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心中一紧,身子却越发瑟缩,牢牢的攥着林翰阳的衣袖,好一个瑟瑟发抖的美人。
“妹妹,你在说什么?什么甜汤?”
林翰阳把丽娘紧紧的护在怀里,虎目圆瞪:“你这个孽畜!你大嫂是因为你才如此模样,你竟然还在此处胡言乱语!当真不像我们林家人!”
若是从前,经此一遭,林清荷少不得又有许多伤怀,不过此时却淡淡一笑。
“大哥你何必说我?你之前那般对我,也不像把我当成林家之人。”
丽娘微微抬起头,探出半颗脑袋,颤颤巍巍的道:“九妹妹,是我没有保重身子,这才一摔跤就没了孩子,从前我也不该对你规矩严苛……”
珍珠一般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蜿蜒而下,丽娘哭得梨花带雨:“是大嫂错了,大嫂以后不会管教你了,你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林清荷看着丽娘,起身学着柔弱模样福了福身子,口里却半分不饶人。
“我也求大嫂,放过林家吧,看在大哥对你有情有义没脑子好蒙骗的份儿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枉费了卿卿性命!”
“林清荷!你害了我孩儿不够,竟然还要害你大嫂!”
林翰阳目眦欲裂,“我们林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清荷心中冷笑,林翰阳脾气暴躁有勇无谋,怪不得会在他身边安排细作。
“妹妹我也奇怪,林家三代权臣辈出,怎么到了哥哥你这里,就少了半个脑子?”
林清荷眉眼疏冷,讥讽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死于此妇人之手!”
“九妹妹!”丽娘凄声大喊,浑身颤抖,仿佛怒不可揭:“我知道,你是怕夫人嫁妆遗落旁人之手,可你也不该对你大哥如此狠心诅咒啊!”
林清荷几乎快要被气得笑出声来,她何时说起过嫁妆之事?
当年娘亲嫁妆绵延数里不见头,天子嫁女也不过如此,如今府中中馈落入林翰阳之母萧姨娘之手,私饱中囊易如反掌,所以丽娘才故意提起此事。
“林清荷,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之人!心胸狭隘,多疑多思,竟然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
林翰阳怒目圆睁的看着林清荷,周身怒气勃发,“给我滚!你这个孽畜!果真是商户的女儿,脏了我曦澄轩的地方!”
丽娘微微侧头,面上还是柔弱的神情,眸底却有倨傲而轻蔑地笑意。
林清荷瞧着林翰阳的模样,只觉得头疼,用力一挥长袖,冷然而掷地有声:“愚不可及,活该被骗!”
曦澄轩的事情是一团乱麻,扰得人连书也看不进去,只能俯在桌前案上小憩一会儿。
春晓从厨房领了膳食,“姑娘,快过来吃饭了,等会儿就凉了。”
林清荷头也不抬:“之前我才和义兄在外面吃过,现下还不饿,你吃了吧。”
春晓眼前一亮,又克制道:“这是小姐您的膳食,奴婢怎能擅动?”
“吃吧……”林清荷看着她弯了弯眼睛:“我赏你的,且放心吃就是。”
春晓是府中的家生子,自幼也是苦过来的,原本只是院中一个二等丫鬟,后面是看他实在衷心,这才提为贴身伺候。
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就爱钻研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可是这次,不过刚刚吃了几口,春晓便慢慢的停下筷子,缓缓俯身,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春晓!”
林清荷一惊,赶忙上前去查看,只见春晓脸色苍白,嘴唇却是不自然的嫣红,一个劲的捂着肚子,喃喃喊疼。
“来人!快请大夫!人呢……人呢!都给出来!”
屋子里声音渐渐大起来,外间这才进来一个散漫的婆子,看到这场面,吓得一个踉跄,这才慌乱起来。
这九姑娘再怎么不得宠,用的膳食出了问题,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终于有人过来,一边把春晓抬到床上去,一边又去请大夫,林清荷厉声让去厨房多拿些绿豆汤。
那些个丫鬟哪里见到过软弱可欺的九姑娘这般模样?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慌里慌张的一路按照吩咐去做。
“大夫呢?”
门外进来的侍女正是去请大夫的,只是身后空无一人,连个药童也没有。
侍女见林清荷脸色黑沉,慌忙跪地求饶:“还请九姑娘恕罪!奴婢去请大夫,可是少夫人才醒,大少爷说……”
“说什么?”
林清荷声音冷沉,她就不该对丞相府报什么希望!
“说,说不过是个奴婢,死了就死了!现下大少夫人这边离不得人,大夫一个都不准过来……”
那侍女说着,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物伤其类,到最后一个劲儿的哭起来。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
林清荷忽然间站起身来,指着院中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婆子:“你,把春晓背上,我们出府去。”
那被点名的婆子一时有些怔愣,被林清荷眼风扫过,背后一寒,忙不迭的上前来。
“剩下的人,给我守好院子,谁都不准出去,送来的膳食,也不许人靠近!明白了吗?”
从前那些散漫的丫鬟婆子,哪里见到过林清荷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收敛气焰,少不得诺诺应是。
林清荷又缓缓扫过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脸,像是要把她们的神色刻到脑子里,过了半晌,这才急步往外头走去。
背着春晓的婆子有些狼狈的跟上,“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跟阎王爷抢人!”
那婆子听了,也不再说话,只闷头跟在林清荷背后。
府中之人,大多对于九姑娘曾长在商户之事嗤之以鼻,觉得她粗鄙俗套,满身铜臭气,不如京城的小姐金贵。
可是,能够为了一个奴婢倾尽全力之人,难道不比府中那些,视奴婢如草芥之高尚得多吗?
林清荷此刻的焦急并不是作假。
但前世,她循规蹈矩,一生几乎都困在后宅,并不熟悉京城道路。
今生脑子里虽有模糊印象,却不知京城名医在何处,又怕庸医误了春晓性命,神色带着些许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