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个神奇的地方
作者:一心
分类:奇幻科幻
字数:210656
本作品由传奇中文网首发,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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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就要跟敕莘玩!我就要!”十多岁的女孩儿哭丧着脸,用乞求的目光盯着满脸怒气的妈妈。
“不行!”扯破嗓子般的吼叫伴着"啪"的一声,女孩呜呜地抽咽起来,不料女人一把拽住女孩的小胳膊,连拉带扯从敕莘身边走过,“一天就跟这么个没人要的哑巴在一起玩,还有没有点出息?”
不一会,凄惨的哭声随着一大一小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远去,空留敕莘颤抖的身子立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这是一条进出村子人人必经的土路,她还没来得及难过,迎面走来一对夫妇,肩上扛着锄头,这个时间点,他们一定是从山上的梯田地里赶着回家做晚饭。
“哎哟,又去山上啊,就算你天天去等,你爸妈也不会回来的!”四十来岁的女人扎着蓬乱的低马尾辫,头发间塞满黄土,一双三角眼散发着嫌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敕莘那张时常充斥着恐惧的脸,刺耳的声音尖如钢针,句句扎进她的心脏,疼得她直想缩小成一粒沙尘钻进地里。
“你就别说了,每次都这样,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以前……也没听说有病啊,后来……怎么就成哑巴了呢?唉……”同行的男人看起来比女人要年轻好几岁,穿着褪了色的军绿上衣,肩上的锄把恰好贴在醒目的灰色补丁上,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料,黄土顺着被汗水混合物裹夹得爬不起来的头发滑下来,有的附着在一片军绿色里,有的直接冲向大地,然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催促女人说,“锄了大半天的地,你是要把我活活饿死还是渴死啊?快走,回家做饭去!”
夫妇俩加快脚步,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消失在敕莘空洞的眼眸里,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院,奶奶还没有从地里回来,迈开步子径直向对面的大山走去。
刚才的场景,几乎天天在这里上演,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受,如刀绞的心跳动得好像要冲出胸膛,脸上的泪连同思念和委屈一起挤压着她瘦弱得像干柴的身体,疼痛无情又凶猛地袭击着情绪的空白,千疮百孔里,渗出的都是无形的血液。
现在听到这些话,觉得整个人都已经变成铜或铁,被麻木和无感吞噬。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天空广阔,山峦起伏,挺大个村子,却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孤独仿佛瞬间侵蚀并渗入每一寸肌肤,同鲜红的血液一起流经心脏,再漫延到全身,此时,空气也变得浑浊,令人窒息。
敕莘加快脚步,只为尽快到达“童话城堡”。
站在山顶上,脚下这座长满花草树木的大山就是独属于她的像童话般存在的地方,看着进出村子唯一的土路,弯弯曲曲像带子一样挂在山间的土路,她常常幻想着某个瞬间,爸妈从这条路遥远的尽头挥手走来,因为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机会,才不间断地每天都会出现在山头,可惜,这样的机会好像从来没有与她邂逅。
敕莘依旧站在山顶,闲散地放眼望去,一群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在林间来回穿梭跳动,叽叽喳喳的叫声空灵动听,郁郁葱葱的树枝参差有致的相互牵连着,数不清种类的草一簇簇一丛丛地聚在一起,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面前这棵上百年的古树了,树干足有五米粗的样子,烟灰色的树皮像耄耋老人的脸布满坑坑洼洼的褶皱。
风吹过,隐匿在树丛中的花儿翩翩起舞,像颔首有礼的绅士正在邀请小草一起加入大自然的舞会。各种各样的小虫子们,有的趴在叶子上品味着美食,有的躺在石头上享受着日光浴,也有的倒挂在树枝上闭目养神,还有的蹲在草丛中探头眺望,索性跟着风的节奏蠕动起来,瞧,它们或肥胖,或细长,或圆滚滚的身子,和嘴角、触角一起轻舞慢摇——
就是这样一座生机勃勃的大山,敕莘称它为童话城堡,此时,她正被山上热闹的景象所感动,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依附在这棵老树的树皮上,闭眼享受,远远看去,不仅为年代久远的生命添上几分活力,还为和谐的自然画卷送上几分醉意。
时间悄然从敕莘的指尖流经,不觉间,太阳就要西落,当周身起了一丝凉意,她才记起该回家了,睁开眼,收起笑容和双手,转身的瞬间,目光掠过的老树皮上,有东西勾住了她的眼。
“咦?这是什么?之前好像没见过呀……”敕莘好奇地喃喃自语,两眼盯在面前鸡蛋大小的树洞里,凑过去探身向里望了望,竟发现一颗向日葵籽状的东西安然地躺着。
“难道是种子?”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激动地把右手抬起,几根手指灵巧地伸进去,大拇指与食指轻轻裹夹,再缩回手,那东西被直接送到眼前,仔细端详,她记起曾在一本书里见过,这个呈暗咖色的小东西分明是一粒丁香花种,握着它,敕莘近乎欣喜若狂,转过身,一溜烟奔回了家。
“回来了?你这个挨千刀的小畜生,总是往山上跑,我都说了多少回,你爸妈最近是不会回来的,你是听不见我说话还是不想听?你哑巴了,难道也聋了?你这个死不了的小畜生……”敕莘一进门,奶奶就嘶吼着开始咒骂起来,一边骂一边还不忘记干家务,右手拿着扫帚挥动,左手握着土盘,半蹲在门口正摆弄一堆垃圾,时不时抬头看向敕莘,继续发飙,“关键是你去山上等也没用啊……赶紧吃饭去,老大不小了,驴也不喂,地也不扫,就只会吃,你就不能帮我老婆子干点家务活儿?哪怕熬些稀饭也好,省得我大半夜回来还要做饭!唉,谁都指望不上啊,劳动都快一天了,腰都直不起……唉,小畜生就是小畜生,一个不知好歹的……哑巴……**!”
