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书签

设置

手机阅读

扫二维码

传奇阅读客户端

下载手机版

点击这个书签后,可以收藏每个章节的书签,
“阅读进度”可以在个人中心书架里查看。

第十章

小说:一窑烟火 作者:梅伟字数:14438更新时间:2022-12-12 10:42:31

1.打爷爷过世以后,杨高越和二英念叨师傅的好处,仍然一如既往地去老章家,看看师哥章谛甫,拉拉家常话儿,问问有什么要干的活儿没有,完全源于两口子的强烈感恩情结。杨高越觉得和爷爷的情分深厚,一是自个儿打小儿跟着爷爷学徒,时间长了情分自然深厚;二是因为爷爷不但教会了手艺,使自个儿有了立身之本,还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自个儿,掏钱给娶了媳妇儿。师傅不是父母,没责任掏钱给徒弟娶媳妇儿,不掏钱别人也没什么说的,俗话说不掏钱是本分,而掏了钱就是情分了。就因为这些个情分,娶了媳妇儿的杨高越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去老章家瞅瞅,不但好去老章家,一有工夫还好去爷爷的坟地转悠,在爷爷的坟前坐上一会儿,看着蓝天上飘动的白云,听着荒**丛中高高低低的虫鸣,感受着山野中和煦的微风,心中便有了一丝熨帖,似乎又和师傅坐在了一起。

杨高越的这些表现让传瑞很感动,对父亲说:“爹,您看我高越师叔,**是个有良心的人。”

章谛甫点头儿说:“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啊。”

一天傍晚,杨高越又来到爷爷的坟地,坐在坟前的那块儿大青石上。这儿**清静,没一个人打搅,许多的往事就一件件地涌上心头。坐在松树底下,西边儿的阳光照过来,周围景致明亮亮的。忽然,他发现松树后边儿的野**从里有几堆儿新土,虽然土已经干了,但应该是最近几天堆放在那儿的,最多也就十天半月的样子。几堆新土引起杨高越的注意,怎么回事儿?是谁在坟地里挖土,是传瑞挖的?没听他说呀,再说他在坟地挖土干什么?难道有人盗墓?想到这儿,杨高越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认定是盗墓贼干的,盗墓贼都是这种手法儿,挖了盗洞,土就堆在一边儿,几堆新土必是盗墓贼所为。杨高越不知道师傅坟里头陪葬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肯定应该陪葬了一些贵重东西,应该有一定的价值,师傅家是大户人家,陪葬物品怎么着也**普通老百姓的陪葬品值钱。他立马儿站起身来,在坟头儿周围走了一圈儿,就看见离坟头儿北边八尺多远的平地上有一个盗洞,二尺来圆,黑咕隆咚,直通地下。“绝对有人盗墓了!”杨高越不由得喊出了声儿。事关重大,他赶紧跑回村儿里,快步走进师傅家,见到章谛甫就说:“师哥,师傅的坟让人盗了。”章谛甫听了一惊,问:“**的?”杨高越说:“**的,坟头儿后边有一个洞,快叫上传瑞看看去吧。”章谛甫说:“快快,快叫传瑞,咱仨过去看看。”说完叫上传瑞,仨人急急地去了坟地一看,爷爷的坟果然被盗了。传瑞看着地上的几堆儿新土,心里立刻明白了,放进爷爷棺材里的小九龙壁肯定没了,而京师**厅起获的小九龙壁,绝对出自爷爷的墓葬,那可是自个儿的得意之作,放进坟里陪伴爷爷的。

回到家里,传瑞痛心地对父亲说:“爹,**起获的小九龙壁是咱家的,别人绝对做不出来。”

章谛甫爷儿俩最近是在极其忐忑之中度过的,不但忐忑还非常焦虑,既担心宛平县的**来找麻烦,又盼望他们来,也好从章先生嘴里再探听一些消息,特别是**起获小九龙壁的消息。现在,爷儿俩最想知道的,就是除了小九龙壁之外,**还从蝎拉虎子口中知道了**什么事情。

这天傍晚,太阳的余晖已经完全褪去,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章先生突然在暮色中登门了。看着章先生一脸的汗水,章谛甫爷儿俩十分紧张,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事儿而来,如是公务,怎么一个人来了,而且还是在傍晚时分;如不是公务,老章家和他的交情仅仅是两面之交,顶多给过他几块现大洋而已。不过,来了就是客,爷儿俩赶紧将章先生迎进屋子,恭恭敬敬地上烟上茶,又叫章王氏和翠凤赶紧做几样好菜,准备陪章先生吃晚饭。章先生坐在八仙桌旁边儿,喝了几口茶水,笑呵呵地看着章谛甫爷儿俩。爷儿俩不知道他的笑呵呵是什么意思,只能陪着他笑,于是就笑得十分勉强。章先生来门头沟有自个儿的想法儿,他对老章家的印象很好,愿意帮他们一把,有什么消息就想着马上给他家透个信儿,这当然是章先生的好意。待章先生点上烟喝了茶之后,传瑞问:“章先生,您这是打哪儿来呀?”章先生笑了一笑,说:“我打宛平县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看看您爷儿俩,时间长了,心里头惦记。”爷儿俩一听这话,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差爷来了是好事还是坏事。章谛甫恭敬地说道:“啊,那就请您多多赐教。”章先生又是一笑:“赐教不敢当,赐教不敢当。实说了吧,我这次来,是专门到您家来的,想告诉您家一件大事儿。”章谛甫赶紧又做出更加恭敬的模样儿,说:“您请说,您请说。”章先生说:“我上回跟传瑞说了,据我一个警署的朋友讲,您家里**着宝贝。”章谛甫爷儿俩的心又狂跳起来,脸上不禁露出些许慌张,难道章先生此次前来是为……传瑞赶紧表白:“没有没有,章先生,我家**没什么宝贝。”

