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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张可久
水冷溪鱼贵，酒香霜蟹肥。环绿亭深掩翠微。梅。落花浮玉杯。山翁醉。笑随明月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最惬意的生活莫过于此。专心于当下的岁月，每一天都有惊喜值得书写。哪怕只是一条新鲜的鱼，一杯醇香的酒。
【月音】
月音自从期中考试没有能够考第一名之后，就暗下决心要一雪前耻。
她在日记里反思了自己期中考试失分的地方：“数学选择题因为不仔细检查错了一个，以后绝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填空题有一个不会做，以后可以试着猜一个答案，不能空着，这个知识点要学会；大题有个步骤懒得写了，没想到会被发现，以后不能偷懒。英语这个句式没有背下来。语文争取作文只扣5分。这样算下来，如果都能做到的话，期末考总分应该能只扣15分。”
是的，月音是按照接近满分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沈青木看到她日记里这段话，惊讶得声音都劈叉了：“所以你不仅真的觉得自己只考了第二名是考砸了，而且还觉得没有考满分就是你的失误？”
月音觉得沈青木大惊小怪：“不能这样算。我觉得考砸与否跟名次其实没有关系，失误也跟满分的距离无关。我只是觉得有些失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当我没有能够避免这些失分的时候，自然是我的失误了。这样我就没有考到我心目中的分数，自然也就算考砸了。”
“好逻辑！”沈青木竖起大拇指，“班长您这直说你的标准和目标就是满分就可以了。”
月音不想理沈青木，她要算算距离期末考还有多久，数学错题本可以先整起来。
期末考还没到，社会单元测验先开始了。
一整个学期也没有人特别重视社会课，小胡老师还在某一节课上给大家看尼斯湖水怪的电影，大家就更加觉得社会课是一节轻松愉快的课程了。
一到考试，全班同学都懵了。上来就是一角地图，一个箭头指着一个海峡，问这是什么海峡。第二小问接着问，这个海峡在什么大洋。第三小问还要接着问，这个海峡有什么重要战略地位。
连着三个小问，第一问没答上来，后面两问全都不用想了。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海峡，究竟是直布罗陀海峡，还是马六甲海峡。
月音盯着试卷好一会儿，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脑子里疯狂回忆着生疏得不得了的社会课本。
月音到这时候才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光明正大在社会课上写数学作业，但是她确实没有打心眼里重视起社会这门课。她确实有在听课，但基本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而且从未在课下复习。她虽然知道社会考试也是重要的考试，但考试之前却没有认真复习。
于是她现在就在这里跟社会试卷上的地图大眼瞪小眼。要不是她记性好，还记得小胡老师上课的时候提到过特别有战略地位的几个海峡的名字，她现在连二选一的选择题都没有得做。
现在，问题是，这究竟是直布罗陀海峡还是马六甲海峡？
如果是直布罗陀海峡，那么第二问就是大西洋，第三问就是连接地中海和大西洋的重要门户，经大西洋通往南欧、北非和西亚的重要航路；如果是马六甲海峡，那么第二问就会变成太平洋，第三问就是沟通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国际水道。
哦天呐，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海峡的名字，还有个霍尔木兹海峡，**伯海进入波斯湾的水道，石油航道。
完了完了，现在答对的概率从50%下降到33.33%，月音恨死了没仔细看地图的自己。你说说，学地理怎么能不看地图，光去背那些个名词呢？现在好了，她把这些海峡的名字和重要性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完全想不起来这些海峡长什么样子。
月音不再盯着试卷，转而去盯着教室最前面的钟。行了，随便选一个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给自己一个痛快。那就马六甲海峡好了，毕竟是个离中国最近的重要海峡，听起来就应该出现在咱们中国人的试卷上。那些个西方人的海上咽喉，先放一边去吧。
就这么连蒙带猜考完了这张单元测验的卷子，一想到期末考也要考科学和社会，月音就打算重新制定自己的复习计划。语文数学英语是不能拉下，科学和社会也要抓紧，可不能偏科，要不然这分数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两天后的中午，大约十二点半左右，同学们都吃完了午饭，有些昏昏欲睡地坐在教室里写着作业。班主任春芳姐抓着一沓社会试卷，铁青着一张脸，气势汹汹走进了教室。
“啪”，春芳姐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摔，看同学们都被惊得抬起头来看她，环顾一周，确定没有还耷拉着眼皮的同学之后，沉声开口：“你们的社会单元测验成绩出来了，考成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吗？”
同学们就像寒风中的鹌鹑一样，缩头缩脑，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与春芳姐有任何视线接触。
