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玲的脚伤缓解了一夜,虽然依然肿得像个白萝卜,不过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她昨晚十一点吃了药总算入睡了,她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即便她脚伤导致行动不便,可是她早上的时光依然在忙碌中度过,六点钟带着女儿朗读课文,还没读完呢,儿子就哭着找妈妈。早读结束,她要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婆婆的头痛病又犯了,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天隐隐放晴,雨停了,天色泛着白,风大且冷,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的又急又猛,夹杂着冰冷的寒气。
老公难得今天起个大早,刚到七点就爬起来了,可是那张胖胖的脸一直拉着,一副随时和人干仗的架势,脸色是灰暗的,今天要送小雅上学,平时要么是苏晓玲送,要么是奶奶送,可是今天他怎么都逃不脱,他都必须去送女儿上学,女儿小心翼翼地跟在爸爸屁股后面,不太敢说话。走到门口时,回头给苏晓玲摆摆手小声地说:“妈妈再见!”
从早上起来一直到丈夫出门,俩人没说一句话,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八点半的时候,苏晓玲打开了公司工作群。
苏晓玲:各位早上好,昨天脚崴了,医生建议在家休息,大家有事情可以在群里留言,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艾特了一下**小陈:一般事情你可以看着处理,重要的事情向我汇报。
**小陈:苏总,注意休息,保重身体,有事我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财务部徐洁:苏总,保重身体。
销售部明杨:苏总,保重身体。
……
一帮人纷纷跳出来向苏晓玲打招呼、问候。
苏晓玲放下手机,不由自主地埋怨道:家里人连同事都不如,从昨晚到现在,老公、婆婆没有人和自己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儿子被婆婆带到楼上去玩了,房子是复式的,婆婆住在楼上。
苏晓玲把电脑搬到床上,手机放在旁边,投入工作。
她刚坐进被窝里,手机就响了,是妈妈的来电,苏晓玲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喂,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爸又住院了,医生说要动手术,你必须得回来呀,你不回来我一个人没法整,医生说话我也听不懂。”苏晓玲的妈妈劈里啪啦一顿说。
“妈,我爸又咋了,什么病呀?严重吗?大弟、二弟、宋玉霞和赵娟娟呢?他们不都在家的吗?”
“你爸这不是胆结石又犯了吗?可能要做手术,你不在,他们也说不清楚——再说了,你弟他们请一天假要扣好几百,工资本来就低,要养活那么一大家子,宋玉霞大字识不了两个,赵娟娟还得在家看孩子,你不回来肯定不行呀。”苏晓玲的妈妈语速极快地叙述着家里的人的现状,意思很明显:他们都没空陪你爸,他们都忙。
苏晓玲一手遮住双眼,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手心里沾满了泪水,她极其无奈地说:“妈,我就不需要上班吗?他们四个都在家,就在身边,我离这么远,再说没事我肯定回去,可我昨天崴脚了,现在根本动不了,医生让我在家休息一个礼拜,你说我怎么回去?”
苏晓玲慢慢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声音温和一些说:“妈,我就是考虑到他们两个都在家,我在外面,所以你和爸的生活费是我出,医疗费也是我出,还有大弟、二弟结婚的房子也是我出钱盖的,现在该用到他们的时候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出力了?”
“晓玲,你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家三个孩子,不就你一个上大学了吗?他们挣钱比你困难多了。”妈妈依然坚持自己是对的。
“妈,他们没上大学,是我的问题吗?是我不让他们上的吗?是他们不愿意学习,天天逃学。我上大学也不是他们供应的,我从上初中就跟着姑姑,学费也是姑姑出的。再说,他们的房子不都是我出钱盖的吗?妈,你不能这样。”苏晓玲越说越委屈,声音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凶,她在想怎么就没人理解理解自己,心疼心疼自己,连亲妈都这样。难道自己就应该是付出的那一方。
儿子吧嗒吧嗒地跑进来了:“妈妈,妈妈,陪我读书,昨天的还没读完呢。”
“你不回来也行,但是你要把你爸动手术的事情安排好,你抓紧给你那个同学打电话。还有,我手里的钱也不够,你还要再汇点钱。”
苏晓玲拉着儿子的手,儿子蔫蔫地趴在床边,仰头看着妈妈打电话。
“妈,我一会给我同学打电话,让她安排爸的手术问题,医疗费的事情,我要看能花多少钱,再说现在大部分都是可以报销的,花不了几个钱,我暂时肯定回不去的,你舍不得使唤你俩儿子,我也没有办法!小雨这几天一直在发烧,他也离不开我,先这样了!”说完苏晓玲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她把儿子抱上床,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略微有点烫,她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压制住那股在身体里四处窜动的火焰,尽量温柔地问:“小雨,难受吗?”
儿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妈妈,什么是难受?”
“就是小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说头,肚子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会不会痛?”苏晓玲指着他的头和肚子问。
儿子睁着大眼睛,咬着手指思索了好半天,坚定地摇了摇头。
苏晓玲拿起旁边的体温计,儿子赶紧抬起右边的小胳膊,他对这一举动无比的熟悉,苏晓玲把温度计放在他腋下,母子俩把书翻到昨天看到的那一页:猪小弟盖石头房子。
走迷宫:猪小弟在去山上搬运石头的时候,在石头堆里迷路了,请你帮他穿过迷宫,回到家里来吧!
“小雨是不是可以帮猪小弟找到回家的路呢?”苏晓玲指着迷宫问儿子。
“妈妈,小雨可以的,猪小弟迷路了,很可怜的,我能帮他找到回家的路!”儿子高高地举起绘本,左看右看,眉头一会蹙起,一会又睁大了双眼。
“妈妈你看,要从左边走,这里很好认的,在这个石头缝里藏着一朵小红花;右边这里就没有,右边的石头都光秃秃的,它走右边就回不去了。”
“小雨真厉害!”苏晓玲对儿子竖起了大拇指,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晓玲抽出儿子腋下的温度计,横着举起和双眼齐平,对着亮光仔细审视着刻度,三十七度,比昨天好很多。
“小雨等会妈妈,妈妈给你弄个毛巾敷一敷,咱们就不用吃药了!”苏晓玲放下温度计,下了床。
转身出了房间,到卫生间用小盆接了半盆温水,拿了个小熊的毛巾。
婆婆在楼上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母子俩的习惯一脉相承。
苏晓玲端着盆,进了房间,儿子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床上看书,嘴巴里念念有词:“小猪,你下次再出门可要记清楚回家的路,我不帮你的话,你就找不到妈妈了,那你可就惨了。”
苏晓玲把盆放在一边说:“小雨躺下来,我们在额头上放个毛巾,好不好?”苏晓玲拿着小熊毛巾在下雨面前晃,“你看,小熊说,‘我要和小雨玩,我要和小雨玩’。”
小雨抓住毛巾笑了,说:“好吧,我刚刚还帮小猪找回家的路呢,现在就和它玩吧,不然小熊太可怜了!”
小雨乖乖地躺下去,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绘本。
苏晓玲把毛巾沾了温水,拧半干,卷成条状,放在小雨的额头上。小雨对着苏晓玲眨了眨眼说:“谢谢妈妈,妈妈,你的脚还痛吗?”
“有小雨陪着妈妈,妈妈的脚就不痛了呀!”
苏晓玲想了想,还是要给同学打个电话,轻轻地对儿子说:“小雨乖乖地躺一会,妈妈打个电话。”
小雨伸出小手对苏晓玲挥了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