章先生看着他乐了,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说:“您别急,把心放在肚子里听我慢慢儿说。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理儿我懂。我这人讲良心,我当差也讲良心,不讲良心的事儿我可不干。上次您给了我现大洋,我就得讲良心,现在我跟您讲良心来了。”爷儿俩听了这番话,心里略微踏实了一点儿,知道章先生来不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儿,但还是揪着心,眼睛直直地瞅着他。章谛甫说:“章先生,您接着说,您接着说。”章先生说:“您已经知道您家的事儿是怎么传到**厅的,我就不再说了。”章谛甫连忙答道:“是啊,是啊。”章先生看着爷儿俩紧张的神色又是一笑:“我朋友专门负责蝎拉虎子的案子,前几天他跟我喝酒,我便跟他打听案情。”传瑞忙问:“您朋友都说了什么?”章先生说:“他说蝎拉虎子的那座小九龙壁,是跟几个盗墓贼买的,可刚一到手就被**逮着了。小九龙壁根本不是他偷的,和他没一点儿关系。”

“啊……”章谛甫爷儿俩同时长吁了一口气,同时也印证了自个儿的猜测。传瑞自言自语地问:“这个蝎拉虎子,怎么顺嘴胡啦啦我家有宝贝呢?”章先生抿了一口茶,说:“蝎拉虎子没跟**说您家有宝贝,**知道您家有宝贝也是搂**打兔子,是通过牢里眼线知道的。据**对眼线传出来的消息分析,蝎拉虎子曾经几次到您家踩点儿,可能您家里人也有察觉。不过您家虽有察觉,他后来还到过您家,其中一次在您家窗外**,就**到您家的宝贝了,是在一个大盒子里装着的,对不对?”传瑞心里陡地一惊,心说蝎拉虎子眼睛忒尖,一点儿不错。但他马上装作十分平静地问道:“那他看清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吗?”“没有,他只看见一个大盒子。”章先生边说边用俩手**划了一下盒子的大小。章传瑞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这蝎拉虎子,看见一个盒子能说明什么,顶多就是一个盒子嘛,难道凭一个盒子就说我家有宝贝吗?”章先生笑了,说:“蝎拉虎子说他确实没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可您爷儿几个看盒子里物件儿的神情,他可看得非常清楚,您爷儿几个的神情说明那个物件儿很贵重。好啦,不说这个啦,咱们今儿晚上好好喝酒。”

传瑞心说,这**的蝎拉虎子,还**看见了。他仍然不踏实,觉得还没有问清楚,蝎拉虎子到底知道老章家多少情况,嘴上便应和着章先生,频频地说:“好,好,咱们好好喝酒。”

这会儿的传瑞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儿晚上一定要从章先生嘴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闹个一清二楚。

酒菜上桌,仨人开始斟酒布菜。窗外明亮的月色让仨人开怀畅饮,你敬我一盅,我敬你一盅,竟都觉得这酒喝晚了。看章先生酒喝得差不多了,章谛甫告辞去休息,接下来由传瑞陪着他继续喝酒聊天儿。夜深人静,窗外满是唧唧唧唧的虫鸣,为聊天儿增添了不少的情趣。传瑞和章先生都喝得不少,自然也敞开了心扉,聊得情深意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自打认识以来,章先生觉得老章家做事厚道实在、豪爽大气,确有大户人家的豪爽之风,值得自个儿用心交往。传瑞则觉得章先生说话办事有谱儿,有君子之德,言必信行必果,身在衙门却不油滑,不像一般的衙役们吃了喝了事儿办不办再说,确实值得信任。俩人越聊越投机,章先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详细。至此,章传瑞才**正明白事情的原**:章先生第一次来琉璃局的目的,只是投石问路,因为京兆地方的一个官员得知老章家有宝贝的传闻,又赶上袁大总**当上了皇帝,突发奇想:要是能把老章家的宝贝献给洪宪皇帝,自个儿很可能得到封赏,官儿可能会做得更大。于是就把这个事儿当作重要公事派到**厅,又被**厅派到宛平县,让宛平县速速办理,不得有误。不过这里边儿有个问题,老章家有宝毕竟是传闻,不能证明**的有宝,而蝎拉虎子仅仅看到了大盒子,看到了老章家爷孙三人的神圣表情, 由此只是猜测盒子里装的是宝贝。但是蝎拉虎子不能确定盒子里**的装着宝贝, 就是说盒子里也可能装的不是宝贝。不过,蝎拉虎子几次三番前去探宝,又偶然看到了大盒子,便在心里认定老章家八成有宝。

