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等去,等得腰酸背痛,一双腿脚麻了又麻,等得整个身体直哆嗦,等得眼泪都流干了,等到心里的伤痛完全被身体上的不适一整个儿的吞没掉,天还是没有亮。
林清恬心想:完了完了,自己该不会被冻死在这儿吧!
突然,眼前似有什么东西突然亮了,她强忍着酸痛与麻木侧身扭头,看见有光亮从门缝中渗出来。
“砰砰砰!”她抬起右手重重地拍了三下门。
有脚步向着门口靠拢过来,而后,停住了。
“砰砰砰!”林清恬又拍了三下门,并喊道:“开门!”
“是谁?”门缝里传来赵杨的声音。
林清恬涕泗横流,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是我!”
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林清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扒开了门。
穿着睡衣和拖鞋的赵杨被吓的原地蹦起,发出一声惨叫:“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林清恬冷笑,一瘸一拐地迈入屋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赵杨这才缓过神儿来,身体却依然僵硬的如一个木桩:“恬恬,你怎么来了?”
林清恬露出一个诡笑:“你说呢?”
还是那个房间,却再也没有了熟悉的味道。
他俩一起选的星空窗帘儿被换成了海蓝色,沙发上印有他俩在夕阳下牵手的靠枕被换成了米黄色,一直摆放在书架上的合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赵杨抱着别的女孩子的照片。
“怎么?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林清恬眼角噙着泪,嘴上咧着笑。
赵杨拉了张椅子坐在林清恬的对面,双手抱头:“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看到了。”
林清恬仰头擦泪:“你问我是人是鬼,现在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还没等赵杨开口,林清恬突然起身,疯了般地抓起沙发上的一个个抱枕,朝着赵杨恶狠狠地砸了过去:“你是鬼!魔鬼!骗人的鬼!”
赵杨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扔完抱枕,林清恬又去扔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砸在赵杨的后背上、地上、沙发上......
咣当一声,相框被摔在地上,赵杨和那个女孩子的脸和身体一瞬间四分五裂。
赵杨回头看了一眼,说:“恬恬,别闹了!会吵到邻居的。”
连续七八个小时滴水未进的林清恬本来累极了,不想折腾了,可赵杨这么一说,她就偏要再继续。
不一会儿,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她在书架的底端发现了她送给他的手表,连盒子都没拆。
“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千买的,你不配!”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摩挲了几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恬恬,你想怎样?”赵杨的眼睛里似乎起了雾。
“我没想怎样,给我买一张回北京的机票吧,顺便把我飞来的机票钱转给我,还有从你这儿到机场的出租车费。”林清恬用尽全力才守住了脸上的平静。
“好!”
“我还要一个真相。”内心的惊涛骇浪一瞬间冲破脸皮,林清恬双手掩面,浑身颤抖不止。
“她是江浙一带的人,是我的学妹。恬恬,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吗?挣够1000万,然后开着房车浪迹天涯。”一滴眼泪滴落下来,赵杨笑了。
林清恬蜷缩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一张脸埋在臂弯里,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嘴里发出了极力压抑着的呜咽声。
赵杨继续说:“房车和1000万她都有,刚好她又喜欢我。”
林清恬抬起一张泪眼脸:“所以你就背叛了我们长达八年的感情?”
赵杨点头苦笑,另一滴眼泪顺势而落:“恬恬,在我看来,这无关背叛,只是一种人生选择。”
林清恬突然坐直了身子,下巴一扬,眼泪儿一抹:“赵杨,你给我听好了!没有你,我林清恬照样可以挣够1000万!”
赵杨面露不屑与轻狂,冷笑不止:“恬恬,那是1000万,你怎么挣?继续给人当保姆吗?”
林清恬的心一震,想来是之菡将她的新工作告诉了他。
此时此刻,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定会认真严肃地纠正道:“是家庭教师而不是保姆!”但面对赵杨,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什么都懒得说了。
她双手握拳,咬紧后槽牙,恨恨道:“对,就是当保姆!”
天终于亮了!
赵杨起身:“恬恬,我给你买好了票,你该走了。”
林清恬缓缓站起了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杨,开始一粒一粒地解身上风衣的扣子。
赵杨手足无措地问:“恬恬,你......你......这是干嘛?”
