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梁艳没有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生活立刻从天堂跌倒了地狱。其实不是一天之内，林小成的异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梁艳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梁艳后来细想了一下，林小成不正常，起码有两个多月了吧！

　　这两个多月，梁艳愣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或许是发现了，但是不以为意。

　　梁艳想起这些，想抽自己几个嘴巴。这两个月来，林小成喝酒的次数**之前五年加起来都多，几乎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酒味，喝的酩酊大醉也有好几次。

　　梁艳只是偶尔会问他喝了多少酒，从来没有深究过林小成突然喝酒背后的原因。每天开开心心地送林小成出门上班，快快乐乐地去购物，回来后去士多店找陈凤，分享她的战利品。

　　林小成不是不能喝酒，他是北方人，很能喝酒，但他喝酒通常**较有节制，生意场上以红酒为主，浅尝辄止。这么多年，他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梁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堆满了衣服的客厅，突然觉得很烦闷，那些她刚买回来没几天的漂亮衣服，她已经没有了试穿的冲动，她甚至有了把衣服都丢掉的念头。

　　梁艳爱购物，她几乎每天都要出去购物，一天不买，手就痒。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服装批发市场，那里的衣服便宜，一百以内的遍地都是。

　　逛批发市场以来，她的衣服以平均每天三套的速度往上增加。很快，衣柜就装不下了，装不下的衣服开始堆在床上、沙发上，吃饭的餐椅上。

　　陈凤认识梁艳没多久，梁艳带陈凤回家，说要送几套衣服给她。陈凤一进门就惊呆了：梁艳的衣服实在太多了，沙发上堆着上百件，餐桌旁的椅子上，也起码有几十件，更让她震惊的是梁艳家的客房，客房床上的衣服想小山一样高。

　　梁艳对陈凤说：“客房的衣服你随便挑，很多我都不穿了。”

　　陈凤知道梁艳爱购物，爱打扮，认识她两个多月了，就没看她穿过重复的衣服。

　　陈凤因为跟梁艳相识不久，以为她只是说说，不好意思**的要，推脱了很久，才拿了几件。

　　陈凤跟梁艳熟悉之后，才知道梁艳哪些衣服是**不要的。不仅是客房的，她衣柜里很大部分的衣服也是不穿的。她只穿她新买回来的衣服，有时新买的都来不及穿，又过时了。

　　梁艳认识陈凤以前是一个人逛街，后来就变成两个人逛街。陈凤更忙了，除了工作，每天还要至少抽出三个小时陪梁艳逛街。

　　陈凤很多时候都想拒绝，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从小就没有说不的权利，不管是面对谁。

　　陈凤家是做竹灯笼的，空闲的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帮忙。她家兄妹四个，她最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帮父母做灯笼，只有陈凤是一板一眼，认**在干的，弟弟妹妹基本都是在浑水摸鱼，一会儿去厕所、一会儿去洗手、一会儿小伙伴找他们了。

　　就算是这样，父亲还是对她诸多挑剔，说她笨、手脚不够快；说她做的灯笼不好，总要他返工。

　　陈凤永远记得十岁那年的春节前夕，这个时候，是他们家最忙的时候，家乡的风俗，家家户户过年的时候都要在门口挂上两个大大的全新的灯笼。

　　那天，陈凤已经连续干了七个小时了，她的手已经磨破了，很多地方都开了小小的口子，带着手套都觉得疼。平时还能趁中午吃饭休息半个小时左右，那天，父亲说有几个单一定要当天完成，只给了他们十分钟吃饭。

　　那天，家里的气氛很差，弟弟妹妹偷懒的时候，给父亲骂哭了好几次。父亲板着脸，一边干活，一边监视着她们，谁的动作要是慢下来，马上就开骂。

　　陈凤感觉自己**的坚持不下去了，她鼓起勇气，跟父亲申请上厕所。

　　陈凤家并没有厕所，她需要穿过马路，走大概三分钟，才能到镇上的公共厕所。

　　如果是**，那是不用去公共厕所的，家里有专门的桶。

　　小镇的公共厕所，非常脏，味道很大，进去都要捏着鼻子。陈凤平时去，都恨不得快快的解决。

　　但是那天，她宁愿呆在臭气冲天的厕所里，也不愿意回家做灯笼，她的手已经累得麻木了，好像随时都会从她的身体上脱离出去。

　　她站在厕所的最后一格，一边大力地捏揉麻木的手，一边在心里数着数，计算时间。她没有手表，但她知道，她最多只能在厕所呆五到八分钟。不然又要面对父亲地责骂了。

　　陈凤数到三百七十六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父亲的声音，父亲在喊她的名字。父亲的声音像村里的巫师催魂，阴森又恐怖，陈凤很害怕，她捂着嘴哭了起来。