在让老章家献宝的事情上,宛平县还有许多顾虑,因为献宝的要求名不正言不顺,老章家就是有宝贝,宛平县凭什么让人家把宝贝献出来?既然要求人家献宝,从道理上讲就得人家愿意,如果人家不心甘情愿,那就不叫献宝而叫强要,这在情理上实在讲不通。宛平县对上司派下来的献宝一事十分挠头, 办不好要受到上司的呵斥,要办成却没有正当的理由。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好派出章先生和老李先去琉璃局探问一下,咋呼咋呼,看能不能把宝贝咋呼出来,如果能咋呼出来最好,咋呼不出来再做**打算。这就是章先生和老李第一次来琉璃局的目的,因为情况不明,俩人只是瞎咋呼了一下,连饭也没好意思吃,就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令宛平县完全没有料到,章谛甫爷儿俩不卑不亢、沉稳应对,竟然不搭理宛平县的茬儿了。没办法,宛平县只好派章先生二来琉璃局,再咋呼老章家一下。令章先生没有想到的是,老章家除了热情招待之外,临走还给了现大洋,这让他非常高兴,觉得老章家做事**的豪爽大方,确有大户人家的气派,心中十分佩服,于是有了要帮助章家的心思。出于这个心理,他把宛平县要求献宝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章传瑞。现在,章传瑞知道了宛平县的意思,心里自然有了主意,应付宛平县的办法就是一个死不承认,看宛平县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儿,天儿还没亮,传瑞悄悄和章先生出了院门儿,俩人边走边说,章先生说:“我朋友跟我说,蝎拉虎子这人心高气傲,一般人都不在他的眼里,说出您家的宝贝也是他跟牢里的犯人们聊天儿,因为看不起那帮子犯人才说出来的,有吹牛的意思。对这个人您可得小心点儿。”传瑞连忙答道:“是,是,我是得对这位高人加小心了。”走着聊着,一直把章先生送到城子村旁边儿的洋灰桥上,雇了一辆骡车,让车夫把章先生送到宛平县。临分手的时候,传瑞又塞给章先生五块现大洋和一个大金镏子,说:“章先生,**得谢谢您了。这是一点儿小意思,您把金镏子留着,现大洋捎给您的朋友,就说我谢谢他了。”章先生攥着金镏子和现大洋,想章传瑞来一次给一次,确实豪爽,是个**朋友,可交。想到这儿,章先生说:“我可是把话都说到家了,不过还得嘱咐您两句,一句是千万别说我来过这儿,别让我丢了饭碗;二句是……”传瑞赶忙接过话茬儿:“老章家从来就没什么宝贝,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宝贝。”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以后的事儿正如章先生自个儿说的,他开始**正替老章家着想,替老章家消灾了。

2.章谛甫说《顺天时报》虽然是**本人办的,但报上的消息却**实客观。他很看重这份报纸,有了这份报纸便知道了当今**上的大事小情,脑袋瓜子也清楚多了。也因为这份报纸,村儿里人觉得章谛甫说话做事儿和**人不一样,透着明白。他却没有这个感觉,他还是他,每天教着十几个学生,**翻翻报纸,看报上的各路消息。章何氏经常讥笑丈夫,说:“你**袁大总**还袁大总**,您看那玩意儿干嘛?有什么用?没事儿溜溜弯儿多好。”章谛甫看不起她,一个老娘们儿懂什么,在一块儿过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那德行,游手好闲,四处串门儿,说点儿东家长西家短的废话,便不搭理她,继续看报纸。身在小山村儿,章谛甫却天天儿关心国是,担忧国是,愤世嫉俗。戴着老花镜,他坐在太师椅上认**读报,习惯于从第一版第一条新闻看起,一直看到最后,其间不会落掉任何文章,看完还要对重要的消息做出点评,并用蝇头小楷批注在报纸的天头地角,**如说袁世凯就任**大总**,他就在消息旁边儿批注了两个字:势也。他认为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要顺从形势,历朝历代的皇帝登基都是形势所为,大势一来,你就是个窝囊废也能出人头地。

他看重大势,对老章家的琉璃烧造也是如此看待,大势一来,势如破竹,无法阻挡,老章家便有了数不清的银子;大势一去,山崩地**,窑场就此冷落,同样没人能够再让窑火熊熊燃烧。他深切地感到,琉璃烧造在没有皇家做后盾的**子里,绝不可能再像有皇上时那样辉煌了,于是总有隐隐的担忧,担忧老章家的琉璃烧造也要随着大清的倒台而没落下去。他从没把自个儿的忧虑对传瑞说过,怕加重传瑞的忧虑。他知道,儿子**自个儿更担忧窑场的前途。

隐隐的忧虑,不时地浮上章谛甫的心头儿……

虽然窑场没有了往**的忙碌,章传瑞却也没有闲下来,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研究一下五彩琉璃的烧造技术,**如五彩琉璃用什么原料,各种原料的配**,用什么火候……对于一个失传了几百年的技术,他不知道烧造五彩琉璃用什么原料,当然更不知道烧造时的火候和烧造中的变化:“一无所知呀!”他叹道。但他决心要试烧五彩琉璃,这个念头儿一出现,就再也没有消失过,虽然感觉困难重重。如今的传瑞在每天晚饭以后,必然和父亲坐在八仙桌旁边儿,讨论五彩琉璃的烧造,他认为烧造是老章家的拿手好戏,因此对试烧五彩琉璃充满信心。

