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来的时候,只有江娜一个人在家。
她进来检查了流水的位置,按了按凹凸起伏的地板,来回打量了房子的使用情况。
渗水的木板有些发霉,又是老房子,不过房东更好奇的问江娜:“现在你们是不是三个人住?”
不知道江娜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两个人吵了起来,事情没有办妥,反倒更加的僵持。
最后房东扔下了一句话,要么涨房租,要么另改他租。
房东是一个敦厚的老太太,房子多,江子亚多次打电话向她道歉,也没有多计较,但是毕竟多了一个人,房租总是要涨的。
望着狭小的10平方,多加了几百块钱,权衡之下,我们决定再次搬家。
在一座城市里,让“北漂”最没有归属感的便是来回搬迁,似乎在警告每一个外来者,你们不属于这里。
“买房吧,我实在不想租了。而且怎么租?”我的情绪非常低落,全身都在抗拒租房的信号。
江子亚低着头,不吭声。
如今江娜也在,租一间不方便,租两间出两份钱。
相信江娜也感受到了在别人屋檐下过日子的为难,只是她也没有办法。
为了房子,我一天的工作都不在状态。
中午午饭的时候,同事董梅给我看了一视频,是个vlog,一个年轻姑娘将租来的房子,重新装贴了一层壁纸,房间瞬间换了一种风格。随后自己又在网上**了一些二手的物品,生活品质提高了,日子的幸福度也满格了。
董梅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称赞现在的年轻人:“他们可与我们不同,人家要掌控自己的生活,房子虽然是租来的,生活确实自己的。”
生活是自己的,对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一门心思的只想买房子,为了买房子,我们省吃俭用,没有省出来什么油水,也没有买过什么衣服,更不敢去什么高档场所,或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与江子亚办公不远,中间隔了一座吊桥,偶尔午饭也会在一起就餐。
“房子的问题,怎么办?”我们在一个环境不错的餐馆吃饭,一边吃,一边商量。这话又不像商量。
“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江子亚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主意,我真希望你是那种霸道总裁,什么事情都安排好,通知我下就可以了。”虽然他是尊重我的决定,但还是有些失望。
“可是我更想遵从你的想法。”他拉住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
“搬家吧,我们搬到小区里住。”
“小区可是比城中村贵一半,你不是要买房嘛。”江子亚非常疑惑。
“租一室一厅,我们可以自己隔出来一个空间给江娜,我算了下,小区的水电费比城中村便宜,另外洗衣机冰箱都有,环境居住安静,整体会更划算一下。”
“我们可以先找找,了解下价格。我媳妇现在终于想开了,高的生活品质会滋生高的情操。”江子亚嬉笑着摸着我脑门,“对我来说,什么环境都可以接受,刚毕业那年,租不到房子,打地铺睡到桥底下也过来了。主要不能委屈了你。”
“这两年,我太心急了,房价一涨在涨,真的快把人逼上绝路了。可是没有房子,我们总不能日子不过吧。而且我也怕攒着攒着钱够了,我老了,该怎么享受生活。”
“不会的,那你的男人多没本事,我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他握紧我的手,相比较房子,我更希望一个男人这样永远爱我。
我们正享受着一份独特的甜蜜,江子亚的电话进来了。
他瞅了瞅是张硕,这个时间张硕能有什么事。
“**,你妹妹我用不起,你赶紧把她接走吧。”张硕的声音粗厚,我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咋回事啊,老张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说说,是不是她惹麻烦了,我回去骂她。”江子亚安抚张硕的怒气。
“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在我这里帮忙,老是往办公楼里凉快,平时我不忙还行,忙起来我自己也急躁,刚才就说了她两句,这姑娘脾气还真倔,在这里吵吵的不行,我实在用不了你妹妹,接走吧。”
“你别生气,别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我这就来。”江子亚放下手机,我们道了别,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晚上,我们三个人围在桌子上吃饭相顾无言,江娜虽丢了工作,倒也不觉得羞愧。
“哥,我想去办公楼里上班。”江娜开口说。
“回去上学吧,出来吃点苦就行了。”我说,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我已经积压了许多的怒气,看着桌子上被她昨天打翻的化妆品,余气未消。
“嫂子,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了,这话静等着我勒。”江娜脸变成了青色。
“哎,哎,你嫂子没哪个意思?”江子亚帮我解释。
“什么没哪个意思,江子亚,你看看你妹妹多大了,18岁了,衣服不会自己洗,饭不会自己做,做个工作还不挑三拣四,娜娜,你以为这一切都为你服务的,公司是你家开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哥,哥,你看看我嫂子。”江娜大哭起来,还不忘搬出来救兵。
“她还缺少社会历练,你作为长辈,你这样说话合适吗?不哭了,娜娜,嫂子无心的哈”江子亚左右周旋,却似乎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你就使劲和稀泥吧。”我拎起来包,摔门而出。
十点钟,路上的行人还很多,想必无家可归的人也很多,不乏我一个人。
出租屋在我身后越来越远,那只是一个倒头睡的地方,那却不是家,我本没有家。
眼泪打湿了脸庞,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两个年轻的男孩从我身边经过,竟嘲弄的眼神看我笑我,想必他们是以为我被男人抛弃了。
江子亚没有追出来,我回头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来。
我苦笑,或许男人爱你是有条件的,他身边只有你的时候,最爱的是你,有了家人之后,那就不一样了。
夜越来越深,人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暗,我在街上溜达了两个小时,郁气消除过半,我还是要回去,因为我无处可去。
到家的时候,江娜睡了,江子亚正在收拾包裹,看到我回来冷淡的说:“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整理包裹。
江娜的衣服,鞋子,袜子,还有内衣内裤,江子亚都叠一叠放了进去。
“这些东西,你不用帮她收拾的,她长大了。”我还是忍不住多嘴。
“她要走了,你如愿了。”江子亚的话冰凉,像刀子般能够直穿我的内脏。
江娜来的时候,是我接的她,走的时候,也是我送的她。
只是心境不同,她没有理我,她还在生气,生昨天的气。
我向她道歉,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迷茫,彷徨,来郑州一遭,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改变。
江娜回去之后,我们月底搬了家,搬到了小区里。
我们依然在攒钱,但是我们不在偏执的攒钱,攒钱这条路抹杀掉我们所有的喜好,对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