林清恬对他不理不睬,依旧不紧不慢地解着扣子。待解完所有的扣子后,她麻利地褪下风衣,露出一条蓝白相间的碎花连衣裙,慢慢地靠近赵杨。
“还记得这条裙子吗?”她问。
他痛苦地点头。
“这是你买给我的,咱俩拍第一张合影时,我就穿着它。记得你不止一次地说,我穿这条裙子很美。”林清恬突然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两圈儿,“那你说,现在我穿这条裙子还美吗?”
赵杨抬起头,哽咽道:“恬恬,你真的该走了。”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赵杨的左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右脸也挨了一记耳光。
“恬恬......”他刚要说些什么,啪,啪,又是两记耳光,分别落在他的左右脸。
“赵杨,我错付了八年的时光,一年一记耳光,另外四记耳光,是留给我自己的,谁让我当初瞎了眼,错看了你!”
说完,林清恬拿起风衣和包包,转身就走。
赵杨紧跟其后:“恬恬,我送你吧。”
林清恬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不用了,记得把机票钱和出租车费尽快转给我。赵杨,我们,结束了!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后会再无期!”
刚下了两层楼梯,迎面撞上两名德国警察。
她咧嘴一笑,脚下的步子飞快。不一会儿,听到楼上的警察用德语说:“你好,我们接到报警,说你的房子内半夜响声太大,严重扰民……”
出租车上,林清恬缩在座椅的一角,咬着自己的手指,哭的像一片在风中颤抖的枯叶,引得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十分诧异。
看了短信,林清恬才知道赵杨给她买的是头等舱。打开手机,赵杨已经把钱都转了过来。
傍上大款,出手果然就大方了起来,想不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坐头等舱竟然是男朋友的背叛而换来的,林清忍不住自我奚落一番。
顾新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到相邻的座位坐着一位发丝凌乱的女孩子。她侧身,托腮,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周身晕染着一种单薄、忧伤的色调,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整洁,却与这头等舱的奢华与质感极为不搭,倒是与这窗外绝美的日出相得益彰,碰撞出一副凄美的画面,那是绝望与希望的擦身而过,是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的失之交臂。
他坐下来,捧起一本书,安安静静地读。
空姐走过来,问:“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喝的吗?”
顾新辰盯着书本,没抬头:“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
空姐看向盯着窗外看的林清恬:“女士,您呢?”
飞机飞的太快,林清恬的魂儿追不上,她一动不动,没有听见。
空姐侧身又问:“女士,您呢?”
林清恬还是没有听见。
这时的顾新辰已经抬起头来,空姐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许是以为他们俩是一起的吧。
顾新辰只好合上书本,伸出左手拍了一下林清恬的右肩。
就是这轻轻的一拍,林清恬的魂儿终于追了回来。
一回头,泪水碎了一脸。她慌忙用手去擦,努力微笑:“不好意思,请问有事吗?”
空姐先是一怔,后赶紧微笑:“请问需要什么喝的吗?”
她说:“一杯热水,谢谢!”声音是被泪水反复洗过的。
顾新辰重新打开书,继续读。
空姐端来了咖啡和水,顾新辰仍是低头看书,却不经意地会斜眼瞥上一两眼蜷缩在窗边的那一抹单薄与忧伤。
他看见她双手笼罩在水杯的外侧,像一个伸手烤火的人,杯中的热气袅袅向上,在她的眼里凝结为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他呷了一口咖啡,苦涩顺着喉咙一路下滑,在抵达心房的那一刻生出一股浑厚的清香。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水杯放下,一张脸抬起,那一口水从眼中溢出,在脸上流成两条水线。杯中的水随着她战栗的身体,抖出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
之菡给宋一凡打了一个电话,将林清恬与赵杨的事讲给他听,末了哭着说了一句:“一凡,你别等我了,如果我是赵杨,我怕自己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电话另一头儿的宋一凡嘿嘿哈哈地笑:“没事儿的之菡,我愿意等你。等哪一天我累了,乏了,倦了,我自己会走!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张之菡急了,哭着吼道:“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啊,我让你别再打我的主意了,我是不可能喜欢**的,你在北京有房吗?有车吗?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喜欢我?”
宋一凡沉默了。
之菡平静下来,继续说:“一凡,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们真的不合适。”
“你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恬恬刚分手,心情肯定糟透了,本来是想让你没事儿多开导开导她,没想到一上来就聊跑题了。”
说完,之菡就挂掉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宋一凡两眼通红,之菡,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是喜欢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