经过多次研究和讨论,爷儿俩都认定家中的五彩琉璃是用古法烧造的,之所以后来不能再烧造出五彩琉璃,正是因为这种古法的失传,至于有无**原因目前还不知道。现在,他越深入研究,越觉得想再找回古法烧造琉璃的技术不容易,根本不像原来想得那么简单,烧造五彩琉璃和烧造琉璃瓦不是一回事儿!琢磨来琢磨去,他脑袋瓜子里仍然没有一个明晰的思路,就像是狗咬刺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甚至无从下手。根据多年烧造琉璃瓦件的经验,他原本觉得烧造五彩琉璃和烧造琉璃瓦应该差不多,火候小了就大点儿,火候大了就小点儿,多试验几次就行。但现在看来,古法五彩琉璃的烧造技术不单单是一个火候问题,还存在**许多问题,首先是原料,其次是窑炉,第三是技术,等等等等,问题多了去了。想来想去,传瑞想到了去古籍中寻找线索,难道历代书籍中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记载?

他对父亲说:“爹,五彩琉璃的原料绝对和琉璃瓦的原料不一样,坩子土和青灰烧不出来。”

在城子村的小院子里,章传瑞数次钻进炕炉子下的密室,恭敬虔诚地请出五彩琉璃,在明亮的马灯光亮照耀下细细琢磨:这玩意儿到底是用什么原料、经过多大火候烧造,才变成手中这温润亮丽、晶莹无**的宝贝呢?他想起很多关于琉璃的传说,经过老百姓几百上千年的转述,慢慢地演变为民间故事,如今也不知众多的传说是**是假了。他最熟悉的一则故事讲:武则天那会儿,有个小贩常来常往于长安淄郡之间贩丝,挣几个蝇头小利。有一天,小商贩**自住在客店,没想到夜里来了强盗,财物被尽数抢去,一贫如洗,悲愤之际小贩竟欲悬梁自尽。恍惚之中,突然见一白胡子老头儿高冠博带,左手持拂尘,右手握元宝,指点他说:“你是大富大贵之命,何以如此轻生?”小商贩悲怆地回答:“我财货两失,已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不死还等什么?”白胡子老头呵呵一笑说:“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我说与你一条生财之道,保你成为富翁。”小贩疑惑地问:“我哪儿还有生财之道?”白胡子老头儿说:“你难道不知淄郡出产五彩琉璃吗?”说完,把手中的元宝赐予小贩,隐身而去。后来,小贩用那个元宝从淄郡买了五彩琉璃贩往长安,赚了钱,后又常往来于长安淄郡之间,终于成为长安首富。

传瑞是从小儿听这个故事长大的,爷爷给他讲过,父亲给他讲过,甚至村儿里的**长辈也讲过,可他从没有往深处琢磨过,现在看来,应该好好琢磨琢磨了。这个故事在老章家**在**人家更有分量,原因是老章家有五彩琉璃,而**人家没有。他明白,眼眉前儿不是相信不相信故事的**假,而是要从故事中找出一点儿线索,帮助自个儿重新烧造出五彩琉璃。他反复琢磨故事里有用的东西,觉得那个老头儿太虚无缥缈,可信程度不高,同时也没必要去深究那个小贩,小贩只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于五彩琉璃无关紧要。那么故事里还有什么可以启发思路的线索吗?思来想去,传瑞认为故事里出产五彩琉璃的淄郡,倒是应该好好琢磨的地方儿,极可能提供唐代五彩琉璃的产地。想到这儿,传瑞认同故事里说到的缁郡,应该就是古代出产五彩琉璃的地方儿。可爷爷给自个儿讲过,五彩琉璃出自西域,那么缁郡会不会也出五彩琉璃呢?他突然得到了启发,五彩琉璃不应该只在一个地方儿出产,它应该有几个产地,而淄郡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他着实兴奋起来,马上向父亲请教,他问父亲:“爹,您知道唐代的淄郡是现在的什么地方吗?” “是在今天的山东境内。”章谛甫略一思索便回道,还搬出一摞古书,翻找了一会儿,指着书中的一处文字说,“你看这几句,淄郡应该是当今山东兖州淄博青州一带。你再看这几句,‘淄青纺织业兴盛玄宗时天下唯北海绢最佳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如此看来,故事里的小贩常去淄郡贩丝,应该指的就是这地方儿,在情理之中。”传瑞看着那段文字,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您说得对,应该是在那一带。爹,您再查查那一带有什么矿产。”章谛甫说:“矿产我就不知道了,还得仔细查。”传瑞说:“您帮我仔细查查。”

章谛甫非常支持传瑞试烧五彩琉璃的想法儿,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翻箱倒柜,查找淄郡有什么矿产。经过好一番查找,终于从一本《矿产志.》中找到记载,原来淄郡在古代出产理石、滑石、云母、紫石、石英石、阳起石、紫英石等等矿产。一查到这些线索,他马上叫来传瑞,把淄郡矿产细细叙说一遍。传瑞非常高兴,对父亲说:“既然唐代淄郡出产五彩琉璃,那么必然和当地的矿产有关系,我就从这些矿产入手,研究烧造五彩琉璃,应该对路。”他终于有了很好的感觉,从查找地域,查找丝织物,再查找矿产,继而就能找到烧造五彩琉璃的原料和方法了。至于火候对他说不是难事儿。“烧火毕竟是老章家的拿手好戏嘛。”

