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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旻惠睁开眼,床上已不见了烨谦的身影。
“咦,这么早去哪了?”旻惠颇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人向来都是睡到旻惠要出门上班了才肯起床的,其谬论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早上能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听到卫生间里有动静,旻惠转头看去,烨谦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旻惠调侃道。
“所里有点事,我先上班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等一下,”旻惠看到他眼里很明显的**,赶忙叫住他问:“什么事那么急?这几天你们所里出什么事儿了?”
烨谦明显愣了一愣,“怎么了?”
“我看你从昨晚情绪就不高,还有你看你满眼都是**。”
“别瞎想,真的没事。我这眼是昨晚睡得太晚熬的,我先走了啊。”
“这还早着呢,你先吃点饭再走,马上就可以好。”她赶紧穿上拖鞋下了床。
“不用了,我去所里吃点就行。”说完他转身就走,就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似的。
“哎……”旻惠追上去还要再说什么,烨谦已带上门出去了。
“这么急干什么呢?”她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厨房。晚饭可以凑合,早饭是万万不能的,不是说早餐得吃得像国王嘛。
“唉,也不知道他现在吃了没有,吃了些什么。”看着摆在面前的水煮蛋、牛奶麦片和蔬菜沙拉,旻惠不由地又想起烨谦。
她隐隐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会是什么事呢?
身体上的事?应该不会,之前历年体检,除了血脂高一点他一直没什么别的问题。今年虽然还没体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人际关系的事?不太可能。他这人性格开朗,热情豪爽,为人仗义,跟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成为朋友。再加上因工作原因关联单位比较多,涉及范围比较大,在小县城这个圈子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人缘和口碑都一直不错。至于跟同事们更是关系融洽,虽然在工作上很是严格较真,但私下里都是好兄弟,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说到跟前,他都会尽心尽力帮着去办,甚至比自家的事还要上心,有时候涉及到家庭和孩子的事儿还需要旻惠出面去办。他总是说:“我真心对伙计们好,伙计们也会全心全力地干工作。”
工作上的事?他刚说过不是的。
那就是感情上的事?“呸呸呸”,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旻惠就立刻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它甩出脑子里一样。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想法?自己这是真的是要往更年期走了吗?虽然公众人物里从金融圈到娱乐圈,不少男人在婚姻中出轨,并将此行为定义为“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旻惠还是相信自己跟烨谦的感情和婚姻。
在同学和朋友的眼中,旻惠跟烨谦是标准的青梅竹马。旻惠妈妈跟烨谦爸爸曾经是同事,烨谦十二、三岁时跟着妈妈从乡下迁到城里,在父母单位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彼此有了好感。 后来上了初中,两人居然分在一个班,还是前后桌。相处久了,一种朦胧的情感在两人心头萌芽,只是彼此没有言破。三年后又进了同一所高中,高二分班时虽然理科成绩偏好,烨谦还是选择了文班成了旻惠的同学,那朦胧的情愫同时也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破土而出。早恋的结果是两人双双高考失利,以不到10分之差与本科交臂,分别被公安专科和师范专科录取,幸运的是俩学校在同一城市。毕业后两人一起回到小城,然后结婚生子过日子,一过就二十多年。其间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争吵过,埋怨过,伤心过,失望过,唯独没后悔过,而且最终也都是雨过天晴。“只要你不放弃,我便绝不会放手。”旻惠永远忘不了烨谦新婚之日对她说过的这句话,而且是无理由地相信,直至22年之后的今天。
“十有**应该还是工作上的问题。”旻惠自言自语道。工作认真是烨谦的优点也是缺点,有时太过较真往往容易得罪人。她决定晚上再好好问问他。
