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我看校长这几天有点忙啊，昨天下午到学校就进了档案室，今天早上我起床看见他从里面出来又匆匆忙忙走了，一把年纪了，整宿不睡觉怎么熬得住？你别看老头子平时精神，实际上全是病呢！”他的小胡子像五线谱上的不带叶四分音符，跟着嘴唇的起伏有规律的颤动，说出来的话都谱成了曲。我说不会吧，看他精神挺好的，不像有病的人哪！
支教时不觉得，重回这里感觉一切都变得倍加亲切。
他拉我在石凳上坐下，“老头儿要强，好面子呀！谁也不让告诉，估计除了她老伴儿，他儿子都不知道！”
我把表情调整为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嘛，不瞒你说，是偷听到的。”石老师有此癖好完全属实，以前我与**老师说话他不仅喜欢半路横插一脚而且喜欢偷听，我与巴景还有半池私下里都叫他偷听狂。幸好，他听归听，倒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除了你，这事儿我可没对**人说过，看你对他是**关心，我才决定和你说说的。”他的眼神全集中于我脸上，像只蚂蚁来来往往在一处转圈。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一弯一绕把自己撇得干净而且还让人觉得承了他莫大的恩惠。
我说校长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也意识到说了半天还完全未说到正题。
“他年轻时候和一个叫段耿明的人干过架！”这样的开头让人提不起兴趣，不过这石老师教的是数学，不懂语言的奥妙只知公式的精巧也就情有可原了。谁年轻时候不热血轻狂和人干过架呀，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前的这个人有这个可能。他看我没兴趣，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是为了女人。”又是一段风流情史，我完全失了兴趣与耐心，我说我找校长还有急事，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
他拉住我，“别呀，校长这会儿也不在，你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他吗？”我一想也对，校长连部手机都没有，平时和他联系都用学校的座机，反正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当市井故事听听也无妨。
我只好坐下，他说我刚讲到哪儿啦？我说讲到校长为了一个女的和人打架。“哦，对对，”他想了想之后说，“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反正就是这女人给校长生了个孩子，生了孩子不久就死了，这孩子呢？一直是那个段耿明在抚养。”
我说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
“这我哪儿知道！”我说你说了这么多，和校长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哦，是这样的，有那么些事**在心里吧，人就不能舒坦，人不舒坦，就容易憋出病。”我说说了半天，原来你说的病是心病呀！顿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我在此任教时他可从没对我说过如此掏心掏肺的话，也许觉得反正不同每天见面，说出来也无妨了吧！
“心病不算病吗？我跟你说，心病****病都要严重，你想啊，心脏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吧，一旦心脏停止跳动，整个人不都完了吗？”他边说边用手**划，转念一想，他说得的确句句在理。
他拍拍我的肩膀，“那不是校长吗？”校长穿行在白色地膜覆盖的向**葵地，“我也就跟你闲聊，你可别拿到校长面前说。”他叮嘱我。“等下我还有课，先走了，中午到我家吃饭，昨儿刚买了鱼，好像知道你要回来似的！”说罢便快步向教学楼走去。
“校长！”叫他第三声时他才反应过来，许是石老师刚才那些话对我的影响，我觉得校长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病态，脸色憔悴不说，眼神也有些暗淡涣散。他说：“你怎么在这里？”明显出乎他的意料。我也不好提及昨天那事。
“石老师叫我到他家吃饭，我在这儿等他。”我说，“您不舒服吗？”
他用衣袖拭了拭额角，“没事，走得太急，人老了做什么都不中用了，你看我，走这几步路就汗流浃背，还是年轻时好哇！”还是年轻时好，年轻攒着大把时间往城墙外丢一点儿，城墙内扔一点儿，负着轻狂，此岸挥霍彼岸游戏，**子太长，还不明白究竟该怎样过。
我说那您还是去休息吧。他在石老师坐过的石凳上坐下，双臂撑在膝盖，“我看了学校每届学生的档案，没有叫黑子的。”
我有些失望，看来“黑子”仅是个绰号，如今他不知去向，不可能直接问他**名，看来还要费一番周折。
“我刚跑了一趟，陈家有个孩子，各项条件都符合，麻烦的是这孩子现在不在家，听说在外面打工。”
“打工？”校长点头，我有点小兴奋，“那您知道他在哪里打工吗？”
“庆安。”
向校长要了地址，我去了一趟陈家，只有一位年且七十的老人，木板房窗台的一角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身穿灰色夹克外套笑得灿烂，身后是校门，校门上“沉梓小学”经**晒雨淋变得模糊。黑子曾说过他的爸爸是体育老师，遗憾的是我没看见黑子的照片。老人说黑子小学毕业后就失了音讯，**在生下他不久因产后中风去世，他的父亲于他失了音讯两年后去世。
线索还没开始就已断，我有点不甘心。
打电话给巴景，黑子没回他住的地方也没到健身处，他问我调查的情况，需不需要帮忙，我说你去他当健身教练的健身房问问吧。
睡觉时她的声音想在脑海，未来已经在她的脑海铺陈，如果**如她所说，那我是不是终将成为她遥不可及的回忆，一夜未眠，凌晨五点，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庆安。我想应该去看看木沐阳，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又在商店买了一大包零食，还有各种那个年龄段小女孩儿喜欢的物件。
她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心事啊？我说你火眼金睛。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她说大人怎么都这样，总说我们不懂，全世界的事好像只有你们懂似的。你们不说我们怎么能懂呢？
我说每个年龄段都有该听该懂该做的事，如果现在把你下一年龄段的事都听了，懂了，做了，就叫透支。“知道透支吗？”她摇头，“就是你把你以后要用的钱现在全用了。”她说现在不用，以后还怎么用？我说总之透支后就不会再有新鲜感，你想你的人生要是没有了新鲜感，该多无聊啊。
“为什么一定要新鲜感？无聊的也是人生啊！”我不能跟她再这么讲下去，估计最后会被自己下的套套死。我说那我就讲讲吧。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朋友，他失踪了。”
她听得一愣一愣，“不会吧，还**有人失踪啊！”她说那你怎么不去**局？
“去了，没用。”
“不会吧，我一直都很崇拜**的，怎么会连找个人都找不到呢？”
我说**也是人啊，不是神仙，他们找人也要时间嘛，我是等不及才亲自来找的！
“那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儿你对**都说了吗？”我说当然，不说他们怎么帮我？
“你也给我说说吧！”我说跟你说有什么用。她说你可别小看我，只要是沉梓村的人，我还是知道很多的。
我说他叫黑子。
“这名的确像我们村的。”
大概二十岁左右。
“挺年轻的，相对于你来说。”
斜庞克发型。
“什么发型？”她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左耳戴黑色耳钉。
她没立马回答，“你说他左耳戴黑色五边形耳钉？”
“你见过他？”
“好像有那么点儿印象。”
“你仔细想想。”
“想起来了，是那个哥哥！！”她兴奋地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