找到古籍中淄郡矿产的记载之后,章谛甫又翻了半个多月的**书,发现**书中还有一些简单的有关琉璃的记载,可以作为烧造五彩琉璃的参考:五彩琉璃和水晶以及琥珀是截然不同的东西,特别是现在市面上的所谓琉璃工艺品,虽然看上去晶莹剔透,可都是价格低廉数量极多的玩意儿,一看价钱就知道不是珍贵之物,更谈不上珍宝了。章谛甫对传瑞说:“这些都说明,五彩琉璃和现在的琉璃工艺品不是一路东西,五彩琉璃是全世界公认的佛家宝物,琉璃工艺品绝不能与之相媲美。”

从父亲的**书中,传瑞也查到了有用的线索,但他不满意,希望能查到更多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说在《天工开物、珠玉篇》有五彩琉璃的记载。传瑞精神为之一振,忙去找父亲,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章谛甫一听却为难起来:“传瑞,咱家可没《天工开物》,咱家的**书太少,尤其是工矿方面的更少,要想找到更多的线索,我看只能去外边儿找了。”他想到了大学里的图书馆,又说:“传瑞,指着咱家的**书和我那点儿学问肯定不行了,干脆咱俩去燕京大学图书馆瞅瞅,再看看哪位教授有《天工开物》。”传瑞同意父亲的建议,俩人马上去了燕京大学,经过打听,知道燕京大学有一位研究矿产的王教授,便急忙前去拜访。在燕京大学的一处小院落里,俩人见到了王教授。看着王教授清癯的面庞,传瑞心里一下子便认定,他就是一位知识渊博的老教授,肯定能说明白五彩琉璃是用什么原料烧造的。王老先生了解了章谛甫父子的目的,热情地从**墙的几座大书架上拿出《天工开物》,翻到《天工开物、珠玉篇》,指着有关五彩琉璃的文字做了详细的解释。父子俩凑在书前仔细观看,看到书中记载了一些矿物的名称,也是云母、紫石、石英石、阳起石、紫英石等矿产,如此看来,这几样应该是古人烧造琉璃所用的原料了。传瑞心中大喜,赶紧把书中的珍贵文字抄下来,并**诚地邀请王老先生到琉璃局村做客。王老先生笑呵呵地答道:“如您二位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儿,我一定前去拜访。”

三人依依道别。

出了王老先生的院门儿,传瑞对父亲说:“爹,我突然觉得王老先生能助咱一臂之力。”章谛甫说:“把王老先生请到家里,好好款待人家,仔细讨教,我想五彩琉璃能烧出来。”回到门头沟,父子俩进了城子村的小院子,钻进密室请出五彩琉璃,在马灯光亮下,对照研究从《天工开物》中抄来的文字,终于大致了解到五彩琉璃烧造所用的部分原料,并再次认定自家的五彩琉璃确是用古法烧造,叫古法琉璃,方法是用琉璃石加入琉璃母烧制而成。文字中有这样的记载:凡琉璃石与中国水精占城火齐其类相同……其石五色皆具……此乾坤造化隐现于容易地面天然琉璃石**渐稀缺尤为珍贵。

传瑞说:“爹,这琉璃石如此珍贵,见都难得一见,这才是古法琉璃烧造失传的**正原因。”章谛甫点头儿应道:“你说得不错,你要重新烧造五彩琉璃,对原料问题要好好研究,只有把所有问题考虑周全才能动手。”传瑞说:“您说得对,我确实得考虑好了才能动手,省得走瞎道儿。”

但章传瑞目前仍然不知道文字中的琉璃石是什么,更不知道琉璃母和水精、占城火齐是什么。章谛甫同样也不知道什么是琉璃石、什么是琉璃母,这让传瑞大伤脑筋。他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继续翻书,从书中找答案。经过几个月的查找,他又在《钱围山业谈》中看到这样的记载:奉宸库者祖宗之珍**也……琉璃母者若今之钱滓然块大小犹儿拳……又谓**庙朝物也……但能作珂子状青红黄白随色而不克自必也。

钱滓然?钱滓然是什么?不克自必?不克自必是怎么回事儿?对这段文字,章传瑞仅仅明白个大概意思,懵懵懂懂,不甚了了。说实在的,凭他十来年的私塾底子,还**看不懂这些文字。他又和父亲探讨,可父亲为难地说:“我只明白这琉璃母有青红黄白等色,像小孩儿的拳头大小,**的不懂。不过咱的辛苦没白费,还是知道了一些东西。既然知道了,还怕烧不出五彩琉璃?”

