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黄昏时分，林小成睡醒了，他头痛欲**，醉酒之后大睡一觉，并不能完全缓解醉酒的痛苦。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已经亮起的点点灯光，想到自己生意的情况，脑子有点混乱。

　　他想起了梁艳，于是起床往外走，他看到在沙发上发呆的梁艳，过去抱住了她：“艳艳，你吃晚饭了吗？我有点饿了，能给我煮点吃的吗？”

　　“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要还？”梁艳没有理会林小成，冷着脸问道。

　　“九十万，大部分是信用卡的，每个月都有还款的额度。另外一些是我朋友的，不是很急。”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很丢脸，你知道吗？这两个月，我隔两天就让陈凤陪我去看房子，算下来，看了不下二十套了。现在我不仅买不了房子，还欠那么多钱。”

　　林小成没有接话，他能说什么呢？他是想买房子，这是他今年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谁能想到发生意外。他的难过不**梁艳少，但他只能默默地扛着，一遍遍地对梁艳说对不起。

　　梁艳除了烦欠债的事，更多是烦买不了房子。早些年，房价还不太高的时候，她父亲和姑姑们就叫她赶快买房子，他们愿意资助一部分，但林小成不想接受他们的资助，他说房子不急买，他要把生意作大，一次性付款，给梁艳买一套大房子。

　　事实上，这十几年，林小成生意还挺顺利的，虽然没有如他说的做大了，但起码生活是无忧的。他每年都会承包不少建筑工程，自己带着人做，另外他还开了一家小的洗车行，生意也还不错。

　　他每个月至少给梁艳两万的生活费，支撑着梁艳的买买买。有时他也会跟梁艳诉说他的生意版图：马上就可以承包一个建筑工地了，已经在谈了，车行准备扩建了，到时不仅能洗车，还能修车、喷漆。

　　但梁艳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春节出了什么新款的衣服，档口的老板娘发朋友圈了，她进了新货了；她感兴趣的是小区士多老板**老公**了，隔壁邻居被老公打了；她感兴趣的是秋天到了，可以吃大闸蟹了，泰国的榴莲哪个品种好吃。

　　梁艳对林小成的生意经，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从来不到林小成的办公室去，也不去他的车行，她对他的生意究竟如何，一点都不在乎。

　　她只要手头有钱花就行了，她跟陈凤说：“虽然说每个月固定是两万，但只要花完了，给成哥发条信息，他马上就会转钱给我。”

　　陈凤看过她们的聊天记录，通常梁艳说：“老板，我没钱了。”不出五分钟，就会收到一笔转账，金额都在两千以上。

　　除此之外，梁艳的父亲也常常给她转钱，她虽然口头上说不要，但是每次都会收得很开心。

　　陈凤从来都没想到梁艳家的房子是租的，他们住进小区的时候，房价才七千多，他们那套房子总价五十万左右，按照梁艳的花费，买下那套房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他们在小区住了差不多十年了，愣是没有买。

　　梁艳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梁艳跟她开玩笑。直到梁艳拿出了交租的记录，她才相信了这一事实。

　　梁艳的说法是：她们不是不想买房子，是没有看到合适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陈凤面前细数小区的缺点：什么房子朝向不好啦，什么离地铁远啦，什么门口没有市场啊等等。

　　陈凤听多了，心里渐渐有了怀疑。她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在这个城市摸爬打**了十几年，见识过形形**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陈凤虽然不信，但她也从不泼梁艳的冷水，不管是买衣服、还是看房子，她都是梁艳最忠实的拥护者。

　　陈凤虽然不在梁艳面前说，但她会跟士多店的老板娘说。八卦是很多人的天性，特别是小区的士多店，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每天都有一堆人在那里喝茶、吃瓜子，聊东家长西家短。

　　小区的士多店，是个信息的汇集地，很多人把小区住户的信息带到那里，作为谈资，听了消息的人，离开之后又会把信息带到别的地方。

　　小区的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好像从不说别人的是是非非，但是她会很认**地听别人跟她说的每件事情。梁艳的事情，陈凤跟她说的时候，她只是回答哦，不做任何评价。

　　梁艳一直以为老板娘把她的事情说出了，其实并没有。别人知道她的事情是因为她天天在士多店展示她买的衣服，人前人后跟陈凤大声说她丈夫家和她娘家的事情。

　　梁艳觉得不能买房丢脸，是因为她觉得老板娘肯定已经把她要买豪宅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区。

　　她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买房的事情是她自己说出去的。陈凤陪她到处看房，看完之后，她会在小卖部停留很久，跟别人诉说她激动的心情。

　　房子是她的憧憬，没有人喜欢过租房子的生活。这十几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买套房子，她之所以没有强烈地提出，是因为她知道林小成在她的面前，或多或少是有点自卑的。