　　父亲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在厕所门口骂了起来：“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想偷懒，出来我打死你。”

　　父亲的声音消失了，正当陈凤以为父亲已经离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冲了进来，逐个厕所推开查看。

　　陈凤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用身体顶着门，但是没有，她根本不是她父亲的对手。

厕所门被大力推开了，父亲看到站在那里的陈凤，一巴掌打了过去，然后拉着她往家走：“你胆肥了，我在外面叫半天，你都不答应，想偷懒，今晚不许吃饭。”

　　陈凤被父亲拉着，几次差点摔倒。她小声哀求道：“爸爸，慢点，慢点，我走不动了。”

　　父亲没有理他，依然怒气冲冲地往前走。街上的行人看着陈凤，指指点点，陈凤低着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她觉得很屈辱，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那天晚上，她一直饿着，没有人给她留饭。在她家里，父亲是绝对的权威，对于他的决定，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陈凤母亲看着陈凤，几次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丈夫乌云密布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那是陈凤第一次感受饥饿难**的滋味，肚子一直在叫，空空的，好像一块什么都没有装的大缸，她拼命地喝水，想填补那空虚，但是越喝越难受。

　　半夜的时候，她是在**不了了，偷偷地到屋后面的地里挖了根红薯。洗干净后，来不及削皮，三口两口就下肚了。

　　她永远记得饥饿的滋味，以至于长大后，她包里永远要备一点吃的，一旦饥饿的感觉出现，她需要马上吃东西。不让整个人就会浑身冒冷汗。

　陈凤不累的时候，跟梁艳逛街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梁艳总会请她吃午饭。梁艳出手大方，请她吃饭的地方通常都不差，人均消费在五十以上。

　　“那些快餐店的饭，我可吃不下，都不知道用的是不是地沟油。”梁艳总这么说。

　　娇生惯养长大的梁艳，在林小成告诉她生意失败之前，几乎没有遇到过不顺心的事。

　　梁艳是粤西人，她们家近海。他父亲兄妹五人，她爷爷是做生意的，家境一直不错。爷爷在马来西亚做生意，后来带着三个小姑姑移民去了马来西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华侨。

　　梁艳六岁丧母，他父亲丧偶后，并未再娶。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梁艳。

　　从下到大，只要梁艳需要的，她父亲总会帮她安排好。她三个姑姑也很有钱，经常扶持她父亲。爷爷去世后，更是留给了他父亲一大笔财富，这笔财富足以让他们父女衣食无忧。

　　梁艳在遇到林小成以前，她父亲的想法是：“让梁艳嫁到本地，在市里给她买套房子。衣食无忧的在他身边过**子。”

　　梁艳认识林小成也是偶然，林小成是浙江人。大学毕业后到广州工作，那年单位去粤西旅游，在海滩上玩的时候遇到了梁艳。

林小成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大海，大海的波澜壮阔震撼到他了。同事们争先恐后的脱下鞋子，卷起裤脚，兴奋地往大海跑去。只有他还有点犹豫，几次走到海边又退了回来。最后，他默默地坐在海滩上，把脚伸进细幼的沙子里，想先通过沙子感受大海的温度。

　　同事们玩得很欢乐，他们跟着潮水往海里走，海水涨潮的时候，尖叫着往岸上跑。有个同事被海浪扑倒在海里，变成了一个落汤**。

　　林小成看着同事们，不由地有点羡慕，有几个同事跟他一样，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但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半分都不曾犹豫，就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天快要黑了，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海面，林小成决定去试一试。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海水里走去，踏进了海水里，海水抚摸着他脚丫，冰冰凉凉的，特别的舒服。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深处走去，一个海浪打过来，打湿了他的裤子。他转身往岸边走去。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女孩沙滩上打排球，看得出来，女孩是球队的主力，她跳跃、扣球、大笑、落地。落**的余晖照在女孩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圣光，林小成看呆了，站在海里，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新的一波潮水涌上来，打湿了他的衣服。

　　那是林小成第一次见到梁艳，她的青春、活力就这样刻在了他的心里。

　　天开始暗下来了，同事们在岸边喊林小成回酒店。林小成一边拧干打湿的衣服，一遍往岸边走去。

　　突然，梁艳他们的排球往林小成头上飞过来，林小成想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排球重重地砸在了林小成头上，他一个踉跄，坐在了海水里。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捡起了排球。梁艳跑了过来，拼命地说着对不起，林小成红着脸说着没关系，把排球递给她 。

　　梁艳看林小成没什么事，接过排球转身就走了。

　　林小成后来跟梁艳说：“我以为你至少还记得你砸到过一个帅帅的男孩。”

　　梁艳娇笑着回应说：“我是那片海滩的王，被我砸到的人数不胜数，谁记得那么多啊。”

　　林小成以为，他跟梁艳已经擦肩而过了。但生活却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