衣领,屁股下面的雪转化成凉气冲上头顶,又一阵风吹过,从远处带来了一阵雪。这场雪是一场真正的雪,飘下来的都是大团大团六角形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