敕莘听惯了这些话,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反锁了。见状,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手抓在客厅门框上猛地用力,气急败坏地试图起身,不料,双腿不争气,半晌使不上劲,再用力,却听见膝盖处吱吱作响,没站起来,索性又坐下,继续骂起来:“气死我老婆子了,你这个小畜生,看我等会儿起来不打断你的腿……”
敕莘回到房间,一锁上门就到处找那本书,一本记录了有关丁香花的书,终于在放衣服的箱子里找到了,赶紧打开,贪婪地收集着丁香花的信息,思想完全不受门外敲门声的干扰。
过了很久,门外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她轻轻合上书,保存好种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进了厨房,打开发黄的电灯泡,极快地寻找到奶奶习惯性留饭给她的蒸锅。打开锅盖,取出一碗已经凉了的酸菜面,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把碗筷丢在灶台上就回房了,继续反锁上门,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丁香花种出了门,奶奶习惯性地早起,正挥着扫帚打扫院子,敕莘若无其事地在靠东边的储物仓找了些农具出了小院。
“你这个挨千刀的,又去哪里啊,趁着暑假,不好好学习,一天疯什么呢?真是个不孝女,都不知道心疼爸妈……”奶奶的话还没说完,敕莘就不见了踪影,急得老人直往地上坐,接着又是一阵谩骂,正骂着,一个小身影极快地划过身边,奔回房子接了一盆水又消失在院内。
奶奶拍了拍身上这套穿了好几年的衣服,向左侧身,手掌同时着地,臂膀支撑,身子前倾,双腿与臀部同时用力,使整个人成爬行状,左手离地,握紧支撑在地上的扫帚把儿,全身再用力,终于弓起背慢慢站了起来。五十岁的年龄就失去了硬朗劲,常常起早贪黑,劳苦和暴晒成了衰老的催化剂,她再次弯腰,双手捶了捶右膝盖,然后慢慢踱回房厨房,准备做早饭。
敕莘出了小院,沿着墙角绕到屋后的一片空地上,开始忙活起来。太阳已经升起,光线透过树叶照下来,一团团光斑移动在她灵巧的身体上,柔顺的头发垂在肩头,波动的灰黄色呼应着七彩的光晕,忽闪忽闪,单薄的背随着半蹲的双腿和两只不停息的胳膊上下起伏着,不一会,丁香种子有了归宿,从此,这里成了敕莘的秘密基地。
因为是暑假,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里,不必面对乡邻们带刺的眼神,听不见奶奶有意无意的咒骂,很是清静,就只巴望着这块孕育种子的地儿,盼望嫩芽破土而出。
有时一坐就是半天,有时也躺在旁边。
自从播种丁香那天起,她的心田同样也种下了一个希望,以期待作帆,欣喜作船,在生命的海上起航,也是从那天起,她的生活有了方向。
一个月很快过去,暑假结束了,又一个月过去,秋天到了,院墙外那平整的土壤上仍没有丝毫变化,失望之余,她迎来了冬天,雪一片片地落下,大地上一片洁白。
鞭炮声中,年悄无声息地在祖孙俩的沉默中过了。
桃花粉红了面,迎春花黄了脸,香气弥漫在整个村子和山间,当然也弥漫在敕莘的童话城堡里。
每天放学,没等放下碗筷,她就蹲在秘密基地,看了又看,等了又等。这天下午,索性平躺下来,地面像妈妈的怀抱般温暖。她一头枕在重叠的双手上仰望天空,太阳西斜,霞光温柔地照在一张白皙红润圆脸上,闲散的头发,乖巧地倚在胳膊上。一双不大却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天上几朵白云悠然飘过。
万物复苏的季节带给人的是更多憧憬,她仿佛看到一顶丁香树在轻风中翩翩起舞,香气四溢中,一抹洁白的花朵轻轻飘落,正好停在额头,她变成了花朵……
想着想着,红扑扑的脸颊竟微微发起热来,回过神,扑哧一笑。几只小鸟在屋后的树枝间来回跳动,叽叽喳喳的余音,萦绕耳畔,别样的醉人。她很喜欢这样一个独赏美景的时刻,不觉间,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久久地伏在细滑的肌肤上,敕莘睡着了。
