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这位刘经理叫刘正道，是本市有名的民营企业家。听说他姐夫就是本市市长。他与市**省**的实权人物都有不错的关系，生意做得大而红火。

他怎么和罗西尼搅在一起呢？还得从那幅似摹仿《泰坦尼克号》的素描说起。那一天，他在画廊对面等人，等了好长时间人也没来。他无聊，就留一个部下继续等，自己和其它人去画廊闲逛。看到那幅《心中的爱人》，他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立即找来画廊的人要买，画廊的人说，此画已卖出，如果他想要可以预订，但要订金。当时刘正道正专心一致地欣赏画，也没有做声。一会，他部下说他等的人来了，他们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正忙一个合资项目，建一家制药厂，电视上都报道过。他出地皮建厂，对方出设备，出技术。可谈判并不顺利。一连谈了二个星期，方方面面地协调，与对方代表谈细节，考查，调研，忙得人仰马翻，整天招待人，自己也喝得醉薰薰的，不知东南西北。

终于尘埃落定的那天晚上，他忽然睡不着觉。看着身边年轻女秘书殷勤的笑容，脑子里却浮现出《心中的爱人》那幅画。

如果说后来的露丝美艳至极，那是西方人眼中的**，在他心里，不如《心中的爱人》好看，诱人。他清楚记得画中**的娇媚，那微微斜视的眼神，小巧玲珑的鼻子，朱唇微启，欲语还休，又柔情四溢。那形状美极了，**极了，让人**不住想去触摸……

记得她也是侧躺在一张沙发上，自然又舒适。那**圆的肩膀，结实而坚挺的**房，上面两颗诱人的**头，像两朵盛开的小花。还有优美的身体曲线，平滑的腹部，腹部下一簇**丛，掩盖着让人遐想的隐私。这一切都让他浑身发热，热血沸腾。他不知道自己的记性这么好，许多天了，一点一滴，跟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从他眼前翻过。他立即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那家画廊，一定要弄到那幅画，以解思念之苦。他如愿订到了那幅画。可就在他带着钱如约去取那幅画时，画廊老板一连几个对不起，说画家去国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并把他的订金退还给他。像正燃烧的火苗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那个憋屈，那份沮丧，以他当时的心情，他想砸了这画廊，但他没有。他抑制着冲动，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弄到这幅画。这也许就是越得不到越是想吧。

此后，他安排了一个得力的人去办这件事。首先调查画家是不是**出国，怎么找到他，然后弄清事情的**伪，让画廊老板说出实情。所幸当时罗西尼是带着林黛去欧洲旅行，此事才作罢。

在一次聚会上，刘正道看到一幅油画，一眼就认出是《心中的爱人》上的那个模特。主人见他对画有兴趣，就和他聊起此画，此画的精美之处。最后他说，如果他喜欢，他可以让画家再画一幅，他和画家很熟。

听人说和画家很熟，刘正道问：“不是说画家出国了吗？”“回来了，早回来了。”那人说。刘正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他让手下再次去画廊要求订那幅《心中的爱人》，可画廊老板说已取消《心中的爱人》的预订，他可以重挑一幅画。他一下子火冒三丈。他让手下“请”画廊老板来公司谈谈。画廊老板一看这架势，心里很清楚遇上了什么人，立即实话实说。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原来那幅《心中的爱人》在他预订后二天，购画人取走了《心中的爱人》和另几幅已订好的画。不久，他**托手下又跑来要求预购《心中的爱人》，说一个朋友要。当时我也是随便一说，说想不到这幅画价格不菲，还这么多人喜欢。前几天就有人预订，今天又一个。没想他一听说，立即警觉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打一个电话后说，我要怎样才能买断版权。什么意思？我问。他说，就是让画家再给我画一幅就不再画。老实说，我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不敢做主，让他自己跟画家说，就把画家叫来了。最后谈妥，付三幅画的钱，购一幅画。

刘正道点点头又问：“你呢？你没得好处？”他说他也拿了三份佣金。刘正道一拍桌子说：“好，我再给你双倍的佣金，你给我买一幅画来。”画廊老板哭丧着脸说：“不是钱的问题，老板，画家和他已签了合同，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如果你们要，恐怕得找画家谈。”刘正道想了想说：“那你把画家约来，我们一起谈。”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当时罗西尼正为自己刚画好的一幅画又不满意而苦闷。本来是想自费考查，在艺术上能更上一层楼，画能卖更大的价钱。价格就是画家的身价，就是市场承认你能力的表现。可是现在每一幅画都不能让自己满意，又怎么能拿出去玷辱自己已有的名气？他愁眉不展。正好画廊老板打电话给他说有位顾客想见他，跟他谈一幅画的事，让他去某个酒店。他没多想就去了。