而此时的烨谦并没有去单位。锦绣花苑小区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车里,烨谦正闭着双眼仰面靠在椅背上,一旁副驾驶座上有包已拆封的云烟,目测已少了一大半,车内弥漫着浓浓的**的味道。
长叹了口气,烨谦起身拿过烟盒,抽出一根,打开火机点燃,深吸了口,烟味钻进肺腑,却没感到一点轻松,昨天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地回放着。
“凌所,在所里?哦,你来局纪委一趟吧。对,就是现在。”
昨天上午刚一上班,烨谦就接到纪委万书记的电话。
仗着平日里关系好,烨谦不由试探着问了句:“万书记,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
烨谦细细回想了一下,感觉近期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心里也没怎么当回事就开车去了局里。
到了局纪委,敲了敲门,听到屋内一声“请进”后烨谦推门进去。
“万书记,我来了。”
“先坐吧,”万书记边说边走到烨谦身边,交给他一封拆开的信,“你先看看。”
烨谦接过信刚看了几行,眼睛瞬间瞪大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将信又拿近了一些,急急看下去。
“这谁写的,不是胡说八道嘛!”烨谦忍不住高声喊道,一只手捏着信使劲抖动着。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辆高档越野车,我还开着上山去收保护费!”他又气又笑地说。
“我上午一看也觉得挺不靠谱的,事实确凿完全可以实名举报的。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叫你来是核实一下情况,也履行一下程序,你写个简单的情况说明就可以了。”
两年前为了对**土地、非法开采矿产资源等违法行为起到足够的震慑和处罚作用,市国土资源局与公安局联合组建了国土资源**,烨谦受命出任所长,到任后对一些开山大户非法开采云峰山的行为进行了较大力度的整治,这无疑触及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并招致记恨和诬告。
烨谦写完情况说明就回了所里,下午快要下班时,万书记一个电话又将他招了过去。
“事情有点麻烦,”万书记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严肃,又有些担忧,“刚才郑局来电话,语气不太好,让纪委通知你就匿名信的事深刻写份检查,明天上午交纪委转交给他。”
烨谦一听就懵了,“可我没做过那些事啊,情况说明不都写清楚了吗?”
“我跟他说过了,可他说无风不起浪,一定要纪委进行严查,绝不容许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而且在处理结果出来之前,要求你停职反省。”
万书记说完又同情地看向烨谦,“你怎么惹到郑局了?”
“我哪知道?他调局里来3个多月,我连面都没跟他见过呢,怎么会惹到他?”
郑局是从青市市局派到这边当局长的,其实就是下来镀镀金,几年后回去就可升职。烨谦只知道来了新局长,平时不在局里办公还没机会见到真人呢,现在出了这事儿,岂不是提前在局长心里种下了个坏印象?烨谦想想这个问题就感到头都大了。
到了下班时间,谢绝了万书记一起吃饭的邀约,烨谦一个人在纪委办公室写检查。
“没影儿的事我检查什么?”他烦躁地将手边的稿纸揉成一团使劲儿扔了出去,纸团弹到纸篓边沿又落到地上,跟一堆儿难兄难弟会合。
最后万书记不放心又回到办公室,检查是必须要写的,就看看从哪个角度去写。
经过一番讨论后,烨谦从工作方式方法不够灵活、不够得当,遇事考虑不够全面、不够细致,处理处罚时不能与工作对象进行耐心充分地沟通等方面进行了反思检查,总算完成了一份篇幅足够但半点都不走心的检查。
离开局机关后,烨谦去超市买了包烟,一个人在小区旁的河边坐了好久,戒了4年多的烟又复抽了。
他不是没看到旻惠发的信息,但他不想回家,不想跟旻惠讲这个事情。一方面,他怕旻惠为他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他怕旻惠嫌他矫情。
旻惠的心比较大,甭管什么事儿到了她那儿就都不叫事儿。她性格又比较单纯,考虑事情也简单。若是跟她讲这事,她肯定是毫不在乎,还会怪他瞻前顾后,想法太多,担不了事。他不想两人为这事再有分歧,他已经够头疼够烦的了。如果不是怕回去太晚旻惠会担心,他真想在外面坐上一宿。
清脆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屏幕上跳动着高中兼大学时的好哥们高峰的号码。
刚接起电话,高峰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伙计,听说被疯狗咬了,还停职反省了?现在在哪?来我办公室咱们合计合计。”
烨谦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升起车窗玻璃驱车出了地库,朝局里驶去,他不知道下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