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聊枯燥又没有紧迫感的日子中,我们度过了初三的第一学期,各科老师象征性地警告我们好好学习,学生却连象征性的应付老师,应付自己的心思都没有。
虽然过上了轻松的学习生活,但怀着叛逆之心留在这个班级的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因为各科老师的不重视,让我所在的班和同年级的其它班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的毕业班,同一时间段,我所在的班无所事事打闹,其它班级争分夺秒学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我除了无能为力的焦虑,只能徒劳无力的挣扎。
我按时上课,按时学习但早已飞往九霄云外的心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我把焦虑的情绪用抄写一切忧郁的句子、歌词等的方式发泄了出来。
所以在班级又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下课当别的同学打闹玩耍的时候,我聚精会神的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上课老师不在的时候,同学们都在趁机大聊特聊而我则又在写写写,极致的热闹和极致的安静,在同一个班里成为了两个极端。
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一向爱凑热闹的张嘻嘻有一天在经过我课桌旁时突然停了下来,忘记她对我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天我正聚精会神在本子上发泄无病呻吟时,突然有一个影子挡在了我的前面,我自然而然的抬起头便看到了曾经认为永远和这种类型的人只能平行不会交集的张嘻嘻。
从这次之后,每次经过我课桌旁的张嘻嘻都会有意无意的停下来,有时候是短暂地停留,有时会和我聊一会儿天。
刚开始我看着这个长相偏中性的女孩子,顶着乌黑的头发,额头上虽然自然生长但胜过精心描摹的乌黑眉毛镶嵌在略显刚硬的面孔上,显得异常严肃。但第一次张嘻嘻和我主动说话后,我便改变了对张嘻嘻之前的看法。
这个大大咧咧喜欢引起关注、喜欢凑热闹、喜欢和男生打擂台赛的女孩子,在和我对话时却露出了她难得的温柔和羞涩。
她在老师不在的晚自习上,坐在我座位对面,看着我写在本子上的字直夸写的好看,看着我抄的歌词,鼓励唱歌给她听。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唱出口时,她夸我唱的歌好听,她甚至看着我写字的手直夸我的手好看。
被夸赞的时间一长,我感到这样的夸赞是出于真心而非流于虚表。
在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我听到了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没听过的夸赞之词,慢慢地我开始放下对张嘻嘻的原有成见,重新认识、了解她。
短暂的接触之后,我发现张嘻嘻在和别人一起时依旧是大大咧咧,但和我待在一起时却出奇的安静和细腻。逐渐我们开始从班里发生的趣事聊到对各科老师的吐槽,然后到各自的忧虑。
在一段关系的相处中,当一个人放下所有人眼中的自己去做另一个别样的自己时,无论真实与否,Ta都想在对方面前做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自己。
张嘻嘻在我面前褪去了大众眼中那个大大咧咧爱凑热闹的“男性”浮华外表,开始变得细腻,变得敏感。
后来在一步步深入的了解中,我才知道张嘻嘻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一直在外面务工,她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从小都是由爷爷奶奶带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留守儿童,更是国内农村普遍存在的现状。
她说因为长期的分离,她甚至都忘了父母的爱是什么样的。见到偶尔回家过年的父母,她也异常疏离。他们姐弟四个的衣食住行完全由爷爷奶奶照顾,独属于女孩子琐碎事则由比自己大五岁的姐姐关注。因此在她们内心里,爷爷奶奶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姐姐则是心灵导师。也因此,同样是孩子的大姐比同龄人更早熟,考虑问题更周全细致。
小学时,每天早上爷爷在天还没亮就起床唱歌为她们加油打气,鼓励她们开开心心上学。奶奶则做好热腾腾的早饭等着她们。
虽然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但张嘻嘻的童年是快乐的,因为爷爷奶奶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干一点家务活。而且在不大的山区学校,同学们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都是从小玩大的伙伴,学校的老师又是附近村里的邻居甚至是远方亲戚。她们常常在村里爬树掏鸟,在学校“聚众闹事”,无论是被老师责骂还是体罚,都是男女孩一起,也因为和男孩这样过度的亲密,让她被同化甚至过于男孩化。
直到后来,随着越来越长大,越来越懂事,她懂得了完满的爱不仅有爷爷奶奶的照顾,更有爸爸妈妈的关心。虽然远在外地的爸爸妈妈也常常给他们邮寄衣物,但这样的关心完全不能满足她对父母之爱的渴望。所以,她对那些有爸爸妈妈陪伴的同学、玩伴都异常的羡慕。
后来,为了让他们姐弟四个拥有更好的成长环境,远在外地的父母决定回家陪伴她们成长。父亲更是常常自责他们对儿女成长陪伴的缺失。虽迟不晚的陪伴,父母的过度自责和为了弥补曾经的缺失,对他们姐弟四个的宠溺比爷爷奶奶更甚。这样的宠溺让张嘻嘻变成了两个极端的性格。
在家是包容姐姐弟弟,听爷爷奶奶、父母话的乖乖女,在外则是那个大大咧咧极其张扬吸引别人目光的叛逆拽女孩。
失去的就是失去的,有时候过分宠溺不仅弥补不回失去的,还会适得其反。在极尽张扬的外表下,张嘻嘻也有一颗极度脆弱的内心,但这样张扬的她很多时候都会忽略自己敏感的内心。
这次的深谈,她对我吐露心声,在聊到动情处时甚至几度哽咽。
我看着、听着这个粗矿外表下细腻的内心,彻底颠覆了之前对她的看法。
原来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个不愿意出门的敏感小孩,她们极力掩饰自己甚至欺骗自己,但骗过了无数人唯独欺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这是揭下面纱后看到的真实的张嘻嘻,是叛逆女孩的另一面,是这两个性格极端的女孩开始走近的原因,但真正的走入对方生活需要这样的坦然,却不仅仅有这样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