　　虽然林小成说在海滩上对她一见钟情，但梁艳认识林小成却是在几个月之后。

　　梁艳有个很好的朋友，在广州上班。那年的国庆，她邀请王艳到广州玩。

　　王艳到广州后的第三天，她朋友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漂流，林小成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了，林小成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还是很激动：“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那是我的幸运**，我上车的时候，看到你在，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我一直以为我跟你再也不可能相见了，谁知道还有这样的缘分。”每每回忆起那天，他都会这样跟梁艳说。

　　那天的漂流，林小成跟梁艳的朋友打包票，说他会好好地照顾梁艳，他确实做到了。

　　他帮梁艳提包，帮她穿好雨衣，朋友喷梁艳水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梁艳挡在身后。吃饭的时候，他帮梁艳洗碗、夹菜，坐车的时候，他给梁艳买饮料、买水果，时刻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梁艳记得那天太阳很猛，温度很高，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中暑一样，林小成跟在她的身边，一直在帮他扇扇子。

　　漂流的时候，山里的水很冷，梁艳直打颤，当她双手抱着肩膀的时候，林小成脱下了他的雨衣，给梁艳穿上了。

　　到终点的时候，梁艳因为穿着两层雨衣，几乎没怎么被弄湿。林小成却因为没有雨衣，浑身都湿透了。梁艳的朋友说，林小成回去后，感冒了好几天。

　　林小成在梁艳回去之前，约她逛了一次街，并且留了她的联系方式。

　　梁艳对林小成是有好感的。她在家乡的玩伴中，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这般文质彬彬、温柔体贴的男生。林小成跟家乡的玩伴不一样的，家乡的玩伴长期生活在海边，皮肤都是偏黑的。林小成则皮肤**较白，他带着一副细框的眼镜，剪着板寸头，细长脸，一字眉，看起来有点书生气，但其中又透露出一点豪爽。

　　梁艳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天天在海边挖螃蟹、捡贝壳，在小镇上穿街走巷。她的男性朋友有很多，个个跟她都勾肩搭背的，叫她梁兄。

　　林小成跟她世界里的男生完全不同，他温柔、体贴、说话细声细气，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梁艳的需求，跟他去逛街的那次，梁艳刚觉得有些口渴，林小成立刻就买了饮料，梁艳刚觉得有些饿了，林小成马上带她去吃饭。

　　梁艳第一次有了小女生的娇羞，第一次觉得原来做女孩子也挺好的，第一次明白为何大街上那些走在男朋友身边的女生，好像都不长手一样。

　　从来不穿裙子的假小子梁艳，回家后突然买了很多的裙子。她开始注重自己的皮肤，买了一堆朋友介绍给她的润肤露、爽肤水，一股脑的往脸上抹。

　　朋友约她去海边玩，她也不去了，她怕晒黑。她开始变得爱照镜子了。她像很多坠入爱河的女孩一样，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变黑、有没有长青春痘、发型好不好看。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坠入爱河。林小成是读书人，他的追求并不热烈，相对于轰轰烈烈的恋情，他更喜欢细水长流的意境。

　　他是在追梁艳，但他的话语显得含蓄而又温暖，他打电话给梁艳，大部分情况都是聊各自的生活经历，结束的时候互相叮嘱对方要好好吃饭、要早点睡觉。

　　他在跟梁艳通话的半年时间里，甚至都没清晰地说过“我想你了”这几个字。

　　梁艳等得有点着急，她能感受到林小成的爱意，但好像总等不到他说出来的那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隔着一层薄雾，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梁艳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跟父亲聊了她的想法，她不打算留在家乡了，她要到广州去找林小成，她以后要到广州去生活。

　　梁父百般不情愿，苦口婆心地劝说梁艳，没有收到效果后，还出动了梁艳的几个姑姑。

　　梁艳自小桑母，几个姑姑对她来说，就跟母亲一样。她细听了姑姑们的意见，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坚决和对爱情的向往，打动了姑姑们，她们不再阻拦她。

　　梁艳有个姑姑在广州，梁父思虑再三，亲自把梁艳送到了妹妹家，拜托妹妹照顾好梁艳。

　　林小成感动于梁艳的勇敢，他明确地表达了他的心意。

　　两人在一起后，梁艳搬出了姑姑家，跟林小成住在了一起。姑姑考察了一段时间，对林小成印象不错。她唯一不满的就是林小成的家庭情况：林小成家境一般，父亲有工作，母亲务农，他下面还有个妹妹在上大学，家里虽然生活没有问题，但是如林小成要在广州买房，家里也是给不上帮助的。

　　梁艳姑父是做包工头的，生意做得不错。梁艳姑姑跟丈夫商量后，决定让林小成辞了工作，出去跟他们干。

　　姑姑姑父对林小成不错，带了他一年多，就让他单干了。他出来单干的时候，梁艳还找父亲要了一笔钱资助他。

可以说，没有梁艳的家人，也就没有后来的林小成。这也是林小成在梁家人面前，总有挺不起腰的原因。结婚这么多年，林小成的唯一奋斗目标就是给梁艳幸福，他觉得这样才对得起梁家人对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