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菡带来的好消息是她升职了,由原来的小职员升为了项目组组长,工资也涨了,到手差不多能拿一万来块。
林清恬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觉得自己目前这份工作划算,虽然没有社保,但是可以自己交啊。之菡那到手的一万来块虽然有社保,但是还得交房租和负责一日三餐的开销,这两项加起来可比社保多多了。
“快说!你有什么坏消息啊?”之菡催促道。
林清恬狡黠一笑:“坏消息是这顿饭真的要你掏腰包了!”
之菡撅嘴:“什么话!说了我请你的嘛!”
“哟!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把钱包看的跟自己的命似的。没办法,我刚换了工作,还没发工资呢,手里是一点儿钱都没有了,这顿饭只好放你的血了。”
话刚说完,之菡冷不丁地红了双眼,急忙双手掩面。
她不是心疼这顿饭钱,而是莫名的感动。每次跟林清恬一起吃饭时,从来都是林清恬抢着买单,只因她知道自己有一个那样的家庭。
“之菡,别这样,一会儿妆花了,不漂亮了。”林清恬晃了晃她的胳膊,递给她一张纸巾。
服务员端上了饭菜,之菡连忙用纸巾掩着脸,垂下头去。
待服务员走后,她一边照着手机轻轻地擦拭眼泪,一边问:“你新换了什么工作?”
当听过到林清恬说是家庭教师时,她扔下手里的纸巾,问:“那你住哪儿?”
林清恬颇有些得意地说:“住雇主家啊,比我原来自己租的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
之菡又问:“那除了负责辅导孩子,你还有其它工作吗?”
“偶尔会给他们家保姆打打下手儿。”
“那你们是怎么吃饭呢?”
“雇主一家先吃,我和保姆后吃。”
之菡沉默了,她不喜欢林清恬的新工作,说起来是家庭教师,放到古时候不就是大户人家的佣人吗?跟保姆又有什么区别?她林清恬好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毕业于985高校,画得一首好画,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日语和德语,干嘛非要去别人家里看别人的脸色呢?
可是她没直说,只是试探性地问林清恬要不要考虑来她们公司工作,林清恬摇头拒绝了。
“恬恬,”她终是忍不住地开了口,低垂着脑袋,扭扭捏捏,磕磕巴巴,“你不觉得这份工作...... 它...... 它听起来......不太......体面吗?”
林清恬刚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了:“我没觉得啊,怎么不体面了?”
之菡叹了几口气,帮林清恬各种分析,一直从赵杨分析到了林清恬的爸爸妈妈。
她说赵杨现在在德国读心理学博士,两年后毕业归国,要不成为国内一流的心理咨询师,要不会被哪个高校聘请,不管是哪个,前途都是一片光明。她林清恬将来是要做赵太太的,可赵太太怎么能在别人家里做佣人呢?
“不是佣人,是家庭教师!”林清恬翻了个白眼儿厉声纠正道。
之菡没有理会,继续提到了林清恬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小镇上重点高中的老师,从教几十年了,德高望重,结果唯一的女儿去别人家里做佣人去了,他们该作何感想?
“不是佣人,是家庭教师!”林清恬再次厉声纠正。
“好好好,是家庭教师,即使是家庭教师,听起来也终归......不太......不太体面,总觉得跟保姆脱不开关系。”之菡小声嘀咕道。
林清恬嘴巴撅得老高:“你那是偏见!我说你年纪轻轻挺漂亮一个年轻姑娘,怎么满脑子都是一堆老古董思想啊!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和简爱一样的家庭教师,不是保姆!再说了,就算是保姆怎么了?又没偷没抢,有什么不体面的!”
之菡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叹气。
看着桌上的饭菜,林清恬突然就没了胃口。倒不是恼之菡,只是突然想起了赵杨,到现在,也没收到那个**的回信。
“之菡,我昨晚给赵杨发了一条微信,到现在他都没回我,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之菡俯下身子低声道:“一般来说这是个不好的讯号,你俩隔着千山万水和六七个小时的时差,更是不妙。这样,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林清恬握着手机一脸委屈地摇头:“不行,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三天不搭理他的。”
之菡一把抢过手机:“密码?”
林清恬说了一串数字,那是赵杨的生日。
视频电话拨过去,一直响,响到被系统强行挂断。
林清恬的心被一根线悬了起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线的另一头儿,系在远在德国的赵杨身上。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趴在床上,将一张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又打电话给之菡:“之菡,赵杨他会不会出事了呀?”
