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芍药开了,过来赏花。”
林清荷神色不变,似乎有些莫名的看向丽娘:“大嫂,我若是不在这里,你以为我在哪儿?”
“怎么会……”
丽娘脸色有几分难看的扯了扯嘴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
林清荷眉眼弯弯:“大嫂爱惜芍药,可是因为此情此景触动人心?”
丽娘心中惊诧,面色煞白,强制镇定着,并不言语,可那眸子里的慌乱,一眼就看得穿。
“故国难离,也难怪这芍药不如蜀城惊艳。”
林清荷微微俯身,大红的芍药花瓣,在指间化作微粘的汁水,花泥碾做尘。
“就像大嫂,从前能让哥哥一见钟情,如今,哥哥身边花草不绝,焉知不是因为嫂嫂颜色不如旧日?”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再呆下去,自己就该失态了,丽娘垂眸掩下眼中的恨意:“妹妹如此惜花,我就不在这扫兴了,告辞!”
林清荷站在原地,唇角扬起,看下花草掩映处,半旧衣衫的背影,笑而不语。
“给我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丽娘回了曦澄轩,眸色狠戾:“再发信号,让人收手!”
“是!”
另一边,林梦欢满身狼狈,被人搀扶着匆匆由侧门入府。
林崇云面沉如水,径直吩咐,“去请九姑娘,入祠堂!”
管家从未见过林崇云如此模样,心惊胆战的便去了。
菡萏阁内,林清荷坐在梳妆台之前,窗外的落叶打着旋儿落下。
听到管家略有些倨傲的声音,林清荷换上一堆艳红如血的耳坠:“急什么?既然去祠堂,自当衣着齐整,方能体面。”
这话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却让无端起了一层寒意。
祠堂之中,正中是林家满门牌位,左边立着佛龛,林崇云端坐于佛龛之下,似乎将自己认作了断人生死之神佛。
“孽畜!”林崇云冷冷的盯着林清荷,“还不跪下!”
林清荷毫不畏惧,直视回去,“不知女儿又是何处惹爹爹不快?竟然让爹爹如此大发雷霆。”
“你还敢这么问?!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林崇云怒呵一声,林清荷有些懵懂的抬起头,顺着视线,仿佛这才看见在一边鬓发散乱,衣着狼狈的林梦欢。
“啊……八姐这又是怎么了?”
林清荷略微皱眉,“若是这个模样被外人看见了,恐怕名声就没了。”
“九妹妹!你为何要害我至此?!难不成你还想要毁我名声,害了这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吗?!”
林梦欢看着气息奄奄,可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我不过是撞破你与男子私通……我想给你留些脸面的!”
她本以为命不久矣,却没想到上天眷顾,黑衣人突然离开,正好被赶来的父亲救下。
林清荷害她至此,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更何况她手中有重要证据,此次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林梦欢!你不要空口白牙就要污蔑人!”
林清荷豁然站起,居高临下:“谁不知道我跟你的恩怨?可女儿家的清白容不得你诋毁!”
“够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林崇云沉声怒斥,“梦欢,你也知道女儿家的清誉重要,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自己这个爹爹,看着公正,实际已经偏心得没边儿了。
林梦欢不着痕迹的勾唇一笑,掷地有声:“有!就是这簪子!”
说着缓缓伸开,紧握成拳的手,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金镶玉蜻蜓发簪。
这是黑衣人走后她在地上发现的,许是仓促落下了。
“这发簪……”
林清荷微微上前两步,想要看得真切几分,林梦欢却手腕儿一转,呈到林崇云眼前。
“这发簪,是妹妹刚刚回府时,我带她打的一对儿……”
这么说着,林梦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仿佛十分失望。
“我是蝴蝶,她的是蜻蜓……若不是今日撞破妹妹丑事,你要对我痛下杀手,我还只当你只是气我一时罢了……”
这么一说,林清荷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是有这么一枚簪子。
“可是,这簪子我早就丢了,当时还心痛了一阵。”
林清荷学着她的模样,幽幽一叹:“我自小离家,这是我进府一来第一套首饰,我自是多加珍视。”
“是啊!”
林梦欢垂着眸子惨淡一笑,像是极为失望的摇了摇头:“所以你连幽会情郎也带着!如此张扬,置相府名声于不顾!”
说到相府名声,自然会联想到子女嫁娶,男子仕途,林崇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姐姐口口声声说我与人幽会,那我且就要问问了,你是何时何地看到的呢?”
林清荷像是没有看见林崇云的脸色,甚至抿了口茶水,风轻云淡地反问。
“你吩咐了门房一大早出门,一路往城外去!”
林梦欢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于是越发激动:“你若不是去见情郎,又为何如此偷偷摸摸?”
“再说了,你说簪子丢了就丢了?!不过也是你的一面之词!可现在簪子好好的在我手里!”
这话一出,祠堂中似乎静默了一瞬。
过了半晌,林崇云收敛神色,淡声道:“你当真看到你妹妹一大早出了门?”
“九妹一早便是同我一处的。”
林修永忽然出现在祠堂门口,朗声开口。
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他却是不急不躁来到林崇云身前见礼,目光落在林崇云手中的发簪时,黑眸故作一亮。
“这簪子是何处找到的?九妹,既然已经找到了,可不许再为难六哥我了。”
“怎么?”
林崇云眉头微蹙,看向自己这个一向怯懦的第六子:“你知道这簪子?”
面对林崇云,林修永一时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是之前九妹来玲珑居寻我还宫廷礼典,回去发现簪子掉了,第二日就来找我哭。”
说着又做出几分腼腆无奈的模样,“说来惭愧,我看不得女子哭,还帮着找了许久。”
他侧身看向林清荷,一脸真诚懵懂,“九妹,你还没说你这簪子是在哪儿找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