春芳姐一声冷哼：“不让你们痛一痛，你们都不知道警醒。现在，我报名字和成绩，报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试卷。总分100分的试卷，听听你们的成绩，反思一下你们都学到了什么！”
月音感觉后颈上寒毛都竖起来了，救命啊，春芳姐这是要公开处刑了。
“第一名，张月音，84分。”春芳姐把试卷递给月音的时候，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大概是在欣慰这个班上总算还有个人能抬一抬面子吧。
因为，从第二名开始，就都不及格了。
“第二名，易静，58分。”
“第三名，李汶，57分。”
……
“第十名，沈青木，50分。”
随着一个个名字和成绩被叫出来，春芳姐的声音越来越冷，逐渐咬牙切齿，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念一个名字都恨不得把这个同学咬死。
终于念到最后一名，一个考了17分的倒霉蛋儿，春芳姐的怒火已经积攒到极致，想也知道爆发出来能够把全班都吓死。
春芳姐双手按在讲台边缘，稍微稳了稳情绪才开口：“这就是你们单元测验的成绩。除了张月音以外，竟然全都不及格。你们是觉得中考的时候社会的80分可以直接扔掉了吗？索性中考之后全都去职高混日子？别人都去考大学，你们去工地里搬砖？”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用更严厉的词语训斥，突然天生异象。
教室外面的天空突然变得一片昏暗，教室里没有开灯，视线一下子就模糊起来。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像傍晚七八点钟一样，从窗户往外看去，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就跟春芳姐的脸色一样。
春芳姐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外面黑下来的天吸引过去，怒极反笑，指着窗外道：“看到没有，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大中午的，就伸手不见五指。”这句伸手不见五指确实不是夸张，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又黑了几分，胆小的同学已经开始小声惊恐尖叫了。
春芳姐便也不开灯，继续道：“多少人连书都读不起，多少人读得起书却考不到好学校。你们明明能够在亮堂的教室里跟着好老师念书，却不好好珍惜学习机会，老天爷都会发怒的。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月音心里的恐慌一点都不比其他没有考及格的同学少。实际上，她比同学们好的一点是运气，她猜对了，那个海峡确实是马六甲海峡，于是后面几题也就全部答了上来。如果她猜错了呢？那么今天春芳姐就不需要把她专门排除出去，整个班级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能及格。
靠运气考出来的好成绩是虚假的，下一次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总会有蒙不下去的时候。只有实实在在学到自己脑子里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月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仍然低着头，跟班级里其他同学一样。
没有人真的想去读职高，没有人愿意比人低一头。
窗外开始打雷，明明已经是深秋，冬天的脚步都要近了，可是偏偏有声势浩大的雷声。仿佛真的如班主任所言，老天爷看不下去他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要给他们一个警告。
雷声停歇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月音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打开日记本记录了中午发生的事。
【青木】
青木没有想到自己会考出一个50分。听起来是个很完整的分数，红色的叉在试卷上显得格外刺眼。
青木把试卷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看了一遍，脑子里其实是空白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考试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也许人都有侥幸心理，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掌握知识，也寄希望于考试时有灵光一现，或者干脆是好运气，盼望着能有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成绩。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胡老师是一个很犀利的老师，毕竟文科的题目批改标准是比较宽松的，老师稍微放放水，分数就会变得好看一点。不过小胡老师觉得平时测验没有放水的必要，毕竟测验是为了让大家清楚自己的知识掌握情况，让大家能够及时查漏补缺，遮遮掩掩反而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她的批改有多严格呢？张月音有一个题在写字的时候过于轻率了，以至于“太平洋”写成了“大平洋”，被扣掉了全部的分。
张月音对青木抱怨说：“小胡老师这也太严格了吧，一看就知道我是想写太平洋的呀，要是在语文考试里，也就因为写了错别字而扣一分，怎么这里就算我整道题都错了呢。”
