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位

一

不和谐的家庭

许多年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午休时做的梦，梦里她那模糊的笑容和远去的背影。

为什么会梦到徐青，我无从知晓，也毫无征兆。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门口聚集了一堆人，这时，有人对我说：“你同学被人杀了”

我问：“是谁？”

她说：“徐青。”

我便想起，刚刚她还在我梦里，站在床前，笑盈盈地给我打招呼，瞬间后背发冷。关键是，她和她的母亲一起死的，凶手不到一个月就落网，是她老公吴涛。

这个案件，影响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天还没黑人们都关了门，街道上冷冷清清。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人们在说起凶手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惋惜。

他们说：“这孩子太可惜了，太不值得了！”

还有的说：“太年轻了，才三十出头。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他丈母娘惹出来的事。”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错已经酿成，人力无法挽回。

徐青，不到一米六，瘦瘦小小的，很爱笑。跟人打起招呼来，声音软软的，同学们都喜欢跟她玩。

我们和她是同班同学，上到初中毕业。她没考上高中，**妈让亲戚带她去县里打工，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她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上学的时候，几个好朋友，经常去她家玩。她妹妹徐娜也和我们一起玩。她弟弟徐鹏路都走不稳，不会玩，又想和我们一起玩，没人要他，就在一旁大声哭。

这时，她爸爸徐刚就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抱着哄。**妈从屋子跑出来，就开始喊：“你们两个像个当姐姐的样子吗，为什么不带着弟弟一起玩，让他在旁边哭？”。

喊完就对着她父亲一顿数落：“没用的东西，不知道把那几个丫头一人打几下，笨死了。什么都干不了，当初要不是你爸······我怎么会嫁给你！”。

这时候，徐青悄悄告诉我：“要是我爷爷在就好了，他有文化，又不会跟我妈吵架。只要说一说，或者给些钱，她就不会再骂人了。”。

她念的没完没了，边念还要边骂。徐刚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不说话。等她骂完了，气消了，孩子也不哭了，徐刚又开始干活去了。

徐青的妈妈我只知道叫杨秋萍，老家很远，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不过小时候，没有小孩子会关心这些事情。

说实话，我们并不爱去徐青家玩，她弟弟在一旁哭不说；**妈也经常拉着一张脸；而且，不管家里有没有外人，有多少外人。骂起人来从不留面子，声音很大，一出口就是脏话。

可是，她家院子很大，而且有棵树。我们跳皮筋的时候，那棵树可以当一个人用。

徐青也喜欢我们去她家，她也可以跟着一起玩，不然**妈是不会让她出来玩的。

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徐娜带着小徐鹏在村里玩，他摔了一跤，就坐在地上哭，徐娜没力气，抱不起来。

路过的一个人，把他抱到家门口说：“秋萍姐，老三摔倒了，老二抱不起来，我给你抱回来了。”。

秋萍跑出来一看，儿子还在哭，抓住徐娜的头发就打，边打边骂：“你笨的跟猪一样，这么大了，带不了弟弟，饭都白吃了，跟你那个没用的爸爸一样。”。

骂完还把她踢了一脚，不顾旁边还有人在。徐娜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吓得都不会哭了。

把她儿子抱回家的女人，也是个爱讲话的。

后来见人就说：“秋萍在家称王称霸，说一不二。家里人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的，没人敢放个屁。她男人看见她就怕，下软蛋的东西，连孩子都被她吓傻了。”。

被她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秋萍家里的事，就成了村里公开的事。大人们都训孩子，严令禁止孩子去她家玩，就连上学，也不准和她家孩子一起走。

我的家长当然也叮嘱过我，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徐青上学从我家门前过。每次吃完饭，我就坐在门口写作业，面向门口。

她一走过来，我就会看到，然后她就躲在墙角。我跟家里打一声招呼，收拾好书包，我们就一起上学去了。

路上不管会不会碰见人，也不管他会不会告诉我家里，只要眼下开心就好了。

一次上学路上，我们打打闹闹，一抬头就看见了**妈。徐青忽然就不说话了，我赶紧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秋萍姨。”。

她笑了笑说：“你们一起上学，以后都一起，放学把作业写完到我家来玩。”。我还在发呆，她已经走远了。从那以后，我才觉得她没那么讨厌了，就只是爱骂人。

我又像以前一样，放学写完作业，跑到她家玩。而秋萍呢，还像以前一样，大声地骂着家里几个人。仍旧大声骂徐刚：“没用的东西，什么事都要**心”。

徐刚的脾气很好，我们去他家玩，从来没见他发过火。都是一脸和气，每次去他都在干活，洗衣服、洗碗、扫地、擦桌子，用当时的话说：爱干女人的活。

我那时候小，哪里知道女人该干什么活，男人该干什么活，又有什么硬性的规定，或者区别。但是，每到农忙季节，她家就天天吵架。

只听见秋萍扯着嗓子骂：“徐刚，真不知道你怎么是个男人？就背了一张男人的皮，一天到晚干的就是女人的活。地里活干不动，就比死人多一口气。”。

连旁边干活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就劝她：“秋萍，别骂了，你看这么多人都在干活。大人小孩都有，大家都听见了，给刚子留点面子。”。

秋萍说：“嫂子，你在我旁边干活，你看的最清楚。他跟我一起开始割麦子，现在离我多远，干活就像老牛拉车一样，半天都不动，还要什么面子？”。 旁边的人“哎”了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弯腰干活。

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在我上初一的时候。六月份，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小麦。徐青家也一样，还掏钱叫了人割麦子，徐青的舅舅也来帮忙了。

就连她爷爷也在地头站着，来回帮忙送水，大家都在忙，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可是，却找不见徐刚。

秋萍对徐娜说：“你快去找一下你爸，看他在干什么，叫他赶紧来割麦。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雨呢。”。

徐娜说了一声：“好。”，就往家里跑去，走到半路就遇见她爸，背着一捆柴正在往回走。徐娜远远就喊：“爸，赶紧到地里割麦子，我妈到处找你呢，说明天还有雨。”。

徐刚说：“你先去跟**妈说，我把柴放下，洗几件衣服，一会就来了。”，徐娜跑到地里将爸爸的原话告诉了妈妈。

秋萍听完女儿的话，气的没站稳，差点摔倒。她扔了镰刀，跑到地头对着公公喊：“你生的好儿子，人家都在抢收麦子，他在家洗衣服，背柴，怎么不托生成猪呢？是头猪还好了，害得我丢人现眼，今天这事不解决，日子我就不过了。”，说完坐在地头。

公公一看这样，赶紧说：“秋萍，你别生气，这个不知道轻重的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我再找一个割麦的人，你先歇歇。”，说完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