开始刘正道很客气地说了一些奉承的话，但都没说到点子上，反而让罗西尼反感。罗西尼打断他的话问：“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

刘正道说：“想**那幅《心中的爱人》。”

罗西尼斜眼看着画廊老板问：“你没跟他说吗？”

画廊老板说：“说了，他们不信，要找你。”

罗西尼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好，既然你们要找我，我就跟你们说，那幅画已有人买断版权，而且还和我签订了合同。如果我再画，是要吃官司的。”

刘正道沉下脸，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说：“这位先生也许不知道，我**在他前。”他使一个眼色给画廊老板，画廊老板立即附和着：“是，他是先订。”

罗西尼摊开双手说：“不管是谁先订，我已和他签订了合同，而且我的画很多，希望老板重选一幅。再说我也没有再画一幅的热情。”说着，他站起身欲告辞。站在一边的刘正道部下突然都向他这边走来，那气势压着他重又坐下。

刘正道又说：“画家先生，我们说话得说个道理，我订画是在你签合同之前。”

罗西尼想了想，无奈地说：“这样吧，老板，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确实签了合同，你们商人**我更知道签了合同就不得反悔，否则要负法律责任。我现在请你在画廊里任选一幅我的画，我送给你作为补偿。”

“不，”刘正道断然拒绝，“我对别的画没兴趣，只要那幅。”他执着地说。

罗西尼苦恼地皱着眉，一边挠头一边用眼睛向画廊老板求助。可画廊老板躲开他眼神，胆怯地垂着头。这反而激怒了罗西尼。他站起身，大义凛然地说：“很抱歉，老板，反正我是不会再画那幅画。如果你确实想要，请找那位顾客商谈商谈，或许是条道。对不起，我还有事。”说着毅然决然地很潇洒地走了。

刘正道的手下欲**他，被刘正道一个手势止住。画廊老板见他顺利地走了，忙站起来问：“我也可以走吗？”刘正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刘正道仰面朝天，闭着眼长长嘘一口气。多少年来，他从没受到过这种气，也没想过会受这种气，没想被一个小画家给耍了。

十年前，刘正道还只是个副镇长，分管乡镇企业，当时他姐夫是县组织部部长。后来姐夫当了县长，他就弃官从商，随着姐夫当副市长、市长，他也跟着一路春风一路歌地进入市里，从没遇到过挡绊。刚结束的合资谈判，虽然和对方代表谈得不顺利，但有多少人帮着协调，直到**成功。那些官员们私下说，这不是他企业和外商合资，而是本市与外商合资。可想，市里牺牲了多少利益。但明里却说，这是市里成功推动民营企业和外商合资的一个典范。

此时正是他气吞山河的时候，突然遇到这样一件败兴的事，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他被一个小小画家弄得颜面扫地，是这位画家有眼不识泰山，就不要怪我出手狠辣。

一位手下人气愤不平地问：“就这么完了？”

刘正道胸有成竹地调侃一句杜丘的名言：“哪还有个完呢。”

为了报复罗西尼，他制定了一个周密计划。你不是有本事画出一幅勾我魂魄的画吗？既然不给我画，那就别画画了。你不是过得很潇洒，说得很潇洒，走得很潇洒吗？那就别潇洒了。毁了他。

他立即打电话约见老汪。

这老汪是他当年当镇长时认识的，是当地一个**，地痞，恶霸，但对他一直尊敬有加，他也没少给他开绿灯，施小恩小惠。特别是来市里后，也经常托他办点事，他也干得干净利落，很受他器重。

此后不久，罗西尼就吸上**品。因为吸**，罗西尼不好意思见人，整**躲在家里，从此一噘不振，一直是由老汪的手下给他供应**品，自然不是无偿奉送。没有二年，罗西尼的积蓄便不剩一文，后来是他的**画，他的房子。在他表示死后将财产全部留给林黛时，其实他已没有财产了。那天林黛在家遇见刘正道，正是刘正道拿着他的房契来要房子，来向他**。突然看见林黛回来，罗西尼羞得无地自容，像谎话被当面戳穿了一样。可刘正道并没提房子的事，让他缓了一口气。