青木觉得张月音这样子太像炫耀。要是这道题的分再加上去，她就几乎有90分了。虽然以青木对张月音的了解，她可能是真心在抱怨，并不是假借抱怨之名的炫耀，但是没考好的人面对考得好的人，心态根本放不平。
青木把春芳姐的话听进去了，那句“中考之后去职高混日子”让他悚然一惊。
他想起父亲刚从重伤中缓过来的时候，偷听到的父母之间的对话。
母亲在父亲病床边，一边绞了毛巾给父亲擦脸，一边小声念叨着：“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日子才好了没几年，怎么就这样了呢？”
父亲很虚弱，但还是努力笑着说：“我们信命但不认命。信了命，我们可以试着改命。要是认了命，我们早几年也不会从工人变成包工头。”
母亲红着眼框，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没错，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可能过上好日子。就算真有天命，上天也允许你留着这条命了。”
青木听着教室外面哗哗的雨声，把社会课本翻到对应的页码，他要先自己试着把试卷订正一下，确定一下到底有多少知识是不懂的。
青木十分肯定自己的目标，考到明兰中学，然后上重点大学。读书是改变阶层最好的方法。
他的父亲十五岁从村里出来找活干，辗转各个工地，从扛砖头水泥这种卖力气的最累的活开始，慢慢蹭在老工人身后打下手，偷偷学技术，再到真的找到拜师学艺的机会，最后自己拉起队伍成为包工头，十几年下来才在城市里站稳脚跟，总算脱离了祖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
但是上大学就不一样了，青木知道张月音的父母就是读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分配成为老师，从此跳出农门。只要刻苦读书，大学四年之后，就能从一个农村人变成一个城里人。
他现在与张月音有着一样的机会，他与张月音一样，可以读高中，然后考大学，以后到大城市工作，把父母也接过去。他的父母用尽全力让他与张月音等人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青木定了定神，不再多想，而是去思考社会考试卷子上的题目。
“借一下你的试卷？我有几个题不知道该怎么订正。”青木开口问张月音。
张月音正在写日记。她每天都有很多话写在日记里，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为什么能装下那么多想法。她没有从日记里抬头，而是直接把试卷递给了青木，还说了句：“我把刚刚发生的事写下来了，等会给你看。”
青木没理解她说的“刚刚的事”是指什么，难道她又进行了考后反思？这回她考得这么好，简直是鹤立鸡群的优秀，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反思了吧。接过张月音的试卷，青木去琢磨到底他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没过一会儿，张月音把她的日记本推到青木的课桌上。日记本上面的小纸条上写着：“嘻嘻。”神神秘秘的。
青木把小纸条搁到一边，看起了她刚才写的东西。
“午时，师携社会考卷入内，大怒：‘皆朽木也！’生惴栗。俶尔天骤暗，伸手不见五指。师曰：‘此天之怒也。尔等当自省。’余以为然也。”
青木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在这被班主任老师教训之后的凝重氛围里，在思考过人生发展道路这样沉重的内容之后，看到张月音不合时宜地在日记里写文言文小段子，他觉得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青木在小纸条上画了个很丑的竖起大拇指的手，然后加了句评语：“很棒！”把日记本连带着小纸条一起推回到张月音的课桌上。
张月音看到青木的回复，果然对着那个很丑的大拇指露出了“有被丑到”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又在小纸条上加了一句话，再次把日记本连着小纸条一起推到青木的桌上。
青木有点奇怪，低头一看，小纸条上写着：“请把你的评语写在本子上吧。”
青木明白了，张月音是想让他在她的日记本上夸她这段文字。行吧，既然张月音自己都不介意她干干净净的日记本上留下他狗爬一样的字迹，青木又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呢？
青木便在这段字斟句酌的“文言文”下面写道：“生动形象，很棒！”
重新把纸条和日记本推回给张月音，看着女孩因为得到夸奖的评语笑得弯起了眼睛，青木感觉心里因为考砸而产生的沉重感彻底散去了。
毕竟这只是一次单元测验，毕竟只是为了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早点暴露问题总比临近中考了才暴露要好得多。不必陷在一次错误里无法自拔，早点改正错误，继续努力前行就好。
青木把张月音的社会试卷还给她，然后把自己的社会试卷夹到社会课本里，把这恼人的社会相关的纸张都先塞回桌肚里，拿出英语作业来写几道选择题，让乱糟糟的头脑冷静下来。
窗外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雨的时候那气势仿佛毁天灭地，要用雨水在地上砸出大坑来，雨停的时候却迅捷轻巧，很快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怀疑刚才暗下来的天、倒下来的雨有没有真实存在过。
太阳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回到天空中，但是厚厚的乌云已经有了散去的迹象。也许到了晚上，云就遮蔽不了天空了，大地上就能看见月亮洒下的清辉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