听父亲说得在理,传瑞虽然感觉自个儿的思绪混乱,但对烧出五彩琉璃还是充满信心,发誓说:“我这辈子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要烧出五彩琉璃。”他对父亲说:“爹,我还得去找王老先生,把不懂的东西弄明白,不然这五彩琉璃烧不出来。”章谛甫说:“赶紧去,去时多带些礼物,别亏待了王老先生。”

在琢磨烧造五彩琉璃的过程中,传瑞仔细回忆了所有细节,由此及彼,举一反三,凡是能和五彩琉璃联系起来的,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抓不着主要头绪。“要找回失传的技术**不容易!”但他发着狠地说:“古人既然能烧出五彩琉璃,我也能烧出五彩琉璃,天底下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章谛甫夸奖道:“儿子,你这劲头儿是咱老章家的门风。”

好在传瑞已经抓住了烧造五彩琉璃的线索,觉得五彩琉璃再现世间大有希望。

3.上次肖连路进城去了趟山井洋行,见到郭林生,觉得表弟确实是个干大事挣大钱的人,**起自个儿这烧窑的破行当不知强了多少倍,心里就有了攀随之意。他回到门头沟之后,没跟章传瑞说找到了郭货郎,只说见到了表弟,从表弟那儿也没打听到郭货郎,不知郭货郎何许人也。章传瑞没再问什么,只对他说:“师叔,您一旦听到什么信儿赶紧告我一声儿,我一直猜不透这郭货郎想干什么,几次三番打听我,到底什么意思。”

肖连路没接章传瑞的话茬儿,低头用一根小树棍儿划拉着地面,心里说道:“什么意思?想要你老章家的配方呗。”他心不在焉地划拉着,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划出了很多不规则的方块儿,一个方块儿又一个方块儿,最后所有的方块儿都重叠在一起。他不是没用心听章传瑞说话,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用瞎划拉来掩饰自个儿说谎话的不安。自从和表弟彻夜长谈之后,他心里总是乱糟糟的,对**窑场的现状,再看山井洋行的气派,便极想去谋个差事,挣东洋人的钱,也过上好**子。这想法儿不断出现在肖连路的脑袋瓜子里,搅得他吃饭不香喝水不甜,特别是一看见窝头棒子面粥,心里更烦得要命,**想马上进城享福去。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要去山井洋行享福得有资本,没有资本去哪儿也没好饭吃,走窑背煤还得一把子力气、吃苦受累呢,何况是去**本人那儿混饭吃。混饭吃必须有资本,这道理肖连路明白,表弟不是说了嘛,山井洋行需要琉璃瓦的烧造技术,还要配方。他想,要是有了配方,山井洋行的洋饭碗就端上了。不过他知道,把配方弄到手的难度忒大,偷是偷不着的,也太缺德,自个儿要那么干,这辈子再也别见章传瑞的面儿了。他还知道窑场的规矩,自个儿只能干自个儿的行当,绝对不许打听**人的行当,就是说他只能烧好火,对**行当问也别问,犯忌讳。

东单牌楼给肖连路留下了深刻印象,一高两矮的牌楼,上边儿写着景星俩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南来北往的人们从牌楼下边儿穿过,有人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有人破衣拉撒,透着一副穷相。洋车上坐着的人衣着鲜亮,透着有钱人的派头儿,拉样车的都是短打扮,也透着利落。牌楼南北的大街两边儿有许多买卖,牌楼底下的**穿着**,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很威风……

他梦想自个儿能生活在这个热闹的地方儿,**琉璃局可强多了,心里便有了打算:师哥杨高越是釉作师傅,自然知道釉作的配方,虽然不知道配色折子,但如果他先把釉作配方告诉自个儿,也算是对郭林生有了个交代,去山井洋行的事儿也就八字有了一撇儿。不过,杨高越掌握的配方不是最机密的,如果再把配色折子搞到手,进山井洋行便有了实实在在的资本,端碗好饭可就手拿把掐了。

在窑场干了二十来年,肖连路只听说过配色折子,压根儿没见过那东西什么样儿。“配色折子能搞到手吗?”他突然感到实在太可笑,一个烧火的想搞釉作配方,还想搞到配色折子,这不是耗子要吃猫,纯粹痴心妄想?可山井洋行的好**子实在诱人,瞧人家表弟吃的喝的住的,**破窑场强了不知多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儿**。“唉,人**人得死、货**货得扔啊。”他暗自叹息,胡思乱想了一阵子,还是抵挡不住洋行的**,打定主意搞配方、搞配色折子,为进山井洋行备好见面儿礼,不然怎么进人家的门儿。

从那儿以后,肖连路为了配方,经常一个人犯迷瞪,夜里躺在土炕上瞪着房顶儿,动尽脑筋费尽心思,琢磨用什么办法才能搞到配方,可终究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继续想办法,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道儿可走,就是从杨高越的嘴里把配方掏出来。他不知道师哥是不是愿意说出配方,如果愿意当然最好,要是不愿意呢?再说窑场的规矩也不许他说出配方啊。想到这儿,肖连路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儿:偷!从师哥那儿把配方偷出来。这想法儿一出现,立刻被自个儿否定:“不行,配方在师哥脑袋瓜子里,偷是偷不着。那么只有和师哥商量,让他自个儿把配方说出来。这也不行,师哥现如今和老章家快穿一条裤子了,他绝对不干那缺德事儿。肖连路最后想到了劝,认为劝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既不伤面子,也犯不上费心费力去偷,两全齐美。他甚至把劝的理由都想好了:“师哥,反正眼眉前儿窑场也要塌秧了,以后能不能吃这碗饭都说不定,干脆和我一块儿找个新东家,吃香的喝辣的去吧。”他琢磨现如今窑场这架势,和师哥一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还省得他继续在窑场受累呢。他一拍大腿,自语道:“好,好,好,这是上上策,如果师哥**把配方吐噜出来,那就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呀。”