刘正道一眼就认出这位女子就是《心中的爱人》上的女子。当他听罗西尼介绍是他爱人时，他心里大喜，是罗西尼的，就会是他的，一样也跑不掉。所以他很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当天刘正道没收走房子，自然有他妥协的理由，就是林黛。可罗西尼不同意。在他清醒时，他还有点良知。他说她是他爱人，并不是他老婆，他们只是同居关系，没办结婚证明，所以她没有义务替他还债。刘正道强词夺理地说，即使没办结婚证明，却有夫妻之实，以夫妻名义同居的，只要有人证明就算是夫妻。而且同居期间所欠的债务，自然由俩人共同偿还，法律上就这么规定的。罗西尼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喃喃地说，反正她不是我老婆。

这话说着还不到半小时，罗西尼的**瘾犯了。老汪手下自然对他不理不睬。他噙着眼泪，淌着口水求刘正道，并答应把林黛让给他。

刘正道哈哈大笑。没想到没得到《心中的爱人》那幅画，却得到了**正爱的人，他好得意。他反省，当初他怎么没想到得不到画，得人也可以呢，还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仔细想想，他本来就不是诚心想要画，又不是有多高的艺术修养，欣赏水平，就是喜欢画中**娇俏的小脸，**的身材，诱人的**让他身体有了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有几年了，他的二老板都不听大老板的使唤，也吃了不少偏方，都不行。这一幅画就像一副良药，他怎么不深究呢？其实如果他得到了那幅画，也许很快就想得到那位**。结果因为没得到画，所以始终在追究画儿去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林黛**还是撞到他怀里。

那天下午，林黛正准备去上班，被刘正道一伙人拦回来。刘正道递一份转让合同给她看，是他和罗西尼达成协议，是转让她的。她惊愕地看着罗西尼。罗西尼泪如雨下。他无奈地说：“是他们逼我的。”刘正道一个手下正站在罗西尼旁边，捅他一下说：“谁逼你了，谁逼你了，那字不是你自己签的，手印不是你自己按的？”罗西尼不作声，暗暗抽泣。

刘正道围着林黛转一圈，满意地笑着说：“走吧。”

“走？”林黛瞪着他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他凭什么转让我？”

“凭他是你丈夫。”

“他不是我丈夫，我们没办结婚证明。”

“你们在一起以夫妻名义住了十年，你说你不是他妻子，谁会相信。即使没办本，你们也是事实上的夫妻。”

“难道夫妻就能转让对方吗？”

“他欠了我的钱。”

“欠钱还钱，干嘛带我走？”

“他有钱还，我还在这废什么话。”

“多少钱？”

“可不少**，你要还吗？把借据找来。”

“他借的钱，凭什么要我还？”

“所以我们要把你带走。”

“哪条法律规定，他还不上债，要拿女朋友抵债？这是旧**吗？”

“旧**，新**都一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还，总得拿东西抵呀。”

林黛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慌了。她着急地说：“他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他有**画。罗西尼，你说话呀。”她对罗西尼喊。

“就是那屋里的**画？”刘正道用手指着画室说，“傻瓜，那早就是我们的了。”

“还有……还有……”她吞吞吐吐地想说还有这房子，可又不愿意说。她曾幻想着这将是她的房子。但她还有了半天，也没想起除房子以外的东西，只得不情愿地说出：“房子。”

刘正道冷笑一声，递给她房产证的复印件。林黛见名字已改了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她冲到罗西尼面前直问：“这是**的？”

罗西尼的头低得更低。突然他拉着林黛的手，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对不起，林黛，我今生欠你的，来生再还吧。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请不要恨我，请原谅我。”

林黛不知说什么好，是骂他，恨他，斥责他，好像什么也没用。看着面前的罗西尼，想着自己当初崇拜的罗西尼，不禁悲从中来。一个曾经才华横溢的男子变成现在这样，她好可怜他。她蹲下身流着眼泪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罗西尼不知所措地摇头说：“不知道。”

林黛替他擦擦眼泪说：“去戒**吧，否则你一辈子就完了。你的老父**还在家里等着你呢。”说到父母，林黛想起自己的父母，又扯着嗓子吼道：“你的父母等着你，我的父母谁来养活？”

“我来养，我来养。”刘正道过来殷勤地扶林黛起来。林黛一摔手，不领他的情。她在屋子里焦急地踱着步，想着自救的办法，想着可以帮她的人。左想右想，只有楚玲玲。可怎么向她开口啊。正踌躇，刘正道一伙人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走了。

刘正道一伙带林黛走后，罗西尼说不出的孤**和悲哀。想到林黛不再属于他，不再回来，而是被那个龌龊的老头蹂躏她花样的身子，他心里的痛，**像心上插了一把刀。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捋捋头发，像鼓足勇气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一样，开始昂起头，直起腰，正准备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身，打开画室，将画室里所有的**画和几幅没完成的画仔细观赏了一遍后，****搬到后花园，点起一把火，心情复杂地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然后大踏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