梦里,站在桥头,仔细看去,面前的桥身由不知名的长藤构成。她顾不上研究桥身,仿佛另一头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她的心,好奇的力量逐渐增强,不断催促她迈开步子,抬脚的刹那,死亡拽出本能的恐惧在心底搅拌,很疼,像一只巨大的手用力把她攥紧,再攥紧,两只脚瞬间像两根矛盾的绳索死死地挽在一起。
她挣扎着,当好奇心更胜一筹时,终于探出左脚,不料,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软绵绵的桥身,细长的藤蔓,相互缠绕交错。桥下黑不见底的深渊透着阴冷,尽管如此,桥对面无形的引力依旧牵引着她如履薄冰般前进着。走在桥上,内心五味杂陈,小心翼翼地使双脚有节奏地抬起落下,慢慢移动在无数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藤蔓桥上。
寻求了很久的平衡感终于从脚底不断地传来,敕莘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将一只脚踏上对岸,欣喜地抽回另一只脚时,藤蔓瞬间断裂并消失得无影无踪,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向渊底垂直坠落,慌乱地挣扎,除了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其余思想一切空白。她刻意将手里的感觉放大,再放大,原来是一根藤蔓,于是再攥紧些,沙哑的嗓子里不断地挤出相同的字符:“救命……救命……”
突然,扑面而来大雨洒落下来,雨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发红的脸上,一阵冰冷加上麻木透彻她的心扉,再溢出肌肤,知觉渐渐清晰,本能地自卫,敕莘用力抽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想要睁开的双眼,心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要冲出胸膛,她想:“我究竟要掉到哪里去?”
敕莘猛地睁开双眼,雨水径直地往眼里流。
“下大雨了!刚才……只是一个梦!”带着这直观的感受,她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奔回小院,跳进家门,正好撞见奶奶带着杀气的眼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咒骂:“不知你又死哪里去了,下这么大的雨,还不让我这个老婆子省心,真是个活脱脱的畜生……你说你怎就哑巴了呢?”
敕莘冲回卧室,关上门,长久以来,她已经练就了一对隔声耳,对门外的咒骂声充耳不闻,极快地换了干燥的衣服,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雨声,回想刚才的梦境,突然记起转身时还有什么东西印在眼中,再用力回想,竟感叹出声:“天哪,是一株幼苗!梦里手握的竟然是现实中梦寐以求的丁香花幼苗!它不仅发芽了,而且足有一尺多高!”
她哪里还能躺得住,起身下床,来不及拿伞,冲出房间,恰好奶奶不在客厅。
雨打在头上,随秀发一顺往下流,经过脖颈,再与其他同伴汇合,湿透了或红或白的皮肤,也湿透了紧贴在皮肤上的衣服。小身子浸在朦胧的雨雾中,显得十分瘦弱。
她一动不动地蹲在幼苗前,发光的眼神死死地锁定在面前鲜活的尤物上,伸出手,疼惜地轻轻抚摸。几片心形叶子在雨水的洗涤下更加翠绿干净,像调皮的婴孩,肥嫩而新鲜。敕莘激动起来,几个月的等待竟然不如一场梦的功夫,抬起头,雨停了,她笑了,从未笑得这么开心,一排洁白的牙齿干净得透彻和清爽,再看手中的绿色,不禁心想:“难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专门来欢迎它的到来吗?好神奇,不过,这神奇好像已经在意料之中,山上呆久了,这些草木更有灵性,相处起来也更加轻松!”
自从有了伙伴一样的植物朋友,除了吃饭、睡觉和上学的时间,敕莘基本都待在这里,没有人打扰的安静和陪伴让她更快乐和自由。
昼夜更替,日月相接,又一个暑假来临,敕莘的小学生活也结束了,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余时间她都会守在毫无变化的丁香幼苗前等待,不只是等待它长大和开花,总觉得有种无形的力量正牵引着她。