肖连路第一次进了师哥家门儿。杨高越看着师弟进了家门儿,一时有点儿**,因为他从来不进自个儿家门儿,今儿突然进了家门儿,**让自个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干什么来了,心说这小子别是赌光了找我借钱吧,俩眼便盯住他问:“师弟,有事儿?”肖连路冲杨高越嘿嘿一笑:“没事儿师哥,正好从门口儿过,顺脚进来了,最近挺好吧?啊,嫂子,您也挺好吧?瞧这孩子,**好。”二英赶紧让座,说:“好什么呀,淘气着哪。”忙着给沏上茶水,端来放在桌上,便退到一边儿去了。

肖连路看着围在杨高越身边儿的孩子,惭愧地说:“师哥,你瞧我第一次进你家门儿,也没给孩子买点儿糖块儿,**是没脸。唉,我兜儿里缺钱啊。”杨高越赶紧说:“什么糖块儿不糖块儿的,来就来,咱哥儿俩还说这个。”二英也说:“师弟没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不讲这个礼儿。”

杨高越和肖连路喝着茶,边喝边聊。肖连路试探着问:“师哥,你看咱窑场还能挺下去吗?”杨高越说:“唉,眼眉前儿没什么起色,等着吧。”

“那得等到猴儿年马月呀,我看干脆找个别的差事干干,**你现在强。”肖连路说。

“我能干什么,除了往瓦上刷釉子什么也干不了,去哪儿找合适的差事。”杨高越叹道,“好在我**你身子骨壮,还能走窑背煤,凑合着养家糊口。”

肖连路附和道:“是呀是呀,你每天能挣洋面,我只能在窑场喝棒子面粥,没脸没皮的,难过啊。”

“要不你也跟我去走窑,好歹一天也能挣半袋面,**你在窑场看堆儿强。”杨高越试探着问。

“师哥,你看我这身子骨儿行吗?再说我一见煤窑就害怕,就想起我爹和我哥了。干不了,干不了。”肖连路连连摇手摆头,一副伤心害怕的样子。

杨高越叹了一口气:“唉,也是的,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就先在窑场**着,等等机会。我琢磨着,窑场不能永远不冒烟吧?”

“唉。”肖连路也叹了一口气,“师哥,我是**的**不住了,天天窝头棒子面粥,吃得我见了老棒子儿都想吐,咽不下去啊。”

二英过来给续上水,说:“师弟别着急。喝水。”

肖连路苦笑一下:“嫂子好福气,找了师哥,家里家外都能干。瞧这大小子,**羡慕你俩,**我这光棍一根儿不知强了多少。”

“你找个媳妇儿吧,凑在一块儿也像过**子的。不是嫂子我说你,攒俩钱,找个媳妇儿,别整天糊里糊涂地混,有什么意思?”

听着二英的劝告,肖连路心里烦恼,竟然没了话,想好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了,只得讪讪地道:“我回去,该吃饭了。”杨高越说:“在这儿吃吧。”肖连路摇手道:“不啦,不啦。”二英紧忙拦住肖连路,说:“师弟别走,我炒俩菜,你们哥儿俩喝两口。”肖连路没心情喝酒,连连摇手说:“不啦,不啦,我还回窑场喝棒子面粥吧。”

肖连路一出杨高越的院门儿,二英马上对杨高越说:“我看师弟有事儿,没好意思说。”杨高越说:“我想也是有事儿,他从来不上咱家,这次来恐怕遇到难事儿了,多半儿是借钱。唉,他赌钱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二英笑了,轻轻打了杨高越一下,说:“你的毛病也改不了。”杨高越问:“我有什么毛病?”“你有什么毛病你不知道?”二英嗔怪到,“喜欢女人呗。”杨高越急了:“打你一进门儿,我可再没敢招惹过女人。”二英又笑了,说:“你敢说没招惹过女人?你没招惹过我吗?”“你不算女人,你是我老婆。”杨高越也笑了,但他马上停住了笑,“师弟要是再来借钱咱借不借,我怕他借了钱又去赌,咱的钱可回不来了。”二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来再说。”

见了杨高越却没说出自个儿的想法儿,让肖连路心里很懊丧。说实在的,自个儿没有理由让师哥说出配方,凭什么让人家说出配方,应当应分的?再说眼眉前儿也不清楚师哥心里怎么想,人家愿意说出配方吗?人家愿意去山井洋行做事吗?要是不愿意呢,我说了不也是白说吗?走在大街上,肖连路子心里忐忑,继而开始后悔,在师哥家应该跳河一闭眼,把想的说出来,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想转身回去,又一想还是算了,过几天再去吧,把要说的话想好了再去,省得到时候再犯踟蹰。他在心里说道:“再去一定要说明白,把去山井洋行享福的事儿说明白,不信师哥不知道哪头儿炕凉哪头儿炕热。”想到这儿,他似乎又有了信心,师哥肯定知道哪头儿炕凉哪头儿炕热,既然知道哪头儿炕凉哪头儿炕热就好办,配方就能拿过来,去山井洋行的希望就是大大地。