“恬恬,你别急。要不我给他发一条微信试试?”
“好。”
挂了电话,之菡翻到赵杨的微信,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老赵,恬恬出事了。
不出两秒钟,便收到了赵杨的回复:
她怎么了?
之菡将赵杨的回复截图发了过来,林清恬的心狠狠的一颤!
原来他赵杨不是忙的不分昼夜,他可以秒回之菡的微信,却对她发过去的微信置之不理!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回她的微信?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着急会担心吗?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气愤,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张机票飞过去找他,当面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手里连一张机票钱也没有。唯一仅存的几千块钱在上周时都用来给赵杨买了一块表作为生日礼物了。
她能做的就是继续给赵杨打视频电话,一个接一个,每次手机屏幕都显示出三个字:对方忙。
绑着她一颗心的那根线突然被剪断了,急剧的下坠使她惊恐万分、拼命挣扎。她期待着那根线被赵杨紧紧地抓住,然后一点一点地拔高。
门被敲响,林清恬慌忙擦干眼泪,整理衣衫和乱发。打开门,是Jenny:“恬恬老师,我们上课吗?”
林清恬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慌忙说:“上课上课,刚刚老师看错时间了。”
或许是Jenny发现了林清恬的异样,今天的她格外的认真和努力,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务。Jenny的爸爸妈妈下班回到家时,林清恬和Jenny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
“原来恬恬老师画画也这么好啊?”Jenny妈妈俯下身子称赞道。
林青恬手中的画笔一震,急忙起身将画纸扣上:“没有没有,瞎画着玩儿的。”那张纸上画的是赵杨的背影。
Jenny爸爸走过来开玩笑地说:“恬恬老师还有什么技能?跟我们透漏透漏呗。”
“不知恬恬老师有驾照会开车吗?每次Jenny放学时都是我或者他爸爸去接,大多时候把她送回家里,还得再赶回到公司去,着实麻烦了些。”
林清恬点头:“有驾照的,你们要是放心的话,我可以负责接送Jenny。”
“那简直太好了,家里正好有车,那恬恬老师明天开始接送Jenny上下学可以吗?顺便也可以教Jenny画画,我回头把Jenny的美术班给她退了。”Jenny妈妈忍不住拍手称赞。
就这样,林清恬的工作又多了两项,工资自然也高了,由原来的10000元涨到了12000元。
职场春风得意,情场却接连失意。
晚上十点多,之菡打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恬恬,听话!以后都不要再想着赵杨这个**了!”
八年的时光,早已将赵杨这两个字刻在了林清恬的心里,睁眼是他,闭眼是他,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举手投足都流动在她的血液里,要怎么样才能忘记呢?
之菡问:“恬恬,用不用我去陪你?”
林清恬笑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之菡又问:“恬恬,关于赵杨,你想知道些什么吗?他今天跟我大概聊了一些。”
林清恬将下嘴唇咬出了一丝血:“不用,我想知道的,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林清恬说到做到!她想知道的,都要他赵杨亲口告诉她!
趁着周末,她跟雇主请了两天假,预支了一部分工资,买了一张飞往德国柏林的机票。
到达赵杨所居住的公寓时,已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一点钟。
北京的四月份已经很暖和了,柏林的四月却秋风瑟瑟,凄凉寒冷。
被夜风吹得哆哆嗦嗦的林清恬从包里摸出赵杨给她的门禁卡,刷了一下,便推门走了进去。爬楼梯到五楼,来到502的房前,耳边响起赵杨的声音:“恬恬,你看,这是我新租的房子,房门号是你的生日,502。”
她伸手触摸那三个金属数字,寒凉袭入指腹,顺着臂膀,直达心底,不由得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林清恬啊林清恬,你这个大**,万一赵杨搬家了怎么办?这半夜三更的,又这么冷,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挨到天亮啊?
寒冷和四周的黑暗让她有些害怕了,她开始敲门,边敲边喊:“赵杨!赵杨!赵杨......”
两只手火辣辣地疼,嗓子干的要冒烟儿,背贴在门上,抽抽搭搭地哭。
一双腿脚站麻了,她就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垫子上,背靠着门。她的脑袋好像一下子空了,只剩下了一件事,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