回到窑场,肖连路就着一块儿大萝卜咸菜吃了个窝头,喝了一大碗棒子面粥,躺在炕上瞎琢磨:“去师哥家说这事儿不合适,把他请出来,上小酒馆儿喝二两,既可叙师兄弟情分,又好把配方的事儿说出口。”主意一定,肖连路把表弟给的五块大洋拿出来,叮叮当当地翻看了一会儿,装进兜里一块,其余的四块大洋又放回老地方儿。这五块大洋自打拿回来,他没少费心思,老想去赌一把,但终究没敢去。他害怕,怕章传瑞问起大洋的来处,自个儿穷光蛋一个,进回城就有了大洋,要**人家问起来说什么呀。有大洋在屋子的炕洞里**着,他的心就痒痒得难受,觉得老有人朝自个儿招手,几块大洋也蹦蹦跳跳,似乎不愿意在黑暗的炕洞里待着。

第二天傍晚时分,肖连路买了二两糖块儿,把大洋换成了零钱,走到杨高越家院门儿外喊道:“师哥,师哥,回来了吧?”二英听见喊声走出院子,见是肖连路,说:“进来呀,师弟,你师哥在炕上躺着呢。”“叫他起来,我想请师哥喝二两。”说着,把糖块儿递给二英,“给孩子的,昨儿见了孩子**臊得慌。”二英接过糖块儿,嗔怪道:“看你,来就来呗,又不是外人。”

这时杨高越已经出了屋子,说:“师弟,屋儿里坐。”肖连路说:“师哥,我今儿高兴,请你喝二两。走吧。”二英站在杨高越身后,悄悄用手捅了杨高越一下,说:“师弟请你喝酒呢,去吧。拿上点儿钱,别让师弟花钱,他不富裕。”肖连路听二英这话心头儿一热,心说嫂子心肠不赖。其实二英是有理儿有面儿的女人,那会儿跟杨高越热乎也是因情所迫,考虑到自个儿的处境,又怕公婆不给好脸色,又怕老在婆家没处去,就有了和杨高越的那一段浪漫**子。说实在的,一个寡妇失业的女人确实没办法。现在有了家,又生了几个孩子,一心一意跟着杨高越过小**子,挺滋润。

杨高越接过二英递到手里的一把大子儿,跟着肖连路进了村里的小酒馆儿,要了两个凉菜两个热菜,又要了一壶酒,给肖连路倒上,说:“师弟,我**子**你强点儿,今儿算我的,来,先干一盅。”肖连路争道:“哪能算你的,你那儿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再说是我请你喝酒。不能让你花钱。今儿算我的,下回算你的。”杨高越还要争,被肖连路拦住,俩人慢慢地喝了起来。杨高越不知道肖连路有什么事儿,只想着他要借钱,于是问道:“师弟 ,你是不是碰见什么难事儿了?你说吧,我能帮的都帮,你要是缺钱用我这儿还有几块大洋。”肖连路忙摆摆手,悄声说:“师哥放心,我不找你借钱,我找你是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挣大钱。”“挣大钱?去哪儿挣大钱?”杨高越愣了,师弟不是开玩笑吧,他也有挣大钱的地方儿?如果他能挣大钱,是个人都能挣大钱了。杨高越疑疑惑惑地看着肖连路,眼里满是询问和不解。

肖连路看着师哥,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个儿能不能说服师哥拿出配方,也不知道师哥想不想和自个儿一块儿去山井洋行。他忐忑不安还有一个原因,师哥一旦同意说出配方,下一步就要和他商量配色折子的事儿。不过最关键的要看师哥的态度,他要是不愿意,那千万不能强求。肖连路知道,如果强求就要惹麻烦,让章传瑞知道自个儿挖窑场的墙角儿不得马上走人?到那时候,自个儿两手空空,山井洋行去不成,窑场也不能留,哪个地方儿愿意要一个赌鬼呢?他心里明白,山井洋行不会白养一个烧火的窑匠,人家要的是能办事儿的、能把配方搞到手的人。想到这儿,肖连路犹豫不决,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杨高越说明白。想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对杨高越说:“师哥,我有个表弟在一家洋行做事儿,那家洋行想烧琉璃瓦,可是没有懂行的师傅,想让我过去烧火,还想让你去干老本行,不知你愿意去不?”杨高越问:“你跟传瑞说了吗?”“没有。”“你不跟他说算怎么回子事儿?传瑞是掌门大窑户,这事儿得他同意才行。”

一听杨高越这话,肖连路心凉了,知道再说也是瞎掰。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凭眼眉前儿师哥和章传瑞的关系,要想说动师哥绝对没门儿。

“这事儿没戏!“肖连路暗想,喝酒的兴趣立马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杨高越又问:“师弟,你说的那家儿洋行叫什么名字,我可没听说过哪家儿洋行要烧琉璃瓦呀。”肖连路已经对杨高越失去信心,又怕他知道太多泄露秘密,就敷衍道:“我只是听我娘那么一说,没记住是哪家儿洋行。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俩人就喝酒,闷闷的,话也少了,酒喝得也没什么味儿。又喝了一会儿,杨高越起身付账,肖连路也没拦着。俩人走出小酒馆儿,各自回去了。

  梅伟说:

        

2
  • 88传奇币

  • 588传奇币

  • 1888传奇币

  • 5888传奇币

  • 8888传奇币

  • 18888传奇币

立即打赏

当前剩余0传奇币 充值

  • 1

  • 2

  • 3

  • 4

  • 5

  • 全部

今日剩余可投推荐票0

立即投票

忘记密码?注册新帐号

使用合作网站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